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疑雲（下）
?夏川的話道出了他從來沒和人說的秘密，我一時愣在那裏。?
“什麽？你說的是真的？”?
夏川點點頭，道：“對，是真的。喜悅是紅色的，憤怒是灰色的，傷心是白色的，快樂是粉色的。交雜在其中的情緒話，便是各種各樣的過渡的顏色。……而如果進行肢體接觸，那個人的情緒會直接進入我的身體裏，直接影響到我的感官。”?
聽見這個，我竟然沒聽懂。而夏川仿佛被人發現了什麽很丟人的秘密一樣，把頭低得很低，很局促地握緊手：?
“我對東西的記憶非常深刻，所以激烈的情緒在我身體裏的殘留會比其他人更長更深刻……那天從車裏將小艾帶出來的時候，小艾你所有的情緒都傾泄在了我的身上，極端的痛苦淹沒了我。我一路開車，一路上眼淚就掉下來了……後來的好幾天我都睡不好覺，覺得你很可憐，很想幫助你，於是我開始接近你，這一切是我靠近你的初衷。後來，你總是為了我挺身而出，還救了我，我更對你感激，自然而然便想靠近你。再後來，我發覺其實小艾你挺可愛的，而且還喜歡我~自然我們不就成了現在的關係了？”?
說道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夏川笑得和偷到了金幣的貓一樣，一拍雙手，完全沉浸到了自己的開心裏去，我登時瞪著他道?
“不要轉移話題！誰喜歡你，自作多情！”?
聽了我的話，夏川泄氣下去：?
“……好吧，但小艾，我真的沒有對你有任何的欺瞞。不告訴你這些，隻是覺得這些微不足道。這些就是全部的真相了。”?
說完這些，夏川顯得很輕鬆地瞧著我，然而我卻久久不能平靜。?
這算什麽？讀心術？不對，又不像。?
“你怎麽證明自己沒撒謊？”?
“……”?
夏川露出很為難的樣子：“暫時可能證明不了。”?
“證明不了，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說完，我的槍頂得更用力了，夏川半閉著眼睛，似乎覺得疼，道：“可我真不曉得怎麽說。”?
“那我殺了你。”?
話落，我真的做出要摳扳機的樣子，而夏川見我如此，雖然震驚，但是卻幹脆一閉眼，道：“你不信我就殺了我吧。我真沒撒謊。”?
然後，近一分鍾後，見他始終閉著眼一動不動，我不自覺地鬆了抓著他衣服的手，隨後槍也移開了。?
“服了你了。萬一我真要殺你怎麽辦？”?
一邊說著，我一邊搖頭，將槍放進口袋裏。?
而夏川見我沒有扣扳機，笑道：“我就曉得小艾是故意嚇唬我。”?
“……不是故意嚇唬你。如果你剛才撒謊，我真的會嘣了你的。”?
“……”?
夏川聽了，馬上露出一副害怕的樣子，而我卻覺得很可樂。仔細想想，雖然他說的東西匪夷所思，但是他本身有那種逆來順受的性格就顯得不太正常，搞不好是天生有某些過於聰穎的地方，太過於感性造成的。?
“莫非你這樣積極地想要參與禾虹的案子，也有些這樣的原因？”?
話到這裏，夏川點頭道：“嗯，其實不僅是人，我有時候也能感覺到某些特別存在的情感，我看不見它們在哪裏，但是我能感覺到哪個地方莫名其妙地多出來的悲傷或者痛苦。就像禾虹這個案子，我也是因為某些悲傷的情緒的牽引才摻入進去的。想出一份幫助這位小姐……”?
我聽見，忙道：“那你看來還是有點異能的。”?
夏川搖頭道：“……我不太曉得。但是說實話，這些對他人情緒的自我消化，其實對我來說是非常大的負擔，尤其病得比較重的時候，這些情緒會讓我很緊張，因此我總是盡量避免自己感覺到它們。”?
我聽了，歎口氣?
“……原來如此。為什麽不早告訴我？”?
“本來也不是什麽大事。”?
聽了這些話，我突然覺得很愧疚。想起自己剛才逼問他的樣子，我覺得很難受。?
“……對不起，我太衝動了。”?
見我終於收起了剛才那副冷漠的樣子和冷漠的口吻，夏川看微笑道?
“那是相信我了？”?
“……啊。是。”?
“那太好了。”?
他說完，笑得比什麽都開心，我聽了更加愧疚：“你怎麽也不生氣？”?
“因為我感覺到，你心裏的感受了啊。我剛才說的話，小艾忘記了麽？”?
