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漠漠,並無陽光,金風細細,微有些涼。WWw.QUaNbEn-xIAoShUO.COm金紫耀然,隻多添了一件白色的大氅,神情漠然,緩步從容,走過落滿了葉子的石子路。

寧遠寺還沉浸在清早的靜謐之中,山巒沉寂無聲,遠處的重簷之下似有嫋嫋的輕煙升騰,同有些暗淡的天色融為一體,耳畔有鍾聲傳來,讓人聽了感覺心也沉靜許多。

一夜風緊不停,昨日還被清掃的幹幹淨淨的寺廟的甬道,此刻一片狼藉,風吹過,金色的葉片重重疊疊擠滿鋪在路麵之上,腳踩上去,發出脆弱的枝子葉徑斷裂的聲響。

金紫耀漠然向前,走了幾步,微微低頭去看,目光之中一片寧靜寂然。

他一路沿著狹長的寺內山道,躑躅而來,身邊再無第二人跟隨,獨自一人,披滿身落寞。

隨意踱步,越是向上,眼前光亮便多一點點,黑色的長靴踏過堅固山石,一路上了最高處,沿著台階,又走向大殿方向。

台階下一位僧人,不知正在對身邊的小沙彌說著什麽,忽地轉頭看見了金紫耀,雙眉一挑,急忙拋開別的事迎接上去,手掌豎起,微笑行禮說道:“阿米托佛,國師大人,您來了,貧僧有失遠迎,恕罪恕罪。”眼中帶一抹圓滑狡黠的神色,笑容依舊,卻正是先前,步青主率兵來“迎親”之時,金紫耀同小樓來到這寺內休息之時負責出麵招待的那位知客僧。

金紫耀淡淡看他一眼,旋即點了點頭,說道:“嗯,不必多禮。”如此一聲,再無其他言語。

知客僧卻依然不敢怠慢,見他腳步不停,沿著走廊向前走去,便也跟著走,一邊問道:“國師大人,今日,可還要在寺中歇息麽?”

金紫耀沉默了片刻,才回答說:“如舊。”

知客僧點頭。說道:“那……貧僧就不打擾國師大人清淨了。”他是個聰明之人。自從大秦跟神風那一場驚動天下地親事之後。國師大人隔三岔五地到來。來到之後。並無別地要求。也不多話。無非是四處走走。偶爾會在寺廟之中歇息。起初他們不懂他想如何。特意安排了貴賓房。卻發現。國師大人別地地方不去。卻選了兩間靠山地房間。盤桓查看。神色鬱鬱……寺廟中人見此異狀。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還是知客僧想起來。那兩個房間。卻不正好是他第一次見到國師大人來寧遠寺時候。和他身邊那位位高權重身份貴不可言地人所住地麽……因此知客僧給會客僧出了招。讓他們將那兩間房特意留出來。看國師大人喜歡住哪個。就好好地收拾一番哪個。不料。國師大人隻吩咐說:“一切如舊。誰也不許亂動。”一句話便打發了所有人。可也因此安心。那一夜。國師大人果然是睡在其中地一間房中……詳情無人敢探究。而那兩間房子。便也從此成了留給國師大人地專屬房間。

自那第一次之後。國師大人前前後後而來。加起來也來了這寧遠寺差不多有五六次了……他地性情如何。大家都知道地清楚。不是個難辦地人。並非如外界所說一般可怕。來了之後。便隻是與人無爭地四處走走看看。晚了地話。便隨意歇息在那兩間房內…除了寡言。倒是出奇地好相處…

知客僧知道他地習慣。自然是識趣地不想去打擾。轉身欲走。忽地聽那個百年不肯多話地人開口。說道:“這天……似乎是要下雨了吧?”聲音是漠漠地。透出一股子無端寂寞。

知客僧幾乎受寵若驚。急忙停了步子。饒他是個聰明伶俐能言善辯地人。此刻卻有點惶恐接不住話。那人地聲音太過動聽。那人地麵色太過天人一般。讓他合掌垂眸。心跳連連。隻好說道:“這兩天天氣變化異常。怕不是下雨。是下雪吧。”

說完之後。又怕說錯。急忙偷眼去看那人麵色。

金紫耀雙眸一閉一開。那雙眉之間竟宛如帶了一抹楚色。看地人心悸。他“哦”了一聲。聽不出情緒。隻說道:“下雪?怎不是下雨……哦……不下雨也好。”

