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啾!哈啾!”

下午四點,整天埋頭在研究室裏的展夜韜,一出房門,就看見倪雅喻站在椅子上發楞,不然就一邊抹抹牆上掛的組織章則,一邊打噴嚏。

他到廚房倒了杯開水,回到客廳,善意開口問:

“身體不舒服?”

“沒有,大概是灰塵的關係。”工作完畢,倪雅喻爬下椅子,彎腰提起水桶。

當她一直起腰杆微笑望向展夜韜時,突然之間也隻能一瞬也不瞬地瞧著他看。

天呀,連喝水都好有型喔……這裏的男人怎麽一個比一個出色,女人不見得比得上他們,像她就隻有自慚形穢的份。

“怎麽了?”展夜韜問。

“沒……”她突然想起。“對了,你餓嗎?中午你沒出來吃飯,我幫你下一碗麵,好不好?”

“也好,謝謝。”用餐時間不固定的展夜韜摸摸肚皮,短短不到兩個禮拜,隻要是倪雅喻煮的食物,他們已經變得無法抗拒。

“你稍等一下喔。”她跑入廚房。

看著倪雅喻勤快的背影,展夜韜怎麽看都覺得她是個善良的女孩子,韓翼對她的評價的確是嚴苛了些。

十五分鍾後,倪雅喻從廚房端出一個冒熱氣的碗公,麵香、肉香加菜香混合而成的味道,隨著熱氣上升,傳到客廳每個角落。

“你盯著那幅字發呆,想什麽?”展夜韜沉浸在美食帶來的幸福中,一口麵、一口湯,一天裏通常說不上兩句話的他,難得有說話的心情。

“我看不懂你們的‘組織守則: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是什麽意思。”那不是孔老夫子世界大同的理想嗎?

“‘路不拾遺’是不在路上亂撿麻煩;‘夜不閉戶’是晚上睡覺不能關閉呼叫器,以防同伴求援,是老板規定的。”展夜韜解釋,他也服了編寫守則的老板。

“原來是這樣。”倪雅喻懂了。“我聽過關於你們的事,感覺很不凡……”但和他們相處之後,她實在很難將和善的他們,和令國際間聞風喪膽的神秘組織連在一起。

他遲疑了一會兒,才道:

“我們很平凡,都隻是孤兒。”

“孤兒?韓翼……也是?”

展夜韜點頭。“他待過育幼院。”

韓翼待過育幼院——這項認知更令倪雅喻訝異。

誰知道你的孤兒院是不是打著善良慈愛的號召,到處騙取同情、騙取關係、騙取金錢!韓翼的眼神、說話的語氣,依舊清晰地刻在她腦海。

他對育幼院有敵意,這是為什麽?

“砰!”一道重重的關門聲引起他們的注意。

韓翼站在門邊有一會兒了,看見他們兩人有吃有聊、一副融洽的蠢樣,就忍不住心浮氣躁,後來又聽見話題繞到他身上,她眼中的詫異與疑惑讓他覺得礙眼,於是以關門聲打斷他們。

“謝謝你的麵,很好吃。”展夜韜喝光碗裏最後一滴甘甜湯汁,穿上外套打算出門找研究的材料。

“不客──哈啾!”

“你還是多注意一體。”展夜韜拍拍她的肩,隨後出門去了。

霎時,依然是兩個人的客廳,變得靜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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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不見了?”韓翼脫掉大衣,坐上沙發,神色有些鬱悶。

“嗯,都出去了。”倪雅喻連忙從沙發上跳起來,抓起包包、外套。“我也該走了。”

雖然育幼院的事必須藉助於韓翼,但想必他對她根本不會有好臉色,暫時還是不要多談的好,她現在也隻能選擇相信他們會負責的工作態度了。

“走去哪裏?”

“我要去西餐廳打工。”

“這裏的晚餐不用做了?”

“晚餐時間沒有人在……”一向都是如此,所以她很幸運擁有晚上的時間。

倪雅喻呐呐回答,直覺他似乎又想刁難她。

他鎖住她逃避的清眸,一字一字清晰地說:“我不是人嗎?!”

“你要留下來吃晚餐?”那她怎麽來得及打工!

“不行嗎?”韓翼挑眉。搞什麽!她剛才還對韜有說有笑,現在卻急著想逃?啐,他會吃人嗎!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跟女伴一起用餐,應該會比一個人吃飯開心……”

“我現在餓了,你有意見?”

他果然存心刁難她。“沒有,我馬上做。”

但願不會遲到!倪雅喻匆匆奔入廚房。

韓翼來到廚房,靜靜看著她一下洗菜、一下熱鍋、一下開冰箱的背影,另一種陌生的感受直撲他。

這不是他第一次看女人做菜的背影,他記得很久以前在育幼院裏——

該死!

韓翼緊握住雙拳,猛地邁開大步,一把攫住倪雅喻雙肩,將她轉過身按在冰箱上。

“你做什——唔……”

她來不及抗拒,就被他如蒼鷹般俯衝而下的猛力堵住,-猛狂亂的唇舌**,像翻騰的巨浪幾乎吞噬纖弱的她。

天呀!他為什麽突然……

她的雙手拚命拍打,沒兩下就被他使勁定在耳旁,抵抗的身體也被他高大的身軀壓製住,而且輕易感覺到他身軀的緊繃。

終究敵不過他的力氣,她在胸中的氧氣用盡前,做了最後的反抗——

韓翼緩緩抬頭,幽冷的黑眸鎖住她驚懼的眼,薄唇上一抹顯而易見的鮮血,更加突顯了他的狂恣。

“你咬我。”

“我……”她大口喘息著,根本說不出話來。

“你逃避我。”他直指而出。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你看到我就想逃,展夜韜和你有說有笑,甚至碰你,怎麽不見你逃避?”他沒看過展夜韜那家夥什麽時候和外人聊過天,但他卻關心起她的身體?