聽見這個，我微微一愣，而夏川狡黠地道：“小艾所有的情緒，不僅在你自己身體裏，也都在我的腦海裏。小艾你不想傷害我，我感覺到了，所以一開始也沒介意。”?
我聽完，登時目瞪口呆。?
如果真是這樣，他這還不得不說是一種厲害的天賦。人和人相處，如果能夠如此精確地把握別人的感受的話，想要操控一個人也很容易了。幸好他不會讀心術，不然我還如何麵對他？?
怪不得他不肯講明白，怕我們會別扭。?
想到這裏，我一時無語，而夏川對著我伸出手，笑嘻嘻地道：“冰釋前嫌了。那就麻煩拉我起來一下吧。”?
說完，他揉了揉自己的後背，做了個鬼臉：“啊呀，好痛。剛才小艾那樣用力推我。”?
我聽了，內疚萬分，也就聽話地對著他伸出手，但是就在我要拉他起來的時候，突然間他竟然用了更大的力氣，將我往回拉。?
“喂，幹什麽！”?
察覺到他眼裏的企圖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我沒防備，著實中了他的招，實實地趴到了他身上。?
“可惡，臭小子，找打啊！”?
中了這個笨蛋的招，我覺得很丟人，滿臉發熱地大聲喊，而夏川卻笑了：?
“哈哈，誰讓小艾剛才推我推得那麽痛，現在咱們扯平了。”?
“你……”?
然而，比起我之前言語和行動的傷害，他對我做的這些簡直微不足道，反而因為他不計前嫌地和我開玩笑，我心裏突然也覺得輕鬆了起來。眼前就是這家夥那張笑得洋洋得意的臉，雖然讓人恨得牙癢癢卻看起來叫人很順眼。?
不過，大約是見我沒像過去那樣霸道和發脾氣，夏川更大膽起來，馬上伸手就將我摟在了懷裏，一臉紮進他的懷抱裏，我一時覺得血全衝到了臉上，便和一隻野貓般狂抓他，卻隻聽他哈哈地笑。我不自覺地有點無奈地罵道：?
“你這家夥，人罵你你也不生氣，欺負你你也不惱，反而還厚臉皮地討別人白眼。活該你總是被人騎在頭上！”?
“嘿嘿。雖然這麽說，那不是正好和小艾搭夥。”?
聽見這個，我聽了臉發熱，待要反駁又不知道怎麽反駁。可見他得意，我怎麽咽得下這口氣，幸而仔細一想，我腦子裏鑽出了一個念頭，正好捉弄他。一時我不惱怒，反而翹起嘴角笑道：“那你可完蛋了。說這話是故意惹我，但是惹了我可就別想輕易脫身了。我說了，我是那種以牙還牙的人。強·暴你！”?
話才說完，我很不客氣地掙開他的懷抱，伸手去拽他衣服，而見我真動起手腳，夏川一時就和八爪章魚一樣手舞足蹈起來。?
“哇！小艾，我錯了！”?
“嗬嗬，來不及了。上次在我家我什麽都沒幹，正好今天好機會。”?
“你不是認真的吧？現在大中午啊。”?
“什麽時候對我來說都ok啊。”?
“哇！”?
一時我們這便熱鬧起來了。我抓他躲，翻騰地厲害，也讓我戲弄他戲弄地開心萬分。然而，就在這廝正在掙紮地厲害的時候，突然他停了行動。?
我拽他兩下衣服見他不動彈了，好奇地瞧他的臉，卻見他亂亂的頭發下，一雙淺水一樣的眼睛靜靜地看著我，用有磁性的嗓音溫柔道：“小艾，說一句你喜歡我吧。”?
聽見這個，我愣在那裏。而夏川突然一把抱住我，緊緊的。我整個人就趴了上去，臉直接和他的肩膀做親密接觸了，而他開始幻想起來：?
“一個人多孤獨，兩個人多好啊。咱們兩個撘個夥兒一起去捉鬼魃，你說怎麽樣？”?
我掙紮出臉來，冷笑道：?
“就你這病弱樣，鬼魃來了隻有被叼走的份。”?
“可我的用處也很大啊。以後我還會變得用處更大的，讓你刮目相看的。我沒有異能，不能幫你打架，但是除了打架，我還能做很多事情。”?
夏川的氣息很好聞，他的人讓我覺得很舒服，這麽跪在他身上瞧著他，見他的微笑，這是一件會讓人忘記掉所有悲傷的事情，我反而不計較他的話了，隻是道：“那些事情我自然找得到其他人幫我，你插不上手的。”?
