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濟軒坐在一艘從上都開往十閥的小船上。

九江被北國人占了,要找到郡主隻能從海上去到十閥,再從十閥想辦法找到躲起來的九江水軍。

他原本打算回都城的,怎料在半道上聽說了無歡公子出使九江一事。

謝歡肯定不會讓這種事發生,這事兒對謝家有百害而無一利。此事一定是小馬所為,目的應是讓他出麵解決難題。

為了追上小馬他們,他放棄陸路改走水路。雇了一艘小船接連幾天都飄在海上,搖搖晃晃的小船與看不見邊際的大海,這對怕水的他真是一個不小的挑戰。

幾天後,他總算趕到了十閥,卻發現十閥禁海,不準任何船隻靠岸。使了不少銀子,卻打聽不出任何消息,九江的局勢籠罩在一片迷霧之中。

“船家,掉頭,回都城。”

“客官,都城離十閥還有很遠,中途的補給點也不知什麽情況,當初說好的價錢……”

船家的話語被謝濟軒森冷的目光噎在了喉間,他急忙搖起擼試圖驅趕走被謝濟軒盯出來的那身冷汗。他始終想不明白,一個看起來溫爾的貴公子為什麽會有那麽恐怖的目光。

謝濟軒變了,離開上都後,他有大把時間去思考問題,覺得人生的意義因為龍淵的存在全部改變了。

他敬愛的姐姐,是個為了權勢而瘋狂的女人。他相信六歲那年推他入水的人是謝歡,懷疑當年死於意外的皇長子其實是死在了伴讀謝歡手中。

他的母親。一個偉大的女人。她一定非常熱愛自己的家鄉,為了九江,她可以出賣親兒子。用一些人的死亡去取信謝歡。當然,她為了兒子的自由,也能親手弑兄。

他的父親,謝濟軒不知道怎麽去形容謝正遠。在他記憶中謝正遠始終按部就班的為謝家這棵大樹提供養料,他就像祖父打造出的機器。一切行事看不出好壞,亦無對錯,衡量標準隻有一點。對謝家好,就是好事,反之亦然。

陳珈。謝濟軒想起這個名字就恨得牙癢癢。他就不明白這個跟她有著最親密關係的女人到底在想些什麽,她身上的秘密挖出一個又有一個,而她居然可以像沒事人一樣……真也不知她的心怎麽長的。

小船還在十閥時,謝濟軒已經猜到郡主不會讓無歡公子活著。

隻有無歡公子死了。他才能真正的活著。這是一位母親給兒子最好的禮物。她希望他自由,自由的去追求他想要的生活。

若是沒有去過龍淵,他一定非常感謝郡主,可他去了龍淵,看到了一個天大的騙局。國家危矣,何言自由。

都城,謝府,他必須回到謝歡身邊。謝歡答應過他。隻要他練成無相神功就可以放他去做暗人。除此之外,要想挽救南朝。他也隻能依靠謝府。

北國人所畏懼的,不過就是大劍師而已,謝府有紅蛇,還有紫金山。隻要太子昆可以坐上皇位,他竭力輔佐幾年,南朝還有救。

謝歡書房,一陣充滿哀慟的低泣斷斷續續從房中傳出。

謝濟軒大大方方的走了進去,隻見謝歡獨自趴在桌上哭得不能自已。往昔相處的記憶又湧上心頭,也許隻有念著她的好才能讓謝濟軒忍住想要傷害她的衝動。

一份奏折被謝歡扔在地上,謝濟軒撿起奏折看了看,同他預料的一樣,無歡公子死了。

套用奏折上比較委婉的說法:海上風浪驟起,待風平浪靜時,承載無歡公子的商船已經失去了蹤影。十閥郡守組織漁民出海打撈,在事發地隻見商船的殘骸以及隨行人員的屍體漂浮在海麵……無歡公子下落不明。

謝歡已經停止了哭泣,她冷眼看著謝濟軒問:“你不是鎖萱,你是何人?”

“姐,我練成無相神功了。”

謝歡震驚的看著眼前這人,她知道這人是謝濟軒。能易容得同鎖萱一模一樣,開口卻是男音,不是濟軒,還能是誰?

“你……你……沒有留在九江,沒有留在王薇身邊,你回來了?”

謝歡顯然還不知小馬冒充謝濟軒迎娶王薇一事。

謝濟軒佯裝開心的看著謝歡,揚起手中奏折,問:“姐,這是怎麽一回事?”

謝歡反應很快,馬上追問,“你沒有去九江?”

謝濟軒哭喪著臉,“姐,我的事情有些複雜,能告訴我十閥同九江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嗎?”