說的不明不白,毫無頭緒,人卻緩緩地轉過身去,邁步就走。

知客僧不知他這話是什麽意思,也不知道他轉過身去,究竟是示意自己可以離開了還是希望自己跟著。他想來想去,終於將身邊的小沙彌揮退,自己一個人跟了上去,還不敢跟的緊了,遠遠地,隔著七八步那麽遠,見那人走,自己也小步地走,見那人停,自己也跟著停住。

金紫耀轉過長廊,遙遙地望見那兩間靠著山邊的房子,金眸之中光影閃爍,刹那出現大雨傾盆雷聲陣陣的那個夜晚,那雙眸子望穿時空,似看到了那少女靠在自己懷中,緋紅動人的臉頰。

知客僧望見那人停了步子,便也跟著停住,縮著手站在原地宛如木偶,忽地,那人出聲,說道:“你猜,冬日裏會不會打雷?”

知客僧心頭一動,驀地想起來,當日那人跟國師大人入住的夜晚,也是雷聲轟隆隆的響動,難道說……國師大人連連來寺內,他也隱約猜到,這人是睹物思人而來,可……就算他知道他是如此,這可叫他如何回答是好?打雷好,亦或者不打雷好?

此人位高權重,自禦公主去後,一手把持朝政,竟將朝臣震懾地服服帖帖,代君對他所實行的政策,也無異議。最近聽山下來

香客們講起,似乎是代君殿下身邊也多了個美貌男不在朝政上麵,諸事都交給國師大人處理,此刻他國師大人,全然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

而在上者的心思,該怎麽揣測?就算知客僧手腕八麵玲瓏,也想不透,更何況事關男女情愛,更是水深地很,匪夷所思。

“國師大人,為何說起這個?”知客僧壯著膽子,問道。

金紫耀沉默片刻,說:“我隻是……好奇。”

知客僧見他全無慍色,才說:“古人雲:冬雷震震夏雨雪,乃敢與君絕……所以貧僧鬥膽揣測,這冬天,是不會打雷的。”

他一邊緩緩地說著,一邊抬頭看著金紫耀地麵色,卻見,自自己說完之後,這人的嘴角一揚,竟似露出一個淡而又淡,卻豔之絕豔的笑!知客僧渾身發麻,站在原地無法動彈,卻聽得那宛若天籟的聲音說道:“你懂得倒是不少,嗯……山無棱,天地合,冬雷震震夏雨雪,乃敢與君絕……嗬嗬,嗬嗬,冬日,原是不會打雷的呢。”他聲音漫然,隨意念出這首古之《上邪》,淺笑說罷了,拔腿邁步,向前走了過去。

知客僧木然站在原地,竟是忘了邁步跟隨,隻仰著頭,目送著那人飄逸遠去地背影,秋風吹過,撩起他長長的披風,在風中招展,更襯得他仙人之姿,凡人難以企及。

佛祖有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確如此,再美的容顏,百年之後不過枯骨相似。然而,卻沒有人敢否認“色”之力量,就如當麵看著國師大人的絕色容顏,脫俗姿色,你怎能跟那塚中枯骨聯想到半點裏去?他合該是天上仙人,不知如何才墜落人間受這般地苦寂滅道。以斯人如此神姿,竟叫一個鎮日裏念叨“照見五蘊皆空”的僧人有如此的臆想,所謂的“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竟全然飄渺起來,至理的佛經,在國師大人跟前,如此地不堪一擊。

“蘇夜!”門口跑進一個穿著過多顯得圓滾滾的身影,梅南雪若笑臉綻放,望向靠窗坐著手持書卷的清雅男子。

他轉過頭來,微微一笑,說道:“去哪裏瘋玩了?臉這般紅。”

“蘇夜,盧將軍帶我去郊外騎馬了。”梅南雪若衝到桌子邊上,舔了舔嘴唇,蘇懷南,也就是梅南蘇夜抬手將桌上地茶壺拿起來,梅南雪若卻眼快手快,將放在他旁邊的一盞茶拿了起來便向嘴邊靠過去。梅南蘇夜叫道:“已經涼了,小心喝了肚子疼。”

梅南雪若伸手拍向胸膛,說道:“怕什麽,我身體好多著呢,哪裏就那麽嬌氣?”不由分說,咕咚咕咚將那杯涼茶喝光了,才說,“蘇夜,我聽盧將軍說他們昔日行軍,口渴了沒有水喝,時常都會喝馬尿,我將來是要當大將軍的,區區一點兒涼水都喝不了,那還怎麽當大將軍?”

