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擔待不擔待的,這話不是在罵她不懂規矩?字裏行間的表示新媳婦上門第一天起的晚了,敬茶遲到了不是嗎?用得著如此嚼文咬字的賣弄文采嗎?這位婦人說的不累,周夢然聽的也累了。而且這裏到底是哪裏來的家教?好歹她嫁到這家是當主子的吧,可隨便一個人居然能在十二月天用冷水潑醒主子?而她如果沒有看錯眼,對方身上穿著的是仆人的衣服,不是主子的衣服吧?

周夢然的忽然開口讓那位婦人瞬間換上了一臉的賠笑。

“少奶奶,卑職是東涵少爺的奶娘,以後也是您房裏的管家,這些奴婢做事太不懂得分寸了,現在都已經這麽晚了還不叫醒少奶奶您,所以卑職...”

周夢然抬手阻止了對方的滔滔不絕。

“等等,東涵少爺又是哪位?”

“東涵少爺就是您的丈夫呀!”奶娘驚詫的說道,她的目光還看向了**染有血跡的白布,新婚連自己丈夫是誰都不知道的女子簡直是世間少有了,不過想到昨晚少爺被喂了藥,有可能霸王硬上弓,想到這裏,她這個做奶娘的對這位新婚的少奶奶的話就釋然了。“少奶奶快換上衣服吧,這樣的濕衣穿在身上久了會生病的。”

“你也知道穿久了會生病?”周夢然冷笑。“你擔心我會生病還會在這個天氣用這這種溫度的水來潑主人嗎?這是那個地方規矩?”周夢然厲目掃視,總算是發威了。

然而對方根本就是不甩她,不卑不吭的陪著笑回答:“少奶奶這裏是方家的府邸,一切規矩都要尊著方家的,現在時辰已經不早了,不用這種方法隻怕是叫不醒您,我們做下人的隻會為著少奶奶著想,隻怕大管家的懲罰會更加嚴重。”青衣婦人話中連半絲悔悟都沒有。

“大管家?”周夢然好看的秀眉擰在了一起。

“是的,大管家。”這個府裏的內宅一切都要聽從大管家的吩咐。大管家有主罰各房太太的權利,當然包括了少奶奶您。”

;“主罰?這個府裏沒有女主人當家嗎?”周夢然忽然意識到將外麵的一套放到這個方家來是非常不合適的。

“有,就是大管家。老夫人去世後就是由大管家一直掌家至今,各房都不敢說什麽。少奶奶初來乍到盡量還是聽從府上的安排。如果觸怒了大管家就算您是少奶奶也是沒有好果子吃的。”奶娘忽然好心的提醒。否則給她一萬個膽子她也不敢給周夢然潑冷水,不過是怕被連罰罷了。

忽然周夢然覺得這個內宅有些個意思了,居然是由一個管家當家?還地位高過主人。

她最後也沒有責罰奶娘,畢竟是初來乍到,很多事情不宜魯莽,看清楚形勢再下手也不難。而她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看清眼前的形勢。

換了衣服走出了房間,這才注意到整個方家可以說是一個蘇州園林的集錦,又有部分的歐式建築,亭台樓閣,水榭廊曲。如果不注意腳下很有可能會迷路。比起蘇州的周家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且這裏的木用料在檔次上又高了一層,如果要來個修繕什麽的,可能光是一兩處房子都要花上百八萬兩的銀子。

走在方家的大宅裏感受到的什麽叫財大氣粗。但是他們的這種財大氣粗僅僅表現在建築裏,如果不是行內人可能還不清楚裏麵的價值。

被領進主宅的客廳,那又是另外一番的布置。沒有金粉的浮華,也沒有名人的字畫,客廳裏簡單的掛著方家的祖訓:德是根本財是末端若安天下現正其身。幾句話概括了方家經商之本,就是將德放在首要位置,而商人最看重的財偏偏放在了末尾。

不過想想也是商人逐利無可厚非,可如果以次充好用便宜的價格吸引人消費,人家買回去的都是次品。那麽就說明商家的德行有虧而這生意也不過是一錘子的買賣。

看過了大堂的布置,周夢然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坐在主位上的人身上,老人身著一襲黑底黃稠印花的長衫,頭發花白,看上去有七八十歲的樣子,臉上的線條整體往下。顯示本人不苟言笑,額頭中間川字紋明顯,代表對方脾氣不好,發怒的幾率很大,留著花白的山羊胡。而再看看坐在他邊上的一眾女眷。花紅柳翠的,要麽太過正經,要麽就是脂粉味濃重,而除了一眾沒什麽看頭的女眷,剩下的三個男人,周夢然一眼落在了方子玄身上。沒有辦法這裏的熟人隻有他,周夢然想要裝作不認識也不行,而且對方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顯然是認出來了。

