第403章 關於犧牲
周公瑾有一些不明白：“聽你的意思，你應該對他有好感的才對。怎麽……感覺你是一過去就懷疑上他了？”
京墨靠在窗戶上，耷拉著眼睛，幽幽道：“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是直覺感覺他這個人不簡單，就開口問了問。沒想到越問我就越覺得他可疑……”
靠一個直覺就能斷定這個人可疑不可疑，周公瑾也是非常佩服京墨了。京墨挑眉，說道：“不相信是嗎？不過說真的，你不覺得，他的笑總讓人覺得不舒服？”
周公瑾搖頭：“還行吧，看起來挺和善的一個人啊。赤腳醫生？還是這麽高的學曆，怎麽看都不是會殺人的人啊！”
京墨翻了一個白眼：“你這個家夥，還是隊長呢，怎麽這麽容易的給人下定論啊？你以貌取人的也太過分了點吧！？”
周公瑾探著身子上前，看著京墨的臉皮，嘖嘖道：“你臉皮咋就這麽厚呢，誰剛才說別人的笑有問題的？雙標狗！”
京墨一個巴掌把人給糊走了、他拍了拍手，冷聲道：“本來就很假，那種人就像是笑麵虎一樣，笑裏藏刀，誰知道他背地裏做過什麽喪盡天良的勾當！”
周公瑾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不再開口，省的京墨又說他是以貌取人的，不正經的隊長。京墨瞥了他一眼，也不多說了。出去大半天，他也有些累了，窗外的蟬鳴聲開始響起，聲聲起伏，整個警局，在夏季喧囂的寧靜下靜靜的躺著，京墨覺得世界都放輕了腳步，要是現在身上沒有案子纏身，那就更美好了！
…………
這是一個非常爛尾的爛尾樓，四周蓄滿了髒水，牆麵上都是青苔。陳隸的SUV開進來的時候，像極了斑駁膠片裏的鏡頭，慢慢的拉長，濺起水花，停在了樓下。
沒人會覺得這個吊腳樓裏麵會住人，畢竟這是一個已經被開發商忘到八輩子前的事情了，陳隸也是這麽想的，也正因為他是這麽想的，所以他才會把女人安排在這個地方！
車子的轟鳴聲剛剛停下，女人就跑了出來。她很狼狽，頭發有些散亂，衣服有些作味，但是他還是保持著自己步伐的自信，仿佛不是走在爛尾樓的爛泥裏的，而是在新聞發布會上的紅毯一樣，讓人無法把她與逃難掛鉤在一起！
女人眼中不乏有興奮和激動之情，她的愛意幾乎呼之欲出，她想上前攬住陳隸的胳膊，但是想到自己已經將近一個月沒有洗澡，便放棄了這個想法，最後所有的想念，隻化成了三個極輕的字：“你來了——”
陳隸看著女人的眼神有些複雜，他歎了口氣，把女人順了順他的頭發，說道：“進去說吧！”
女人有些奇怪的看了看陳隸的車裏，裏麵並沒有他像往常一樣帶來的物資。但是陳隸沒有說什麽，女人就知道可能出事情了，就連忙跟著陳隸進了爛尾樓。
整個爛尾樓裏能夠遮風避雨的地方不少，但是環境好的太少了，至少女人住的這個地方就有些潮濕。陳隸環視了一周，無奈的搖頭：“真是委屈你了，是我的錯！”
女人搖頭：“不，為了你，我什麽都願意做！更何況那個女人……”
“不要說她了，我跟你說過，忘記她！你從來就不認識她！”陳隸嚴肅的看著女人：“你知道問題的嚴重性！”
女人後退了兩步，有些無力的耷拉著肩膀：“你的意思是你想要把所有的罪名攬在自己的身上，你說我怎麽可能會讓這事情這麽發生！再說……你也是過失殺人，找到好律師的話，說不定賠點錢就……”
“他可是孫佳麗！”陳隸突然說：“孫家人，你以為是錢能夠擺平的嗎？不要再說了！”
女人不讚同的閉嘴了，但是看表情可以知道，要是陳隸出口要求她去幫自己定罪，怕女人也是一句不會多問的就去的！但是陳隸知道，他不能這麽做。他是人民警察，他第一天踏入警校的時候，就立過誓！他就算是殺了人，他隻要一天不被定罪，他就是人民警察，人民警察是不可能會出賣自己的同事的！
陳隸安慰著摸了摸女人的腦袋，低聲道：“現在警局上上下下的都在找你，特別是刑偵隊，都找瘋了……”
女人笑著問道：“他們都知道了嗎？”
陳隸沉默了一會，搖頭：“你失蹤了這麽久，他們能不找你嗎？不要想那麽多……”
女人沒有說話了，陳隸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的問道：“你要不要考慮一下……重新回到警局！”
女人不解的看著陳隸：“為什麽，我不是……”她沒說話了，她知道了陳隸是什麽想法了：“你想把我從裏麵摘出去？”
陳隸反問道：“你不願意嗎？”
女人沒有說話，隻是耷拉著腦袋不說話。陳隸上前想要撫摸她的腦袋，她卻後退了兩步。陳隸有些無奈的歎氣：“你是何必呢，你沒有必要為了我做到這個程度。其實你完全不必躲起來，正大光明的，有誰會懷疑到你？你是最容易從這個事情裏麵摘出去的！”
女人抬頭，堅定的看著陳隸：“我不！”
陳隸歎了口氣：“你為什麽要把自己定義為罪犯呢，你有大好的未來。而我……”陳隸頓了頓，喃喃道：“早就爛了……能夠少一個人犧牲，你為什麽不願意呢？當晚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是你殺了人，你隻是幫我處理了一下屍體。換句話來說，隻要我什麽都不說，你就安全了！”
女人眼中的光芒驟然黯淡了下來，之前自信的身姿，像是被這句話打擊的完全直不起來了一樣。她眼中有點淚光，木木的看著陳隸：“我隻問你一個問題……”
