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難為你了,夾在兩邊難做人。現在陳家那邊怎麽處理,你有沒有一個方案?”羅綺將話題轉到了陳家老宅,她們也不是一味的偏聽偏信於陳初暝,冷靜下來,還是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比如陳初暝小小年紀就敢從江甬隻身來到上海,還有那個道姑怎麽就怎麽巧的讓陳初暝一個小屁孩給利用?

再說陳家的態度,陳家真的會冒著大不忌的將陳初暝送走,再說自己那個糊塗的女兒,怎麽連自己的女兒也保不住?這些都是疑問。再初見陳初暝的悸動過了之後,他們就開始懷疑一些不合理的地方。

“我晚上打了個電話給那邊的熟人,已經查出了點眉目,老太太逢人就說三姨太肚子裏的是天童寺和尚摸過的,是一個男嬰。你自己也在我們周家因為沒有生一個男孩而吃不少苦頭,吖吖的婆婆又是一個鄉下婆子更加是如此了,而陳雲帆根本就是一個沒有擔當的男人,隻顧著自己風流快活,自然不會理會妻子。吖吖的性子呀就和你一樣的強,所以寧願咬碎了牙也不願我們知道。對下人都是下了封口令。至於女兒,她也管的不多,初暝前腳被送出去,後腳在老太太的威逼之下她就將脫胎玉送出了。”已經氣過了,所以周定邦也覺得再沒有好氣,談的好像都是與他無關的事情。

“吖吖如果不願意回來上海,那就隨她吧!讓她在陳家多吃點苦也是好的,前麵十年還是她年紀輕的情況下,將來年紀越大,在陳家攤上的事情也越多,憑她的性子隻是怕應付不來,到時隻怕她想抽身都來不及。”羅綺歎息道。

“真想讓他們離婚算了!”老太太以為將他唯一的女兒送走就能讓他就範。全力培育周家的人,可也要看那些人扶不扶的上去。有些東西他也不想和妻子說的太明白,徒讓妻子生氣。他是天才。如果看不出母親的這些彎彎道道,也就妄稱天才了。

羅綺聽了又再次歎氣。這些東西不能由他們,也沒有辦法逼迫。如果能早就做了。

次日醒來,洗漱完,打開衣櫃,陳初暝看到滿滿一整個衣櫥的衣服都有些傻眼了,昨天回來的時候衣服還沒有整理好,也不知道傭人是什麽時候將這些衣服掛到衣櫥裏去的。肯定是她睡著的時候,選了一件素色的棉布裙,和一雙紅色的小皮鞋,她就下樓去了。結果在樓梯口被羅綺抓到換了件稍微豪華一些的公主裙就出門了。

車子一直開到英租界洋人開的理發店。然後又剪又燙的,搞了一個上午才完成,從理發店出來,陳初暝就完全是一個洋娃娃了。一頭烏黑的長發變成了彎彎的卷發,頭發的側邊別了一個粉紅色的蝴蝶結做裝飾。和粉紅色的洋裝公主裙是級相配的。

“喲,這不是周太太嗎?這位想必就是你的外孫女吧,真的像洋娃娃一樣的漂亮,今年幾歲了?”能來這種地方消費的都是一個圈子的,十個人裏麵八個太太基本都是認識的。見到聚寶樓的羅老板自然都上前打招呼。昨天一天,周家外孫女千裏尋親的故事就已經在上海灘傳了個遍,幾乎人手一個版本,大多數都是杜撰的,至於哪個版本才是最真實的,隻有當事人自己知道。所以大家都無比好奇著,見到了麵七嘴八舌的總要問出個真實情況,轉個背,又加點新東西進去,又是一個版本。

“阿姨好,我今年九歲了。”陳初暝露出甜美的微笑。

“周太太,你看你家的外孫女嘴真甜,一點也不像是鄉下出來的。你母親呢?怎麽沒有隨著來?”

聽到這話,陳初暝哪裏有不明白對方套近乎就是想八卦。

陳初暝見羅綺不幫腔,也就笑了笑沒有回答。反正都說她是鄉下出來的了,怕生靦腆些也沒有什麽。

見陳初暝不回答,頓時那位太太尷尬了下,在她想找台階自己下去時,羅綺開口了,“不好意思,我們還有事情先走了。”話完就帶著陳初暝走出了理發沙龍,留下一群太太竊竊私語。

“不會是鬧離婚了吧?”

