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家…讓他進來吧…”

一陣輕柔悅耳的嗓音從府邸中傳出。

卻見從寬大的府門之中,露出半個絕美的腦袋來。

李元一怔,旋即惡狠狠得瞪了西門慶一眼,冷聲道:“今日卻是你這小子運氣好!哼!還不快進去!”

西門慶摸了摸鼻子,笑了笑,也不再理會那李管家。拖著襤履的衣衫便進了李家府邸之中。

一進門,便可見府邸內假山池澤,庭台樓閣,頗具規模。在門口不遠處則坐著兩名半老之人,身著仆飾,想來便是那考核之人,而那李婉月卻在一名婢女的陪伴下俏立於一旁。俏臉之上隨縛了一層輕紗,但那如彎月般的眼眸中卻透露著溫柔的笑意。

西門慶對著李小姐笑了笑,然後偏過頭對那兩名考核之人作了一輯,道:“小生西門見過二位…”

“西門?小姐這人的名字好生古怪呢…嘻嘻…怎不叫東門南門呢…”李婉月身旁的婢女對著李婉月笑吟吟道。

李婉月掩麵輕笑,看了眼西門慶,然後轉頭對那婢女柔聲道:“小洛,莫要取笑他人姓名…”

“哦…噢…”那名為小洛的婢女可愛的吐了吐舌頭,便不再說話了。

坐在椅子上的兩名半老之人見西門慶這般打扮,卻也是皺了皺眉頭。若不是李小姐剛好路過這,怕是西門慶就算過了李元這一關,也難以過得了他們這一關,不將西門慶打出李府都算是輕的了…

“西門…我李府乃一書香門第,便是府內下人多少也是要會些學問的。那…我現在問你…‘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是誰的詩?”

“唐,李白的‘關山月’”,西門慶卻是不加思索的道。可西門慶一說完,便是連他自己也驚了一番,這詩他可是第一次聽聞,也不知為何,一聽那前句,他的心中便已有了答案!

那考核之人也是略有驚奇,也未深想,又沉聲問道:“那你可能將之背出?”

西門慶怔了一下,脫口而出道:“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長風幾萬裏,吹度玉門關。漢下白登道,胡窺青海灣。古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戊客望邊色,思歸多苦顏。高樓當此夜,歎息未應閑…”

西門慶慌忙捂住自己的嘴,麵露驚訝之色,也不知自己這是著了什麽邪!!竟然將這詩不經大腦便給背了出來。

而那兩考官同那李婉月及其婢女也同樣麵露驚訝之色,他們卻是想不到這乞丐竟然能如此通順的將此詩給背了出來。

考官頓了頓,暗道或是這西門正好熟背了此詩也說不定。當即又問道:“那‘客路青山下,行舟綠水前。’又是何人所作?”這次考官卻是故意挑了首並非著名的詩。

“唐,王灣的次北固山下,‘客路青山下,行舟綠水前。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海日生殘夜,江春入舊年。鄉書何處達,歸雁洛陽邊…’”西門慶張嘴便背,卻是想都不帶想的,他也不知自己這今日究竟是怎麽了,這等詩句仿佛便是他天生便會的一般…由此,他對自己那怎也想不起的記憶更覺疑惑!自己以前究竟又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在場眾人無不是對眼前這自稱西門的乞丐大感驚異。本來按照府內規定,答對兩首並能兩之背誦而出之人已然擁有獲得家丁的資格!

但那考官忍不住又向西門慶問道:“當代歐陽修的‘蝶戀花’…”

西門慶不再驚奇自己的這般本事,當即也不想,開口便背:“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

三次考題下來,在場眾人皆是驚異異常,雖隻是最最普通的背誦詩詞,但似西門慶這般想都不想,張嘴便來的怕是古今也未有幾人吧?眾人忍不住暗想,這難道當真是一個乞丐嗎?