陳隸直覺不該讓她問出來，但是還沒來得及開口阻止，女人就揚聲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和你，從來就沒有可能？”
陳隸知道女人喜歡他，他們之間有一層薄膜，但是女人從來沒有想過要戳破這層薄膜，而陳隸躲在這層薄膜的後麵，覺得沒有必要說破！如今女人像是破釜沉舟一樣的問了出來，陳隸無法回答，隻能不斷的叫著女人的名字，希望她能夠不要糾結。
女人卻自顧自的說：“我以前以為，我們需要的是時間，畢竟你和你的前女友分手時間也不久！後來，我以為我們之間相隔的是孫佳麗，你們訂婚的時候，我幾乎已經死心了……就在十分鍾之前，我還以為，我們之間相隔的，隻不過是命運！是時運不濟！但是現在我想知道，你到底，又沒有……想過我！”
陳隸低著頭，輕聲道：“我不想我們變成這樣，但是，聽著，你不要再為我單方麵付出了，回去吧，胡鬧夠了嗎？”
女人像是被釘在了原地一樣，呆呆的看著陳隸。陳隸皺眉，覺得現在她的狀態不對勁，剛要上前兩步，女人卻突然回過神來，有些驚恐的看著陳隸！稍後，又恢複了過來，擦了擦眼角滲出的不隻是汗水還是淚水，笑道：“原來是這樣……”
陳隸有些不放心：“你……你沒事吧？”
女人仰麵笑道：“一個連正經名字都沒有的一個配角，能有什麽事兒呢。嗬嗬，我的人生，就是一個配角而已！”
氣氛有一些詭異，陳隸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他知道女人現在不對勁，但是他完全無計可施。劉寧叫他不要手軟，以免最後害了自己！但是麵對著女人，陳隸無法下狠手！既然不能下狠手，那麽他就不能一直拖著女人，讓她跟自己玩命！
陳隸伸出了手，一字一頓道：“走吧，聽話！”
女人看著陳隸伸出的手，並沒有去抓。而是後退兩步，點頭道：“嗯，好的。馬上就走……”
轉身之後，她停住了：“能……能送我回去嗎？我的家裏……可能有很多人，我怕我……”
陳隸上前握住她的肩膀，溫聲道：“小事情……”
女人扯著嘴角笑了笑，隻是這個扯動的幅度實在是不太自然，她隻能又耷拉了下去。
女人的家裏其實沒有什麽人，隻有偶爾的時候掃黃隊的一些負責人會來查看一下，看看女人有沒有回家。當然，今天他們沒有來！上頭把這個任務交給掃黃隊的時候，周公瑾就沒有很認真的對待。
當然，這次確是方便了女人。女人身上實在是太髒了，應該洗洗澡。她回頭看著陳隸，眼中的挽留再明顯不過：“能不能再陪陪我？”
陳隸知道現在的女人非常的脆弱，他現在正確的做法應該是留下來。但是陳隸也知道，這樣子會讓事情更加複雜。女人似乎還在期待著什麽，這種期待陳隸心知肚明，但是他卻不能滿足女人的期待，隻能非常委婉的拒絕了。
陳隸要走，女人走到門口，低聲道：“我送送你……”
陳隸皺眉，覺得女人非常的奇怪！但是她覺得這個請求已經是非常卑微的了，就再也下不了狠心拒絕，點了點頭！
女人目送著車子走遠，陳隸再後視鏡裏見到，女人一直站在門口。陳隸心裏直覺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揉著山根，把車靠邊停下。想了想，還是拿出手機給女人發了一條短信：別做傻事！好好洗洗睡，一切都會過去的……
發完短息之後，陳隸的這種感覺還是沒有消失。他想過現在掉頭再開回去，但是直覺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還是沒能支配的了陳隸的行動，他繼續駛動車子開遠了。
之後的日子，陳隸都無比後悔今天做的這個決定。因為他的一時漫不經心，直接斷送了一條鮮活的生命！但是說到頭，孫佳麗也是他親手殺死的，那一段時間，他非常的迷茫，曾經有過自己究竟是善是惡的困惑，直到生命最後的日子，他都沒有想明白這個問題。
陳隸送走女人三天後，女人還是沒有來上班。這天，陳隸的右眼皮跳的非常厲害。就在他以為周公瑾又會在他身上做什麽文章的時候，掃黃隊平常負責監控女人的人傳來了一個消息——女人死了！
不是一般的死了了事，而是畏罪自殺！報告上麵，畏罪自殺四個字非常鮮明的紮著陳隸的眼睛。他沒有去現場，因為他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女人的屍體已經被收斂起來了。她是從她住的小區樓的頂樓跳下的，摔進了那邊的一個灌木裏麵，人已經死了三天了，才被發現。照片裏麵，女人穿的還是那天陳隸送她回家的那身衣服，髒兮兮的。麵部已經無法辨認了……
是腦袋先著地的，整個腦袋像是被摔碎的西瓜一樣，稀巴爛……
關於女人畏罪自殺，何為畏罪自殺，那就孫佳麗的所有事情，都被女人一個人攬下了，因愛生妒，因妒生恨，證據齊全，邏輯清晰，無可指摘，唯獨把陳隸這個罪魁禍首給摘得幹幹淨淨……
陳隸想著周公瑾進來送報告時的那個眼神，他仰麵倒在椅子上麵，看著天花板，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究竟，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