“我看是陳家急了,聽說周家那邊不是要人過繼給周家夫婦,那聚寶樓原本就是羅家娘家的產業,憑什麽給周家的,所以陳家就想來分一杯羹,就派出了小丫頭。畢竟那個小丫頭是周家夫婦的親外孫女。”

“我看未必,如果是這樣也不該讓小孩子一個人來上海呀?”有人又提出疑問。

“見麵地點在錦園飯店,錦園飯店可是陳家的產業。”有人自以為抓住了重點道。

殊不知裏真相越來越遠。

在眾人七嘴八舌的時候,羅綺已經帶著陳初暝來到西藏路的和悅餐廳,中午時分正是人山人海的吃飯時間,幾乎沒有空位。

一般來此吃飯的都是附近的工薪階層,開車來吃飯的人不是沒有就是不多。這個年代有汽車的可都是身份的象征。所以羅綺的出現讓很多人側目。不是為她的漂亮,畢竟已經花甲之年,歲月最是無情的東西,主要是她身上不同於常人的這股子氣勢。這是久居上位者才會擁有。

“這裏生意很不錯。”羅綺微微笑道,對於外孫女的投資眼光很是滿意。來的路上陳初暝和羅綺提起這家餐廳,也和她提起了紅子和程浩翔的事情,這些就是不說,昨天周家的人都已經查到,羅綺心裏是清楚的,所以見到陳初暝坦誠很是開心,原本她以為是丫鬟紅子的慫恿,可是再一看陳初暝的口氣神色,直覺這個是外孫女的主導才是。

“我來的路上就承諾過紅子給她自由,結果她不放心我一個人來上海就執意跟過來,我見她和程浩翔兩人般配,就自作主張的幫他們牽線搭橋,反正爺爺給我的錢留著也是留著,不如做些小生意,而且我和您相認以後紅子如果跟到周家就太不方便了。她和程浩翔的關係肯定會斷掉,現在這樣是最好的結果。”陳初暝的分析讓羅綺都要以為這不是一個九歲的小孩,這份心智。都不知道說女兒幸運好呢,還是覺得這孩子可憐好。小小年紀就要想著保護母親,保護家裏的東西,反觀她的母親,還不及別人幾句好話和相激就將原本是傳給女兒的祖傳寶物拱手送出去,如果今天聚寶樓給女兒繼承,她可以毫無懸念的想到,以女兒的性子。隻要陳雲帆稍微哄幾句,就馬上將產業給陳雲帆去敗了。

“太太。”見到羅綺,紅子從忙碌的櫃台迎了出來。

“你去忙吧,我們就是過來看看。”羅綺見櫃台很多人排隊結賬。收銀的小夥子忙不過來,連忙對她說道。

“沒有關係的,不過是結賬慢點,還是來的及的,我們這裏忙也就忙這段時間。等過了午飯時間,又會很空。”紅子笑著將人迎到了二樓,二樓是幾間相隔的包廂,其中有一個包房是無論如何都會空出來的,這是為了應付像今日一樣的情況。

在紅子的帶領下。幾人來到包廂,羅綺坐下,樓下的夥計已經上來招呼送茶。

“外婆,這就是我和你說過的棚戶區的小孩子,他是裏麵年紀最大的。”陳初暝指著石磊道。這趟原本就是為他而來。既然已經和外婆相認,石磊幫過她,自然是要完成他的心願,將他的妹妹贖出來。陳初暝知道再過個一年,恐怕就不好贖人了。

“小姐,您這說的可是真的?如果您能幫忙贖出我妹妹,我石磊這條命以後就是小姐的,生死相隨。”石磊在地上跪下,拍著胸脯道。

羅綺眼前一亮,這個小孩年紀雖然小,但是義氣十足,雖說現在還看不出他到底是怎麽樣的心性,可是從聽陳初暝所描述出來的,和縱觀這個小孩的麵相乃是堅毅之輩,值得培養的左膀右臂。也算是這孩子運氣,居然去棚戶區施舍些吃食,也能迎來如此的角色,這大概是這孩子對待人真誠所致吧,那個青幫長老的兒子程浩翔如此,現在這個叫石磊的孩子也是如此。

“快點起來,如果沒有你們幾個孩子幫我家初暝傳遞信息,她一個小孩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和我們相認。怎麽樣除了妹妹的事情,家裏還有沒有什麽困難的,都可以和我說說。”

“太太,我家很好,父母都有工作,現在小姐讓我們在和悅餐廳當夥計也有一份不錯的工錢,我很滿足,如果妹妹能贖出來,我今生簡直了無遺憾了,一定會讓母親給太太您立一座長生牌,全家日夜祭拜。”石磊道。

