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堂之中,西門慶看了眼那教書老先生,躬身問道:“先生,不知有何事?”

教書老先生姓方,是為落榜的考生,到老了也隻是秀才之名,所以隻能靠著教書為生。

方先生撫了撫漸漸花白的胡須,然後衝著西門慶道:“西門慶啊!你的天資也算不錯,卻是不好學,整日腦袋之中隻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這個不好!”

西門慶一怔,也不知道這老秀才今日是搞得什麽名堂,怎麽好好的和自己說道了起來…

方先生看了眼西門慶,頗為親切的道:“再過幾日便是童生試了!到時候你若能考上,那便是一介秀才,對你,對你家中都是極好的!而做為你老師我也是極為長臉的!唉…想我方秀才這一世怕也是中不了個舉人!所以隻能寄希望於你了!”說到最後方老秀才的言語之中頗有些唏噓。

西門慶看了眼這方先生,暗道:“原來是打著這算盤呢!”

這科舉分為童試、鄉試、會試幾個步驟,如若過了童生試便是一介秀才!隻是一秀才卻是並沒有什麽用的。隻有過了鄉試,那便是舉人老爺!就算無官無職,也是有朝廷的奉祿吃,連鄉裏都要攀附的!

但過鄉試又何其難?不少人一生便都卡在了鄉試之中,就如這方老秀才一般,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又大多瞧不起那行商做買賣的,隻能潦倒做個教書先生而已。所謂百無一用是書生便是這麽說的,正是個誰都瞧不起的酸秀才!所以這宋秀才才會把注意打到西門慶身上,試想那日西門慶隨口便能將一千多字的三字經背得滾瓜爛熟,定是記憶力極好之人。而過童生試與鄉試考得便是書本上的知識!

西門慶歎了口氣,說實話他對著學問當真是一點喜好都沒有,試想一下一個前世中讀了十幾年書的人回到過去還再讀個十幾年,那還不把腦子讀傻了?但看到方老秀才那頗為惆悵的神情,西門慶的心腸不自覺得便軟了下去。在心中歎息了一口:也罷…也罷…不就是個舉人麽?反正我過目不忘,回頭將那什麽四書五經,大學論語挨個翻一遍也便成了!

當即西門慶對著方秀才道:“既然先生托以重望,弟子自然當全力以赴!”

聞言,方秀才一喜,臉上一堆皺紋都快擠到了一塊。笑著連道:“好!好!好!你這便回去好好做學問!”

西門慶嘴巴一撇,衝著方秀才行了一禮便轉身離去…

方秀才看著西門慶離去的背影,心裏美滋滋的想著:“隻要西門慶過了童生試,再過了那鄉試,考中個舉人,那我身為西門慶的恩師也是臉上有光,到時候鄉裏之人還不人人敬服?就算我考不中舉人,也隻會說我方秀才隻是時運不濟,而不是學問不行才考不上舉人的!”想到此處方秀才便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時間飛快,轉眼間便是三天過去了,這一日便是考童生試的日子。

童生試是在縣衙舉行的,知縣做考官!憑借著過目不忘的本事,這童生試自然是難不倒西門慶,西門慶做的題雖不能算是花團錦簇,但也有板有眼。

待到放榜之時,西門慶與祝英台竟然雙雙考入!這下可樂壞了方秀才,他教了兩個秀才學生,而且都是如此的年少!一時間方老秀才的名頭便在縣裏傳開來,縣裏之人都道這方秀才會教學生,紛紛將家中孩童送到方老秀才所辦的學堂。學費也是水漲船高…方老先生的腰板也挺直了,人也神氣了不少,按照西門慶的話說便是:現在的方老先生,腰也不酸了,腿也不酸,一口氣能上五樓。

十冬臘月天,雪堵著窗戶,冰溜子像透明的水晶小柱子般掛在屋簷。北風凜冽,銀灰色的雲塊在天空之中奔騰馳騁,寒流滾滾,正醞釀著一場大雪。轉眼間便是三年過去了…

精致的房間內,正有一俊俏少年趴在窗台外瞌睡。少年並不如何健壯,卻隻是身著單衣,任由那寒風拂過。

“西門少爺…西門少爺…”房間外猛然間傳來了這樣一陣聲音。聲音頗為清脆,宛如黃驪啼鳴一般。

窗台邊的西門慶緩緩睜開雙眼,揉了揉眼睛,然後打了個哈欠。迷糊不清的道:“進來吧…”

