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裏,暖春突然從**坐了起來。看著周圍那群酣睡的丫鬟,她終於想明白主要她做什麽了。

一直以為花落幫主處理雜事,花開幫主處理外事,自己幫主管好內院。果然天真了,她的資質還不如綠蘿,主憑什麽要讓她管理內院?

這事兒一定和幾個月前主讓她去花坊有關,她那時拒絕了主,本以為會遭到懲罰,卻不料主反而提拔了她。現在想想,主這樣做是用另一種方式逼她答應啊!

更深露重,暖春坐了一會就感到骨裏發冷。門閥世家的小姐果然有手段,收拾她這麽一個小人物用得著這樣嗎?

天亮後,暖春起得比任何丫鬟都早,她拿起掃帚就開始打掃庭院,心道:今日輪不到我挑水了吧!

待她把落葉裝進簸箕,提著掃帚回到房間時,綠蘿批頭就問:“為什麽不去挑水?”

暖春道:“今日我打掃庭院,挑水應該是其他丫鬟的活計。”

綠蘿看著其他丫鬟問:“為什麽你們不去挑水?”

幾個粗使丫鬟道:“我們都有活計,挑水是暖春的事情。”

“為什麽?”暖春不甘的問。

丫鬟們理直氣壯的說:“你是新人,府中的重活,累活可都是新人幹,這是規矩。”

暖春真想撕了這幾個丫鬟的嘴,自己怎麽會是新人?憑什麽說自己是新人?

看著這幾個腰圓膀粗的丫鬟,她忍下怨氣把視線投向了綠蘿。

一向對她低眉順眼的綠蘿道:“府中似乎是有這個規矩,你就先幹著吧,等有了新人再換。如果挑水過辛苦,下午沒事兒就別去廚房幫忙了,歇著吧!”

暖春氣得差點兒把牙給咬碎了,綠蘿這個小蹄拿著雞毛當令箭,真以為主喜歡她啊!

綠蘿臨行前突然來了一句,“那個小廝死了,殿下最恨有人擾亂他的計劃。”

提到南宮裕,暖春覺得這對夫妻真的很像,一樣陰晴不定,一樣殘忍。她想通了,他們越是逼她,她越不要去認錯,就不信他們還能逼良為娼……

接連挑了五天水後,暖春覺得自己到了限。原本白嫩的雙肩腫的老高,夜裏好容易找點消腫的藥膏抹上,第二日一挑水,肩膀又腫了。除了肩膀腫疼,還缺衣少物。主賞賜的幾套綢緞衣服不是濕透了還沒幹,就是被扁擔磨破了雙肩那部分的衣料。

她好容易用綢緞衣裳換了幾套粗布衣服來穿,穿慣了好衣裳的她隻覺自己細嫩的肌膚每日都被粗布衣服磨得生疼。

衣裳還隻是小事兒,一日餐才是大事兒,享受慣了原本屬於陳珈的精致美食,她完全無法咽下屬於粗使丫鬟的夥食。

雜糧粥加麵餅,那是偶爾可以吃一頓的好東西。多數時候吃得是北國人的主糧,一種麵糊糊,肉倒不缺,風幹肉塊每隔一天就能吃到一塊,可是沒有蔬菜,一丁點兒綠色的蔬菜都看不到。

如果隻是穿不好,吃不好也就罷了,關鍵在於暖春得罪了不少小丫鬟。她還是大丫鬟時,每月都會克扣一些小丫鬟的月例。待她失勢後,這些小丫鬟一直等待著機會把往日受到的委屈全部找回來。

半個月,暖春逐漸習慣挑水後,身邊的丫鬟也確定她失勢了。到這時,被她壓迫過的丫鬟們才開始對她實施報複。

晾曬在外的衣裳不見了、睡前放好的鞋裏被人塞裏針、去挑水的道兒上被人灑了油……林林總總,樁樁件件都折磨得她痛苦無比。也虧得她性潑,每次被人捉弄後,總會去綠蘿哪兒哭訴一場。綠蘿被吵得頭疼,自然會約束一下小丫鬟的行為。

又半個月過去了,暖春除了歎氣還是歎氣。她一直以為陳珈隻是嚇唬嚇唬她,隻要她認個錯,又或者撐過一段時間,陳珈還會讓她貼身伺候。

可是那麽多天了,她連陳珈的影都沒有見過。

質府有規矩,為了避免粗使丫鬟驚嚇到主,這些丫鬟隻能在主不在時進出院。就是這種規矩讓她與陳珈同住一個院卻永遠不會相見。

一個月後,暖春終於撐不住了。現在還是夏天,若到了冬天還要去挑水,那不是要她的命嗎?

她哭著到了花落的房間,“好妹妹,你幫幫我吧!你看,你看,我的手指都粗了,這日沒法過啊!”

花落問:“你要我怎麽幫你?”

暖春道:“你能不能讓夫人開恩,準我近身伺候?”

花落道:“傻丫頭,為什麽你不懂呢?”

暖春打斷了花落的話語,道:“懂,我都懂,夫人想讓我去花坊,可是好妹妹,出賣自己的事情我做不出啊!讓夫人饒了我吧。”

花落道:“你不懂。你自幼就是良民,哪怕你母親把你嫁給了鈴醫做妻,你過得生活也是良民的生活,日可能窮苦一點,但你是自由的。”

“我和你不一樣,我出生就是丫鬟,還在啼哭時就要會看主的臉色。主高興你哭了,你可以放聲大哭,若主不高興你哭,天大的委屈也得往肚裏咽。”

暖春一臉懵懂的看著花落,這些話她聽過一萬次了,不明白花落為什麽還要說。

花落道:“我隻想告訴你,在大宅院裏,你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主給你的,你根本沒有權利選擇。”

“睜大眼睛看看,大丫鬟的位置誰不想要?沒有你,院裏依舊井井有條。你以為你很重要,你以為主和你慪氣,或者是主在變著法懲治你?