韓翼捏緊她的右肩,似乎想將先前展夜韜遺留的溫度柔掉。

“那是兩回事……請你放手!”她痛得小臉皺在一起。

“能幫你的人是我,何必虛情假意對其他人好。”

“你也知道我是你的委托人,但為什麽你每次看到我不是罵我、諷刺我、就是看不起我?對於慈音的困境,我也很急呀!我知道你討厭我,可是我能怎麽辦?”

她的問句讓韓翼一震,手勁不覺放鬆。她的逃避其來有自,原因都是源於他。

“我要你自行撤銷委托。”他不想接,但礙於老板的命令不得不答應,所以隻好從她下手。

“我不會放棄的。”

韓翼定定地凝住她勇敢迎視他的眼。

“信不信我現在就可以強奪你的清白,而且讓你成為我的禁錮,永遠回不去你心愛的育幼院。”

他空出一手,修長的指尖從她額心往下輕撫,霸道地遊走她因抗拒而漲紅的臉頰,往下來到顫抖的菱唇、纖細的頸項,不安分地解開她襯衫扣子。

男女經驗豐富的韓翼,輕易看出她的生澀,想藉此嚇走她。

她的出現弄亂了他的世界,而他一點也不想改變。

“吻,應該是溫暖的,不是像你這樣!”倪雅喻推開他,奔出廚房,屈辱受驚的淚水悄悄匯聚。

拿起放在客廳的衣物,她朝廚房大喊:

“我不會放棄,隻要有一點點機會幫助那些孤兒,我都不會放棄!”

這次,是她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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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麽可以這樣!

這是她的初吻,他竟然問也不問就強奪走,最後還以此恐嚇她,他怎麽可以這樣…

她哪裏錯了?

每個人不都希望自己的家平平安安、家人能永遠團聚在一起嗎!

孤兒也不例外呀!

她已經失去父母,她不想再失去好不容易擁有的家園“慈音”。

她到底哪裏做錯了?!

她的家不知何時會消失?

她真的好害怕……

倪雅喻一個人走向公車站牌,邊走邊揮去頰上不爭氣落下的淚水。

襲來身上的寒風,呼呼地吹。

熱淚,也變得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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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歲的男孩躲在廚房門旁,探出半邊臉,偷偷看著煮飯給他們吃的胖婦人張羅晚餐。

沒多久,飯菜香彌漫整個廚房,男孩貪婪地大吸好幾口氣。

他的吸氣聲被胖婦人發現,他右耳被她粗短的手指緊緊擰起,躲在門外的身影頓時無所道逃。

“你又想來偷吃是不是!”胖婦人朝男孩右耳大聲斥喝。

“我沒有!”他隻是站在旁邊而已。男孩吃痛地縮起頸子。

“那你鬼鬼祟祟在那裏幹嘛?”

“我肚子好餓。”他老實說。

正在發育中的男孩,根本受不了一天隻有固定飯量的三餐。

“分明就想偷吃,還說不是!”

“我沒有!”男孩再次強調。

“你這孩子居然這麽愛說謊,我一定要把你交給院長處罰,叫他罰你沒有晚餐吃!”胖婦人拽著男孩的耳朵走出廚房。

“我沒有說謊!”小男孩拚命地想擺脫婦人。

“你還說沒有!”婦人氣不過,動手擰打男孩的手臂和,每說一句就擰一下。

“小小年紀不學好,長大後是不是要去當作奸犯科的社會敗類?難怪一出生就被親人丟掉!”

“我沒有說謊——沒有──”

仰靠在沙發椅背的男人,喘著氣自夢魘中驚醒,細密的汗珠滿布額際。

“冬天睡覺流這麽多汗,要不要緊?”

半夜,尉天浩一回來,就看見在沙發上睡著的韓翼汗流滿身的樣子。

韓翼看清自己的所在地,於是呼口氣,身體往前傾,手肘撐在膝上,雙掌捂住自己的額袕,搓柔緊繃僵硬的額心。

“沒事。”他已經很久沒做這個夢了,事隔十五年,童年的情景卻依然清晰。

“惡夢?”尉天浩依舊笑臉迎人,從酒櫃拿出酒瓶及酒杯,為韓翼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韓翼沒有說話,僅以冷哼作為回答,仰頭飲盡杯中物。放下酒杯的同時,眼角餘光發現蜷曲在沙發另一頭的纖瘦身影。

“她怎麽在這裏?”經過今天下午的事,還不死心?

“自己看。”尉天浩將桌上一張紙條遞給他,上麵寫著:

韓翼如果醒了,請叫醒我,謝謝。

雅喻

“你應該算清醒了吧?”尉天浩笑問。

“不用理她。”看見倪雅喻平穩的呼吸,顯示她正沉睡的模樣,韓翼披了件大衣,抓起酒瓶,打算出門。

“不一起喝?”

“我到頂樓。”

“那還是算了。”尉天浩敬謝不敏,他寧願洗個熱水澡,也不想做冷風裏的酒國英雄。

韓翼出門後,倪雅喻被細碎的聲音擾醒,柔了柔惺忪的眼。客廳裏,她隻看見笑的尉天浩。

“你醒了。”

“韓翼人呢?”

“在頂樓喝酒。”

倪雅喻思索了下,毅然穿起外套。

“尉大哥,麻煩你給我一瓶酒哈啾!”她打了個噴嚏。

“我建議你別學那個怪胎。”

“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