梅南蘇夜哈哈一笑,說道:“有誌向是好事。隻不過……不是每個人都會像盧將軍一樣的。”

梅南雪若撇了撇嘴,說道:“盧將軍現在是我地師父,遲早有一日我會跟他一樣的。”

“好好。”梅南蘇夜寬容地笑,“那你要好好地向盧將軍學習才是。”

梅南雪若連口答應,又說:“蘇夜,你為何不出去看看,盧將軍的功夫可真是厲害,方才在我苦苦央求之下給我表演了騎馬射箭,果真的箭無虛發!我跟他說好了,等我學會了起碼,立刻就學射箭。”梅南蘇夜見他如此的興致勃勃,說起習武之時雙眸放光,心底也替他覺得高興,正要說話,門口有個沉穩的聲音微微帶著笑意,響起說道:“小殿下如此誇獎末將,末將卻是有些無地自容了。”

屋內地兩個人停了口轉頭看過去,梅南雪若已經先一步衝了過去,叫道:“盧將軍!”

門口有個英偉身影一閃而入,先看了梅南蘇夜一眼,拱手行禮說道:“末將參見殿下。”

梅南蘇夜點點頭,說道:“盧將軍不必多禮。”臉上笑吟吟地。梅南雪若撲過去,執起了盧飛驚的手,說道:“盧將軍,你忙完了?我正向哥哥說起你地箭術一等!”

盧飛驚頭戴黑色的裹巾,腰間寬幅地束腰,身段高挑,身上帶著一股儒將之氣,叫人欽敬,聽梅南雪若如此說,反倒對梅南蘇夜說道:“讓殿下見笑了。”

梅南蘇夜搖了搖頭,說道:“雪若向來頑皮,還有賴振翼兄多多費心教導。”

“振翼”乃是盧飛驚的字,自從梅南蘇夜自神風回到了南安,多虧了盧飛驚在南安地鋪路坐鎮,讓他順利地恢複了昔日身份,他們兩個公開之時便以君臣相稱,底下無人,梅南蘇夜卻隻喚他的字,以示親昵。

盧飛驚聽他如此說,麵上笑容更甚,說道:“殿下何出此言,小王子聰明反應能力又好,可惜年紀尚小,若是再長個兩年,恐怕就可以上陣殺敵了。”

梅南蘇夜聽到“上陣殺敵”四個字,心頭一震。麵上卻仍舊淺笑微微,梅南雪若卻高興地叫道:“好啊好啊,我一定多多努力,快些長高,爭取也當一個跟師父一樣的大將軍!”

盧飛驚哈哈而笑,梅南雪若嚷了一會兒,又加上先前

度,忽地抱著肚子,叫道:“哎吆!”

梅南蘇夜一驚,立刻問道:“怎麽了?可是因為喝了涼茶肚子疼麽?都說了叫你不要喝……”說著,皺起眉來。

盧飛驚卻淡然不驚,反而帶一絲笑意看著梅南雪若,梅南雪若愁眉苦臉地,眼珠子骨碌碌一轉,說道:“蘇夜,嚇到你了麽?我是肚子餓,不是肚子疼!”直起腰來,說道,“我去找東西吃了!”急急忙忙向著門口跑去。

梅南蘇夜搖頭目送他離開,說道:“你慢著些,小心跌倒。”

梅南雪若說道:“蘇夜,你好嗦,我不是小孩子了!”一跳跳出了門檻,跑個不見蹤影。

室內,盧飛驚卻望著梅南蘇夜,說道:“殿下,不用擔心小王子,他差不多都懂事了,雖然天性頑皮,不過做事是很有分寸的。”

梅南蘇夜這才收回視線,對上盧飛驚雙眸,說道:“這還是多謝振翼你的教導。”

盧飛驚走到桌子邊上,說道:“殿下在看什麽?”