“醒醒吧,你以為你是誰?別忘了青藤她們是怎麽死的,你見過主流淚?隻不過一日,青藤的位置就被人補齊了,這院裏誰還記得青藤?”

“我們和主是不一樣的。他們是人,我們不是,我們隻是他們眼中的物件兒。什麽是物件兒,就是可以隨手拿,隨手扔,隨手給的東西!”

暖春終於聽懂了,主根本就沒有給過她選擇的機會。要麽去花坊,要麽就挑水挑一輩。若她沒有嚐過權利的滋味,沒享受過人上人的生活,或許她會選擇挑水挑一輩。

可是主給了她權利,讓她享受過權利甘甜的滋味,這時候再讓她去挑水,這和要她的命有何區別?

在主眼中,她就是一個被人破過身的女人,她就應該去那種地方,不是嗎?

她道:“花落,幫我告訴主,我願意去花坊。”

豔陽高照的日,陳珈懶洋洋的躺在樹蔭下喝著茶。一個月不見,暖春那張小臉愈發動人了,身段還好,瘦弱卻飽含力量。任誰挑了一個月的水總會有些改變的。

“來,坐。”

暖春識趣得跪在了地上,“夫人,奴婢願意去花坊。”

“哦,告訴我,為什麽要去花坊?”

暖春不解的看著陳珈,問:“夫人,不是您要奴婢去的嗎?”

陳珈笑了,道:“你回去挑水吧,這活計挺適合你的。”

暖春一動不動的跪在地上,語氣堅決的問:“夫人,您的話暖春不懂,能不能說明白點?”

陳珈放下了手中的茶盞,道:“你可以挑水,還可以去花坊,但你選擇去花坊而不是挑水。請問,這是我安排你選擇的嗎?”

“奴婢……”暖春不甘心的看著陳珈,這難道不是她安排的嗎?

陳珈道:“有一種人心比天高,命比紙薄,說得就是你。”

“本就生於貧家,母親為了吃飯把你嫁給了一個好人。你倒好,嫌棄人家鈴醫是年老眼瞎,一心想找年輕英俊的書生,結果呢?書生把你給賣了。”

“到了我這兒,好女兒家的習氣一絲沒有,盡把劫匪的壞脾氣了去。偷奸耍滑,陰奉陽違,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暖春,不是我看不起你,而是你除了能用臉伺候男人外,還能幹點兒什麽?女紅不會,廚藝不好,當了幾個月的大丫鬟,除了拚命撈錢,就沒見你幹過正經事。”

“去問問周圍的丫鬟,誰服你?或者問,你和綠蘿誰幹得更好?”

最後問你一句,“你去花坊幹嘛?”

暖春擦了擦眼淚,道:“把男人兜裏的錢全部掏出來,帶著姑娘們吃香的,喝辣的。”

陳珈笑了,“這就對了呀,你就不是一個好人,幹嘛非得裝出好人的模樣,多累啊!”

暖春低頭不語。

陳珈道:“我知道你口是心非,但是說了這番話後,你真的很難受?還是隱約有種了解脫感?反正你就是這樣的女,沒人會把你當好人,你選擇這種也沒有錯,對不對?”

暖春震驚的看著陳珈,她確實是這樣想的,隻要別挑水,幹什麽都行。花坊嘛,還能比待在劫匪身邊差,好歹她能決定接不接客,接什麽客。

“夫人,你為什麽知道我在想什麽?”

陳珈朝她招招手,道:“過來,今日起我就好好教教你,如何才能知道別人在想什麽。”

暖春乖乖地爬到了陳珈腳邊。

陳珈看著她,又問了一次,“你為什麽要去花坊?”

暖春道:“我不知道。”

陳珈笑了,道:“這就對了,你從來不知道自己是誰,能幹什麽,你的一切全在別人的安排之中。隻有這一次,你選擇放棄吃苦,想要更好的生活,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所有你要對自己負責。”

暖春低頭想了想,母親讓她嫁給鈴醫,劫匪強迫她騙人、小白將她贖身……所有事情都不是她選擇的。她唯一選過一次就是同書生私奔,那段日也就是她最幸福的日……

陳珈靜靜地喝完了一盞茶,再次問:“花坊交給你管,你會幹嘛?”

暖春道:“想找一個接受我的男人從良。”

陳珈道:“很好,很多去花坊的男人並不是壞人,他們隻是迷失了本性,跟著朋友去聚會而已……”

夕陽西下時,陳珈問:“你去花坊幹嘛?”

暖春道:“替夫人管理花坊,成就屬於我自己的事業。幫助同我一樣迷茫的姑娘找到人生的方向……”ps洗腦不是一件難事,合適的環境,用對方法很快就能把一件壞事說成好事。看過新聞的人都知道某地從事某種行業的人比較多,難道她們都沒有廉恥嗎?不是的,她們都有,也都猶豫過,但她們和暖春一樣,喜歡給自己找借口……於是乎,當一群人同屬一個環境,都做同一件事時,她們甚至有了歸屬感和榮譽感。我一直在寫書中的女主經曆過很多不公,但我希望大家記住一點,不公平不是報複社會的理由。書中女主是個觀不正的人,很多事情各位看客們看過就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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