聽了石磊的話羅綺心想:小小的年紀懂得分寸,更不會以為幫了些忙就獅子大開口,真是難得的好品質。

在和悅餐廳吃了午飯應付一下肚子,幾人就前往了福州路的公共租界。這裏鴉片館,賭場和妓院雲集。

中午時分賭館和鴉片館裏的人熙熙攘攘,門口小弟客來迎往,見到認識的人上前熱情的打招呼,見到混跡的窮鬼,連忙厭煩的趕人。也有一些職業的乞丐在門口乞。那些專業人士很能看臉色行事,看到紅光滿麵的出來就圍住說幾句好話,見到垂頭喪氣的出來躲得老遠,通常前者會不吝嗇的賞些錢,而後者肯定是輸了錢的,跑上去不過是找晦氣。他們這些乞丐也都是有碼頭的,能光明正大的站在賭場周圍設點也是要交碼頭費的,一天下來也能勉強維持生計,又不用幹活。這些人如果在晚上遇上一些鴉片吸過頭的人還會搶劫一番。

總之好吃懶做之徒居多,也有一些手腳殘疾或者本身做不來重工夥計的人,這些人大多都是在黑幫爭鬥當中被砍斷手腳殘廢的。

汽車行到福州路的雲香會所停了下來。

“對,我打聽到妹妹如今就在這家會所裏當一個跑腿的小妹。”夜晚五光十色的香豔綺麗的雲香會所在白天大門緊閉著。在福州路上這也算是一家高級會所,接待一些有身份有地位的商人名門政要。當然相對的在這裏窩一晚價格也是不菲的,這裏的小姐分為藝妓和普通的妓女,藝妓顧名思義以賣藝為主,要當入幕之賓也要全憑客人手段,遇上不喜歡不滿意的也全然可以拒絕,才藝過人的藝妓通常是會所的搖錢樹。捧得客人多了,客人買花牌砸錢的也不在起數,找到靠山就收手當個姨太享清福的人也不是沒有。而沒有選擇權的妓女,是有一個是一個的接客。直到年老色衰用草席裹身投江喂魚。連棺木的資格也沒有。再好一點的妓女會為自己打算的,就在館裏買下女童,傳授一些接待人的床笫技巧,等那些雛兒正式接客也能分得少許利潤剛開始或許還要老人帶,等成長起來,運氣好的紅了,那背後的妓女也就發達了。可以坐享其成。對於這部分的妓女,她們的人身自由是歸老妓女管的,如果日後要贖身也必須是老妓女同意,而妓院如果想控製那些妓女也很容易。隻要控製了老的,也不怕小的翻出手掌心。

敲了敲門,結果門自動開了,根本就沒有被關上,幾人就走了進去。要買人自然是要找到裏麵的管事。可現在裏麵黑漆漆一片根本就看不清楚。

司機兼保鏢的周木走在最前麵緊跟其後的是石磊,他隻認為是為他來救妹妹所以甘願站在前麵探路,應付突發狀況,陳初暝和羅綺走在了後麵。

忽然不知道哪裏隱隱約約傳來吵雜的聲音,幾人就尋著聲音過去。穿過大廳打開安全通道的大門。雲香會所的後麵是一個很大的院子,而吵雜的聲音就是從院子裏麵傳來。

“雲玉小賤人快出來,我告訴你,我不同意你進我家就別想進,我爹爹不過是玩玩你罷了,你這種千人騎萬人嚐的肮髒東西,給我母親提鞋也不配,也敢妄想鍾家的大門?”

還來不及欣賞所謂高級妓院裏內院的風光,就聽到有個女子如潑婦罵街的叫囂聲,聲音帶著尖銳和刺耳,陳初暝聽來,這個聲音還有點耳熟,好似在哪裏聽過。但是她也不敢確認,畢竟那個怎麽說如今和上流社會沾到了邊,如果在這種地方出現,還罵上門來,那就有些過了,原本的婚配已經成了問題,再加上這一樁,那是想當尼姑的節奏嗎?除非她老爹願意陪出大筆嫁妝,找個上門女婿。這個上門女婿還要是個能忍的,否則這麽強悍的女人,哪個男人受的住?

“這位小姐,您這鬧的哪出啊?我們雲香會所可是銀貨兩訖的地方,看在鍾老板的份上哪來哪去啊,再鬧,我們就派人將你扔出去了啊!”