“總有用得上我的。”?
“你說說，那些事情用得上你？”?
“比如……讓你忘記李大哥。重新開始快樂的生活。”?
聽見這個，我愣在那裏，也收起了笑。而見我不說話，還想開口的夏川好奇地問：“怎麽了？小艾？”?
聽見這話，我沉默了幾秒，隨後卻默默地從他身上爬了起來。隨手拿起桌子上的打火機，我抽出了一根煙來，然後抽著，安靜著。見我突然這樣，夏川緊忙坐起身，隨後有些自責地道：“不好意思，我讓你生氣了……”?
知道夏川能感受到人內心情緒的特別之處後，我甚至連掩藏都無法掩藏了。這叫我又添了幾分焦慮和煩躁，變得沒接話起來，於是一時屋子裏陷入了安靜。?
但是我也不希望氣氛太尷尬，抽完一根煙，我轉移了話題道：“喂，餓不餓？吃午飯去。”?
然而夏川絲毫沒被我帶走，反而毫不圓滑地繼續剛才的話題：?
“……小艾，與其擔心我和你在一起會遭受不幸，還不如說，你心裏還是忘記不了他吧？”?
聽了這話，我渾身的血液都僵住了，才抬眼，看見夏川看穿我一般的眼神，我突然有些生氣。隨後我沒感情地道：“說些幹什麽？不是說不要提他了麽？”?
“對不起……但是小艾，我想了很久，覺得還是和你說比較好。我覺得他不會回答你了。因為你那樣傷心地質問他的時候，他心裏好像沒有後悔的情緒……但是你心裏卻那樣希望他回心轉意，我不想看你受傷下去……我擔心他以後也不會回答你的。所以……”?
“你給我住嘴！”?
夏川本來不說還好，這一說，我隨即好似被電到一樣渾身都痛苦起來。同時我相信自己一定紅了雙眼，眼裏還盈滿了淚水。對的，不知道還好，不知道李欽泉那冷漠的臉下藏著的感情還好，一旦知道居然是這樣的，我所有的殘留的幻想受到了重擊。而這些痛苦被轉化為對拆穿真相的夏川的憤怒，一時我激動地衝著夏川道：“那是我的私事吧？！我求你告訴我他的想法了麽？混賬！”?
這喊聲很大，夏川整個人都怔在了那裏，雖然曉得自己現在還為這些事情糾結，曉得夏川是為了我好，然而這些話讓我很難平靜，偏偏又是脾氣不好的人，死要麵子又倔強，我幹脆生氣起來，冷聲道：“多管閑事！我不想和你說話了！”?
聽了我的話，夏川眼裏黯然下來。然而，偏偏他是溫柔的人，不管我怎麽胡亂發脾氣都會原諒我，因此安靜幾秒，低聲道：“那我不說了，你別生氣。”?
他說完伸手來拉我，可我甩開他的手，冷聲道：?
“不要碰我！”?
“我以後真的不提他了。你不說喜歡我也沒問題，我也不問了，再也不問了，你別生氣了。”?
“你每次都說，每次還不都是問？！你不要讓我對你反感好吧？不，我已經開始有點討厭你了。”?
“……”?
我的話顯然說得很絕情，也很讓人難受，更何況對於夏川這種愛自責的人來說。他也不曉得怎麽道歉了，隻是眼裏黯然，一聲不吭地讓我訓斥。而見他那副難受的模樣，我冷靜過來又覺得自己說得過分了，這才消了氣，隻是坐在沙發裏沉默。?
一分一秒過去了，我們都沒和對方說話，知道突然夏川“啊”了一聲，顯得高興地道：“好餓，去吃東西吧？剛才不是說要去吃午飯麽？”?
聽了這些話，曉得他是想化解尷尬，再見他臉上帶著點淡淡的憂傷，卻強顏歡笑的樣子，我雖然還在氣頭上，但是卻突然覺得有點心酸和心疼，便稍稍原諒了他。可依舊不想和他開口，便站起身就走。夏川見了馬上道：“小艾，等等我。”?
我聽了依舊不理他，隻是自顧自地走，到門口才道：“晚上我有事要離開一陣子，明天回來。”?
“啊，是麽？”?
我沒回答，隻是走路，但是到了門口，感覺到身後的人一動不動，我不自覺地回頭了。原來，我突然冷漠的態度讓夏川沮喪了，他一臉難受地在那裏站著。?
說起來，我們吵架還真是莫名其妙。?
這麽想著，我沉默了幾秒，終於放棄了倔強一般，不自覺地歎口氣，道：?