李婉月拽著裙擺,上前兩步,眼波緩緩流轉,柔聲問道:“恕小女子唐突,本來按規矩公子已通過考核,但不知這位公子可否再接一題呢?”很顯然這位李小姐也對西門慶產生了些許好奇。

西門慶點了點頭,這是到現在為止唯一正眼看他的人,心中自是對她好感倍增。

李婉月微笑頷首,柔聲道:“不知公子對那詩經可有研讀?前頭所考皆是近代詩詞,小女子想考考公子的古詩文…”

西門慶笑著摸了摸鼻子,他也不知自己會不會,但依前幾次來看,怕也是不在話下,當即他又點了點頭,道:“小姐請出題…”

李婉月輕點了點頭,低頭想了片刻,便問道:“詩經中秦風的‘蒹葭’公子可會?”

這邊話音剛落,西門慶便已張嘴背誦,“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西門慶一背完,心頭也是一喜,忍不住心頭暗道自己當真是神人也,竟是無師自通啊!

李婉月美目中閃過一道驚奇,對麵前這衣衫襤履、頭發膨亂之人越發覺得看不透了起來。她低頭想了片刻,然後對身旁的婢女小洛道:“洛兒,你去喚我爹來,就說替婉如找到個書童的好人選。”

小洛應了一聲,看了西門慶兩眼,然後便竄入府邸內三兩下便不見了蹤影。

李婉如又偏過頭來,對西門慶微笑道:“公子大才,詩詞歌賦怕是不在話下,若是隻為家丁怕是屈了才。正好家妹年紀尚幼,又嬉笑頑皮。正缺個書童,不知公子可願意?”

西門慶一怔,倒也覺得無妨。反正做書童還是做家丁都是一樣,隻需有個歸處,能吃飽便是…

“多謝小姐抬愛,大才二字小生卻是當不得…”

李婉月笑了笑,覺得此人雖麵貌不佳,但也是個謙虛之人,頗有幾分讀書人該有的品質。

“公子謙虛了…”李婉月笑道,她並未追問西門慶為何有這般才能卻淪落街頭。

過不多時,便見從府邸之中走出個儒雅的中年男子,氣度從容,白麵玉冠,手持紙扇,腰懸黃玉,身著錦繡,雖已至不惑(40歲)之年,但從形容中依稀可見年輕時的俊俏。

“爹…你來了…”李婉月踩著細碎步子,站著中年男子身前,微笑道。

那中年男子笑了笑,麵露溺愛之色,問道:“你說替婉如找了個書童?現在何處?”

“喏…便是那位公子了…”李婉月指著西門慶道。

“哦?”那中年男子偏過頭去,看著如乞丐般西門慶,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之色。不過他見多識廣,麵容瞬間便恢複了正常,眼神中並未有絲毫厭惡,反而笑問道:“可是這位小兄弟…?”

西門慶笑了笑,見李父的神態舉止,便知他並非是那種以貌取人之士。當即西門慶向李父作了一輯,道:“正是小生…”

“哦…”李父點了點頭,然後笑道:“雖是婉月舉薦,但畢竟家女書童一職實在馬虎不得。所以還要考上小兄弟一番,還望小兄弟莫怪才是!”

西門慶點了點頭,心中自然理解。坦然道:“大人請問…”

李父笑了笑,見西門慶這般從容坦然之態,心中好感頓生了幾分。若是尋常之人見了他難免會有幾分緊張拘謹,這卻是他所不喜的。

“孔子言: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小兄弟請接…”李父笑問道。如果是說前麵考得是古詩詞,那現在所考則是四書五經中的語錄了。

西門慶依舊是如此,不經大腦般的朗聲道:“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至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見西門慶如此倒背如流般的將之誦了出來,李父頓覺眼前一亮。又問道:“那孟子言: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那下文呢?”

“寡助之至,親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順之。以天下之所順攻親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戰,戰必勝矣…”西門慶朗聲道。

“好!”李父撫掌大笑,歎道:“這位小兄弟顯然也是讀過書之人!這樣我也便放心了!隻是家女脾氣古怪,可能要委屈先生了!”

西門慶搖了搖頭,並未深想,笑道:“自是不會…”

李父點了點頭,然後對一旁的一名半老考官道:“福伯,你這便領這小兄弟前去洗漱一番,換身幹淨衣服,至於住處便安排在婉如園外的廂房吧…”

那福伯應了聲是,便帶著西門慶前去洗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