旋即,隻聽“吱啦…”一聲,房門便被推開了,從門外走進一俏麗少女,少女婷婷而立。皮膚頗為白皙,生了一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雙頰之上因寒冷而凍出兩朵紅雲將少女襯得格外的可愛,俏麗。

“西門少爺,老爺說你在房中用功讀書便叫我把午飯給送來了。”俏麗少女正是羅麗,三年之間卻是出落的越發水靈了。

西門慶聞言笑了笑,然後從羅麗手中接過膳食,便是大口吃了起來。隻從當初西門慶考了個秀才,西門達便是格外高興,在祖宗靈位前不住燒香磕頭,大喊:“祖先顯靈!讓我西門一氏終於有了個讀書人!”於是乎,西門慶便時常被父親督促著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不過這倒也沒什麽,對於西門慶而言,那些什麽四書五經,大學論語都是浮雲而已,隻要看上一眼,他便能倒背如流。對於這一切,西門慶都將之歸功於極樂道人的臨別一指。而且拜極樂道人所賜,西門慶的身子也是越發的硬朗了起來,即便是這寒凍臘月,他也隻是著一單衣,而不覺得絲毫寒冷。

正在這時,羅麗看著門外卻是“咦”了一聲。西門慶邊吃飯邊心不在焉的問道:“怎麽了?”

“少爺…我看見祝少爺在我們院子外徘徊呢?”

“哦?”聞言,西門慶忙從座位上起身,三步並做兩步走到門外。隻見那祝英台正站在自己的院子之外,來回徘徊,麵容之中頗有幾分愁苦。西門慶一怔,對於祝英台他的心中總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今日見她這般模樣,心中更是有些擔憂。當即便急忙走了過去。

“英台…”遠遠的西門慶便衝著祝英台喊道。

聽到西門慶的聲音,祝英台的臉龐卻是一下子紅了。這三年來祝英台也是出落的越發動人,此時寒風吹來,便覺得那風中玉人如同寒凍臘梅一般,婀娜而堅韌。祝英台雖算不上傾國傾城,卻自有她的一番風味。

西門慶走上前來,注視著眼前的玉人,柔聲道:“怎麽了?”

祝英台看到西門慶目光,卻是一下子閃躲了開來。頓了頓,似乎是下定了決心一般。悠悠的道:“今日家中來信…家信中說父親神染重病,要我速歸。我等下便要走了…日後怕是…怕是不會再來了…”

“什麽?”西門慶驚訝的道。聽聞祝英台要走,心中莫名的一空,胸中異常難受,但他卻不知該說什麽好!

祝英台見西門慶這般神情,眼圈之上漸漸的布了一層水霧,低頭輕歎了一聲。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快速的塞在西門慶手中,然後連道別都沒有便跑開了…隻是跑開的刹那卻有一滴晶瑩隨風飄落…

忘著那道迅速跑開的倩影,西門慶的心仿佛一瞬間便碎得七淩八落,隻愣愣得目送著祝英台遠去。

雪,不知何時飄落了下來。片片飛舞而下,一點點的灑落在西門慶的發稍,肩頭。冰冷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心。

西門慶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然後又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喃喃道:“怪誰呢…隻能怪自己沒用!唉…”

回到房中,西門慶愣愣的看著窗外,那片片灑落的白雪。心中想著的卻是與祝英台的點點滴滴。他還記得初次見麵時,祝英台的模樣,那一聲“西門兄…”。在他懲罰張三時,她那饒有性質的眼神,在麵對李陰時,她說:“我祝英台可不是那種不仗義的人。”在船中,她哭著說:“我是不是很沒用?”

“唉…”西門慶長吐了一口氣,然後看了看手中祝英台臨別時塞給自己的信。他就這麽注視著信封許久,仿佛從中還能感受到她的體溫…她的氣息…

西門慶緩緩拆開信封,將信件攤在眼前,祝英台那娟秀的文字便跳入了他的眼簾。

“慶兄親見:今聞家父身染重病,對英台甚是想念。回顧往日,已是三年未歸。英台心含愧疚,即日便將歸去。隻是心中對此卻仍有牽掛,與兄相處三年,英台卻是瞞了兄長三年。英台本是女兒之身,但心中卻自有一番抱負,今將離去,遂才告知,還望慶兄莫怪。三年光陰,彈指之間,與兄之間,英台心生眷念。君若有意,京城考取功名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