謝歡盯著謝濟軒看了一會,道:“無歡公子出使九江,據他宣稱,郡主從未有過稱國之心,有關九江由郡稱國一事實乃以訛傳訛。”

“無歡公子已經說服郡主回朝請罪,但郡主憂心被北國大軍攻占的九江,希望無歡公子可以說服北國大軍談判。”

“無歡公子先到十閥闡述了郡主並無稱國的野心,接著就乘船去了九江,見到了北國大將軍覃月,對他傳達了朝廷想要同北國議和之心。覃月同意議和,並擬出了議和條款。”

“無歡公子將覃月的議和條款交給十閥郡守,由他飛鴿傳書到了朝廷。覃月的條款太過貪婪,索賠金額居然是往年的數倍,聖上不同意,駁回了覃月的議和條款。”

“無歡公子隻得再度前往九江。出發時,天氣晴好,但熟悉海事的漁民卻說近幾日會有風暴。無歡公子擔心出海會遇上風暴,懇求十閥郡守打通十閥與九江之間的通道。隻說兩國現已進入和談,北國人不會攻打十閥。”

“他的要求被十閥郡守拒絕了

,無奈下,他隻得乘船前往九江,卻不料回航途中遭遇風暴。”

“這……”謝濟軒一時猜不透是巧合或是什麽,整個事件看起來合情合理。

謝歡道:“陰謀。”

“無歡公子在海上失蹤後,覃月派人前往十閥,取消了曾經答應過無歡公子的條件。隻說南朝人根本沒有議和之心,若真心議和有豈會屯兵堵住了九江同十閥間的通道。”

“南朝人的做法害死了無歡公子,他為無歡之死甚感痛心。為此,他不打算議和了,除非朝廷答應他先前的所有條款。”

“九江郡主站了出來,她說這一切都是北國人貪婪太甚,獅子大開口,若北國人不走,她將帶領九江水軍正麵迎敵。”

“幾日後,覃月重新擬定了一份議和條款,賠款數額比第一份減少了三分之一。郡主的戰船已經在海上列陣,不準十閥郡守同意覃月的議和條件,她要和覃月一決死戰。”

“覃月讓十閥郡守速速作出決定,他的隊伍已經來到了十閥同九江之間的通道處。北國人不擅長海戰,但北國騎兵的鐵蹄可以輕易踏破十閥郡的城防。”

“十閥乃太祖故土,在一群南宮皇室的請願下,聖上同意了覃月的條款。”

“聖上的折子今晨才發出。我猜覃月早就想退兵了,沒有糧草怎麽打戰?郡主出兵列陣是在恐嚇十閥郡那些貪生怕死之輩,根本不是為了對付覃月,真想打戰,為何幾個月以前不打?”

“無歡公子的死亡就是一個陰謀,一個可以讓他們利用來大做章的陰謀。覃月的要求被滿足了,他很快就會撤兵。你信不信,郡主根本不會回來,九江的事情會這樣不明不白的拖著。”

謝歡的分析麵麵俱到,非常中肯。

謝濟軒回憶起郡主曾說過,她是九江最熟悉老天爺的人,無歡公子會遭遇海浪定在郡主預料之中。他信這是一個陰謀,一個漂亮的陰謀。他隻是不明白覃月為何要配合郡主,無情公子何時變得如此好說話了?

謝歡問:“為什麽你會在這裏?”

早已編好的謊言脫口而出,謝濟軒將他如何逃婚,如何救了陳珈,兩人一起生活了幾日,陳珈卻說一切都是南宮裕的算計……他話真真假假,超過一半的真話讓他說起這些事情時,情感流露的非常自然。

謝歡靜靜地聽著,看到謝濟軒麵露痛苦,似乎非常不願回憶過往時,她問:“知道紅蛇嗎?”

謝濟軒愣了一會,慘笑著編了另一個故事。

故事裏,他被陳珈拋棄後在山中獨自吐血數日,驚訝的發現他的容貌沒有了。下山後,每個人都把他當成惡鬼,這種被同類排斥的感覺讓他感到非常痛苦。

他找到了自己的老師,希望老師出手幫他,但老師不願。老師說,要想練成無相神功就必須飲下紅蛇血。一旦飲下紅蛇血,他就會被擁有解毒丸的人所控製,徹底失去自由。

故事說到這裏時,謝歡問:“你練成無相神功了?”

“是。”

“哪裏來的紅蛇血?”

“師傅身上有顆褐色的丸子。”

“他給你的?”

謝濟軒沒有回答。沉默最能讓人展開聯想,飯老頭也許是心甘情願的給了他藥丸,也許是被他殺死,藏在身上的藥丸被無意獲得。

謝歡沒有深思,飯老頭在她眼中隻是一顆卒子,他的死活無關緊要。

她問:“為什麽回來?”

“你有解毒丸,我需要解毒丸,此其一。我要找到南宮裕,報複藍伽羅,此其二。需要第三個理由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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