“好了，走吧。我剛才脾氣發大了，其實也不完全針對你的。最近為了鬼魃的案子也很煩躁。”?
見我主動搭話，夏川本來還顯得難過的臉變得喜悅起來，隨後他道?
“嗯，好的。對不起，也怪我……”?
“好了，別說了，走吧。”?
“嗯。”?
話落他隨即跟上了我，跑到我身邊，笑得很開心，我無奈地搖搖頭。?
一時我們一起走在走廊上，肩並肩地行走著，承受短暫的陽光帶來的溫暖。淺黃色的日光溫暖地照射在每一片木地板上，他在我身邊的感覺就猶如這日光一樣，叫我很舒服。沿路慢步，我越發後悔剛才那樣責備他，因為要知道，他在我身邊給我帶來了很多美景和快樂，隻是因為他提了李欽泉我便大發雷霆，太霸道了。?
而就在我們行走的時候，突然我察覺到一隻手握住我的手。慢慢的，溫熱的，這笨蛋似乎還有點不安，用這樣的行動來試探我，而按照剛才生氣的那模樣，我會甩開他的，但是我沒有，而見我沒甩開手，夏川微微地咧起了嘴，發出了輕笑聲。瞧見他如此，我心裏笑歎他犯傻，卻越發覺得自己不對，努力想要化解剛才的尷尬一樣，我先是咳嗽一聲，隨後道?
“喂，剛才那事，忘記吧。說起來真是莫名其妙，為了那樣的事情。以後你不要提了就是了。”?
“啊？”?
“我太衝動了。其實我不想罵你的。”?
聽了我的話，夏川先是呆呆的，隨後開心地道?
“嘿嘿，好的，小艾。我其實也沒怪你。”?
“……又是因為你感覺到了什麽麽？”?
“嘿嘿。”?
聽了這話，再見他笑得傻，我瞪著他，卻愧疚萬分，幸而他這樣寬大，讓我不會局促。?
想來想去，真不知道他這厚臉皮的性格怎麽形成的，被人欺負卻反而比憐憫自己還憐憫對方，倒叫我不忍心再第三次那樣嗬斥他了。隻是總是這樣，總受委屈，也不是件好事。?
我們兩個走著走著，眼見要走出門，我怕丟人，又覺得手心有些汗，我便想收回手。隻是，抽回手不經意地掃了眼手心，我竟然看見了一把鮮血。看了看自己的手，沒有傷口，我忙回頭看夏川，而他也似乎才發覺，忙收起手看。卻見他包紮傷口的紗布滲透出血來了。?
“傷口裂開了？”?
“啊，應該不是，我沒覺得太疼，可能是紗布要換了。”?
夏川看著自己的手心道：“也可能是針打得不夠，午飯後補幾針就好了。”?
“哦。”?
其實我曉得，他昨晚沒睡好覺，今天又這裏陪著我，這對身體恢複不太好，可能是這個引起的。看來下次真的不能讓他和我一起拚夜了。而才想完，不及我再囑咐什麽，突然我看見他臉上的紗布也滲血了。察覺到這個，他不自覺地捂住傷口。?
我隨即皺起眉頭到：“怎麽回事？”?
“可能……”?
然而，不及再開口，夏川卻停住口，就那樣站了幾秒，我不解地問：“你幹嘛？”?
而他還沒來得及回答我，突然就捂著嘴幹嘔一聲，我見狀覺得不好，緊忙道：“喂，怎麽了？”?
夏川捂著口，對著我隻是擺手，我卻低頭見他的從他的手裏滴下了好幾滴血，我拽開他手看，他還想躲，我偏不讓他躲，這才見他發生了什麽，原來他開始流鼻血了。?
突然意識到這似乎是某項功能開始不協調而造成的身體警告信號，我忙道：“走，現在去看看醫生，問問怎麽了。”?
“沒關係的。不用了。”?
夏川還是想省事，不肯去，我卻二話不說，馬上掏出手機給安迪撥了電話：?
“喂，安迪，在麽？我們現在要找下醫生。讓他們現在過來。”?
電話打著，安迪那裏不曉得為什麽信號不好，我不得不走窗邊去好聽清楚他的話。這才曉得他在山腰檢查重新布置的結界。隨後，在安迪保證十分鍾內帶著醫生過來的時候，我這才放下電話。?
然而，我才收起電話，卻聽見身後有人摔倒的聲音，一回頭，見夏川昏倒在地上，我傻眼了?
“喂！”?
我忙丟扶抱起夏川，拚命地搖他，但是他沒有意識了。一時我驚聲道：?
“夏川，喂，夏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