“孫媳婦給爺爺請安,祝爺爺身體健康,萬事如意。”周夢然從一旁的丫鬟手中接過了杯子給老太爺方世海上茶。

“初暝,在方家一切還習慣吧!”方世海應酬式的開場白。

“怎麽可能習慣?爺爺也太瞧得起我了,早上起床丈夫不在身邊也就算了,還被冷水潑醒,孫媳婦真想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做錯了什麽也可以用說的不是?這麽大冷天的一桶冷水澆下來,難道是方家嫌棄孫媳婦的出生?如果真是方家想反悔這婚事,孫媳婦也不會賴在方家不走的。怎麽說周家養一個閑人還是養的起的。”

周夢然這麽一說,方世海的目光看向了一邊的奶娘,奶娘連忙跪地,她也沒有想到周夢然會如此膽大,前麵裝作無事的樣子讓她繼續服侍,現在居然會一下子告狀告到老太爺那裏。

“老太爺饒命,是奴婢的錯,奴婢不應該拿冷水潑少奶奶。”

“老爺,是卑職管教無方,卑職一定會嚴加約束下人,不會再有這類的事情發生。”一個身穿墨藍色底料的中年婦女站出來說道。婦女的麵容姣好,不過五官冷峻,嚴肅。她用眼尾的餘光恨恨的瞪了地上的奶娘一眼,嚇得後者哆哆嗦嗦,這一幕都被周夢然細心的看在眼裏,心中已經猜出了對方的身份,應該是這內院的大管家。果真是勢大呀,就算是這麽多主家麵前,也是不卑不亢氣場強大。

“初暝,內院的事情都有大管家掌著,所以你有什麽事情不懂,可以向大管家討教,好了,現在時辰也不早了,你快些向你公公婆婆敬茶吧。”方世海所指的公公婆婆其實就是方東涵夫婦的牌位。

周夢然這一舉動算是在方世海身上踢到了鐵板,不過她剛才的舉動看似魯莽,其實不過是投石問路罷了,現在投石問路出來的結果是非常的不妙,不,甚至可以用糟糕二字來形容。如果這件事情發生在周家,或者陳家,那這奶娘這種角色早就被掃地出門了,可是在這裏非但沒有實質的懲罰,作為方家的當家,居然連安慰一句小輩的話也沒有,還有就是對自己孫子方東涵的行為沒有一句過問和解釋,這太不正常了。

等敬完茶,已經日上三竿,方世海帶著兩個兒子去上班,剩下方子玄玩味的看著她。

“要不要聊聊?”

“好呀,我也正想著有人給我解惑。”周夢然嘴角一揚。跟著方子玄來到花園,十一月的大寒天,方家的花園裏梅花都綻放了花苞,有黃的,紅的,清香撲鼻。

“我真的沒有想到昨天轎子裏坐著你。”方子玄嗬嗬一笑。

“我以為嫁的人是你。”周夢然挑眉,“怎麽你這個小叔不先結婚反而輪到了侄子?”原本這話換做任何人來講都顯得有些尷尬,不過在周夢然嘴裏說出來就是讓人感覺無比的坦蕩蕩。

“我是有些後悔,如果知道新娘是你一定和東涵爭一爭。”方子玄的目光和周夢然的相撞,又馬上別過。

“算了,你們方家我可高攀不起。”周夢然意有所指的說道,“現在你老是告訴我吧,為什麽喂新郎**,別說是他不能人道?”

“哪有人像你說話這麽直接的。”方子玄聽了周夢然的話也忍不住臉紅的說道。“唉!東涵在武運國的早稻田大學留學期間認識了一名武運國女子,非要娶回家。結果人家家裏警告到他頭上,把他逐出國,父親覺得麵上無光,就將他的婚事訂下來,這小子原本還想反抗,所以就被喂了**。”方子玄撓撓腦袋,實在是對這個話題有些尷尬。

“我的丫鬟花夜呢?為什麽我找遍了英國都沒有消息?”周夢然忽然轉了話題。

“她,沒有聯係你嗎?”方子玄一臉詫異。

“是呀,聯係到我了還能這麽問你媽?”周夢然上下打量方子玄,看他的詫異也不是假裝的。

“是不是英國太大沒有找全?我下船原本是要陪她一起去落腳地的,結果遇上我們方家的商會找上來,就沒有陪她。”

“那你有沒有聽說過她去哪裏?”周夢然怕花夜是把落腳地搞錯了,雖然花夜訓練過,認識幾個英文,可也不是非常精通,畢竟口語和字麵上的意思還是有些差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