梅南蘇夜略略一頓,旋即咳嗽一聲,說道:“也沒什麽,隻是……”目光一低,長長的睫毛抖了抖。

盧飛驚雙眼落向他手中所持的書上,看了一眼,轉開目光,說道:“殿下心頭有事?”

梅南蘇夜強笑,掩飾說道:“無……隻是,一時感慨而已。”

盧飛驚想了想,不再追問,反笑說:“殿下有空,不如跟我一起出外,散散心也是好地。如今殿下回歸,大旗招展之下,散落各地的南安舊部也跟著一一返回,誓死效忠殿下。此刻的南安,早就不是昔日之狀,殿下心頭若是有什麽難解的事,若是不妨……可跟振翼說說,或者能幫殿下解憂些許。”

梅南蘇夜抬頭,望著他英氣勃勃的雙眸,微笑說道:“振翼,我知道……這些日子來,辛苦你了。”

盧飛驚搖了搖頭,說道:“殿下若再說辛苦什麽地,便是見外,對了……說起來,我倒真的有點兒累,如今天下的四國六鎮,各自謀劃,我南安主上這時歸來,自然不能甘於人後,雖然此刻國力比之以前大有進步,豪傑勇士也又不少歸心,可要在這浩浩天下坐擁一席之地,能與四國六鎮群雄逐鹿放手一搏,還需要繼續招攬人才,武將方麵,我自有謀劃人選,至於文臣……”盧飛驚本是南安有名的文武狀元,聲名昭著的儒將,然而要建立強大地一國,畢竟不能隻是靠一人之力,未來的路長而艱難,他必須為了南安以及眼前這個人長久謀劃。

梅南蘇夜聽他若有所指,問道:“振翼你是不是……有什麽合適人選?”

盧飛驚點點頭,說道:“前些日子,我聽說在南都之外十裏翠雲澗中,住有一位隱世名士,擅長各色機關消息製造,造出的各色器具,無不匠心獨具,令人驚歎。殿下閑暇之時,我們不妨前去尋訪一番,若真是可用之才,還務必請來為我南安所用才好。”

梅南蘇夜聽他如此說,連連點頭,手指在桌麵輕輕一敲,說道:“坐言起行,振翼,不如我們明日便去,如何?”

盧飛驚微笑說道:“殿下如此求才若渴,我自然是無不聽從地。”正經事談完了,望著麵前之人展顏露出清雅笑容,忽地心頭一動,說道,“近日來天氣反複無常,殿下可要留心加衣,不要受寒。”

“無事,”梅南蘇夜一揮衣袖,轉頭看向沉沉天色,說道,“早晨時候還是晴天,怎麽忽然說變就變?”

盧飛驚探頭出去看了看,說:“我看這天色古怪,怕是要下雪。”

“哦?”梅南蘇夜挑了挑眉,有些詫異,說道,“這才幾月……梅花都沒有開……”忽地停了話鋒,若有所思。

盧飛驚看他一眼,便知道其意,點了點頭,說道:“殿下還記得昔日梅下之約麽?”

梅南蘇夜轉頭看向他,會心微笑,說道:“自然是記得的……沒想到,轉眼間就過了這麽多年,讓人有些鬥轉星移,物是人非的感覺,也罷,振翼,若真的這一場雪能夠落下,我便與你在梅林之中,再把酒痛飲一回,如何?”

盧飛驚望著他暢快地笑顏,心頭暖意湧湧,說道:“殿下美意,我怎敢不遵從,隻不過……我希望,這場雪不要在今夜落下。”

“為何梅南蘇夜問道。

盧飛驚笑聲朗朗,說道:“若是今夜下來,我跟殿下不醉無歸,卻會誤了明日尋訪賢臣的約定。”

“哈,說的是……不過徹夜痛飲未睡,平明踏雪尋人,倒也別有一番風味。”梅南蘇夜清淺微笑,淡然說道。

室內君臣其樂融融,談的投機。而旁邊推開的窗外,天空裏那一片不期而至的烏雲,盤旋在這古色古香雅閣地頂上,如一隻突兀的眼睛,怔怔看著渺渺大地。

據說好久米有出現地某大人……

以及其實是真的好久米有出現地某某大人……

膜拜……

粉紅依舊未動,某大人跟某大人啊,發功吧,咳咳。

這是第二更,粉紅票75張的加更,距離下次加更,仍舊還有13~張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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