一名頭發還散亂的風韻猶存的中年婦女穿著一件錦藍底子紅色大花的綢緞旗袍,領口還沒有全部扣上,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口中叼著煙,睜著迷蒙浮腫的雙眼。看那個樣子是聞風匆忙而至的,衣服頭發都還來不及整理,別說是平日裏精致的妝麵了。日夜顛倒的生活,讓女人麵容白天看來像是一個女鬼,好在會所白天不對外營業,有留宿的客人,男人到了牀上注意力都會在女人的身材上,哪裏會管抱得是女鬼還是美女。那些人發泄過就走人,也鮮少真的留住一晚的。

今天也活該葉美倒黴,昨晚有客人開價喝一打渥特斯啤酒就給五千,如果翻倍喝價格就翻倍給,場子裏的小姐瘋狂了不說,連帶她這個經理也瘋狂了,進包廂,玩起了這個喝酒遊戲,錢是拿了,可是也喝醉了,她喝的如爛泥的時候還不忘向長的像小白臉的客人親了一口才被姐妹們擁著離開,而一早被人叫醒,除了那個吻和模糊的小白臉什麽都忘記了,好在錢還好好的躺在她的胸衣裏麵,否則她真的是哭死的心都有了,原本早上也就剛剛睡下去沒有多久,加上昨晚爛醉如泥,一般對她們這行來說天黑才是一天的開始,白天的時候不吃不喝常有的事情。現在烈日正好的時候,也就是睡的最熟的時候有人打攪她當然是不高興了。

不看還好,一看真是嚇了一大跳,她也是見過世麵的,被有錢人帶著進上流社會的宴會也是常有的事情,所以一眼便認出了對方的身份,鍾家大小姐。鍾慧嫻。其父還是他們會所的常客。最近更是不惜花下大把價錢,要將雲香會所老資格的雲玉贖出去當四姨太。這也就是雲玉年紀大了,會所有新人頂上來,而乘著現在還能將雲玉賣個好價,所以才會同意放人,否則,哪裏舍得。

原本在小廝支支吾吾的言語下以為又是哪家的潑婦來踢館子,可是這麽年紀小小的小姐來會所撒潑還是不常見的,畢竟像是鍾慧嫻這樣的年紀正是議婚事的時候,這個時候來這種地方,罵自己父親捧的人,還是即將要抬進門做姨太的人,這不是驚世駭俗是什麽?

往後有哪家門戶對當的會娶這位小姐,現如今這個社會有錢人家的公子哥不管家裏還是外麵,再正經的男人都這麽一兩個紅顏知己,可如果按照這位的鬧法,娶這位的男人這不是自找虐受嗎?

鍾大小姐自然是不知道自己還未嫁人,有人已經再為她未來的夫婿而可憐了。

“你,哪裏來的不要臉的老*,識相的告訴我雲玉小賤人的房間在哪裏?否則讓你吃不完兜著走。”既然鍾大小姐上門了,自然她也是有所依仗的,所以身後的兩個大漢就上前站在了葉美麵前,讓葉美還沒有化妝上,光禿禿的眉毛一抽一抽,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了,自從成為這雲香會所的經理,白道黑道誰不給積分薄麵,年輕的時候好歹也是這會所有名的葉美人,不論相貌還是交際手腕都是屬於一流,什麽時候被人喊過老*?還是被一個乳臭味幹的臭丫頭喊。

“你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頭,這裏可不是你鍾家,看在鍾老板的麵上再給你次機會,別給臉不要臉,到時候由著你哭。”葉美真的火了,目光泛起絲絲的冷光,隨即她又喊道:“冷木疙瘩,榆木腦袋你們兩個是想看老娘的笑話是不是?會所養著你們可不是讓你們吃白飯的。”

“美姐,美姐,我的好美姐,我們這不已經候著了,就等著你一聲命令。不過雲姐說請您給幾分薄麵暫且忍忍,這個鍾慧嫻是他們家老鍾的寶貝疙瘩,動不得,動了雲姐的後半生肯定沒有著落了,所以......”從廊下鑽出一個西裝革履的大漢,低著頭來到葉美跟前,在他的後麵還有幾個囉囉。

“說你榆木腦袋,你還真是個榆木腦袋,人家都要嫁去鍾家了,你還是處處為她著想,在我看來這個鍾家呀,不去也罷,還沒有過門,人家的寶貝疙瘩就已經鬧上來了,這過了門指不定有多少熱鬧?”葉美扯著嗓子喊道。

可以想象麵前這位被成為榆木腦袋的男子是傾慕雲玉的,而雲玉已經決定為了榮華富貴加入鍾家成為四姨太。陳初暝幾人的位置剛好在一塊巨大的蘇州石後麵被掩護這,所以兩方人馬都沒有發現他們。

正在躊躇如何上前打招呼之時,冷不防有人出聲。“幾位既然來了,那就見見麵吧,雲玉會所讓幾位看笑話了。”

陳初暝將目光轉向自己的外婆,羅綺從容不迫的從假山後麵現身。

“幾位,有些小事不請自來雲香會所,不想沒有人,門開著,就擅自進來了,還望見諒。”羅綺是什麽身份,上前氣場就十足,原本劍拔弩張的場麵立刻有所緩解。鍾慧嫻再怎麽白癡也認出來這位是聚寶樓的老板。頓時歇了氣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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