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一些細節敲定了,周博年進了病房講行三次治療,蘇晴身旁的凳子上,閻覺爾停止了和蕭書陽的對話,笑眼看她:“都談好了?”

“恩,他同意了,挺有意思的一人。”看蕭書陽起身要離開,蘇晴忙道:“我影響到你們了嗎?”

蕭書陽看蘇晴望著他,知道她誤會了,笑著解釋,“沒有,剛好談完,事情都處理好了,小事而已,對了,是準備明天回北京嗎?”

蘇晴看了閻覺爾一眼,點頭,“馬醫生說蘇戰這兩天恢複得很好,明天出院沒問題,回北京不用多長時間,他可以支撐得住。我不能繼續在這裏停留了,總感覺今天在這出入的人多起來了,希望是我太敏感了。”

閻覺爾和蕭書陽對望了一眼,不是蘇晴敏感,而是事實,剛才他們談的就是這事,要是今天就能離開是最好的,看樣子是不可能了。

“別多想。”攬過戀人,閻覺爾對蕭書陽道:“書陽,你去定好明天的票。”

“知道了,大少。”

抬頭看到轉角處走過來的兩人,蘇晴歎氣,怎麽又來了?這有完沒完了?事情不是都已經處理好了嗎?

“你好,蘇晴,你好,蕭律師。”劉加顯看了眼閻覺爾,禮貌上應該打個招呼,可是事實上,這個男人一直沒有自我介紹過。

蘇晴點點頭,“劉警官,有什麽事嗎?”

劉加顯看了陳天橋一眼,把這艱巨的任務交給了他,陳天橋本身是個話不多的人,但是對自己的工作卻非常盡責,看到劉加顯明顯要他說的表情,他也沒有推脫,在他認為這也不是不能開口的話。

“我們已經抓獲了文麗,她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並且把另一主犯招了出來,現在正在追捕……”

“等等……”蘇晴打斷他的話,皺眉看向兩人,“我好像說過,我並不想知道這些事情,你們按法律處理就可以了,特意來告訴我這些,是為什麽?”

劉加顯不得不接過話題,那根木頭是不會拐彎說話的,“文麗想要見蘇戰,她一直求我們,而蘇戰又確實是她親生兒子,我們沒法拒絕,想來問問你,可不可以讓他們見一麵。”

“不可能。”蘇晴想都不想便回道,“現在心理醫生還在裏麵給他治療,就是想讓他忘了這事,你們這是想幹什麽?再來提醒他一次?或者,覺得那個女人可憐了?於是同情了?你們怎麽不去問問她,當著她兒子麵行凶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這對一個孩子來說是個多大的打擊,現在表現出一副想孩子的樣子給誰看?”

毫不客氣的話,說得劉加顯直摸鼻子,要不是這案子他一直在跟,真不想接下這麽個任務,可是一個明知自己會是死刑的女人想見孩子,也在情理之中吧,“她大概是想在死前再見一次自己的孩子吧,其實她也沒要求現在就看,隻是提出了這個要求,但是我知道你這兩天大概就會帶蘇戰離開了,以後她想要再見孩子,你絕對不可能同意,就想現在能不能……”

蘇晴閉了閉眼,她絕不會讓蘇戰再見那個女人,親眼目睹了母親殺害父親,這讓他以怎樣的狀態再去見那個他該叫媽媽的人?以後說起自己的父母時,他情何以堪?

“那個女人這一輩子已經走到頭了,但是蘇戰的一輩子,才剛剛開始,劉警官,換成你是我,你會同意嗎?”

他不會,哎,蘇晴是真心為那個異母弟弟著想,才這麽堅持,他完全能理解,並且支持,這個任務,他隻是來商量,也不是非要她答應不可不是?

“我當然不會強硬要求你一定要同意,畢竟你這樣做是對蘇戰好,但是我覺得,你還是問問蘇戰比較好,免得他以後知道了對你有什麽想法。”

蘇晴轉頭望向閻覺爾,尋求意見,閻覺爾朝她點點頭,這警察說得也沒錯,畢竟那是他母親,他心裏怎麽看待,他們並不知道。

“我會問過他的。”

“那我隨時等你的答複,如果他不想見給我來個電話,換成是我,也不會見的,嗬嗬,那就這樣,再見。”

看著兩人轉身離開,蘇晴心裏嘀咕,還再見,希望以後再也不見。

周博年開門出來,掃了眼四周,“走了?”

蘇晴這才想起一件事,病房有隔音效果嗎?“蘇戰也聽到了嗎?”

“嗬嗬,沒有,裏麵什麽都聽不到,他現在睡過去了。其實治療已經完成一會了,看你們在說話,便沒急著出來。”

蘇晴點頭,這就好,她還沒想好要怎麽和他說,“這幾天謝謝周醫生了,明天我們就會回北京,以後還要繼續麻煩你了。”

“不麻煩,看在錢的份上,我完全能接受,哈。”周博年仿佛看到了支票在朝他招手,臉上笑開了,“那我先走了,星期六,我會準時來的。”

“行,再見。”

看沒什麽人了,蕭書陽才開口,“蘇晴小姐要是不願意,可以完全不用理會,我會去處理好。”

蘇晴搖了搖頭,“劉警官說得對,我不能代替蘇戰做決定,也不知道他對那個女人是個什麽態度,還是問問他吧。”

他才十歲,知道什麽啊,蕭書陽心裏反駁,看到大少的眼色,還是識趣的沒有多說什麽,找了個借口便離開了。

閻覺爾這才問道:“真的讓蘇戰自已做決定?”

“恩,我不想好心辦了壞事,也不想讓蘇戰後悔,再怎麽樣,血緣斷不了,如果文麗真判了死刑,那這便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麵的機會,看他自己的決定吧。”

揉了揉晴晴的頭發,閻覺爾沒有接話,要是換做他,直接就回絕了,就算是蘇戰以後知道了又怎樣,難道對他的好還抵不了這麽一件小事?

兩人回了病房,蘇戰沒有醒過來,蘇晴理所當然的賴在戀人懷裏汲取戀人溫暖的體溫,“覺,你說貝貝會不會喜歡這個弟弟?”

“開始擔心了?嗬嗬,以貝貝的性子來看應該不會有什麽想法的,他心裏知道你最疼的還是他,不過蘇戰這裏我不敢保證,他平時沒和兄弟姐妹相處過,現在對你是完全依賴,麵對貝貝大概會不知道怎麽相處。”

想起上輩子,到重生前都是一個人,這輩子不但有了個疼寵自己的戀人,媽媽還健在,多了個繼父,還多出來三個弟弟,真如……挺複雜的心情,好像上輩子缺失的,這輩子都加倍補了回來,想來,老天爺還挺善待她的。

“多處處就好了,兩人都不是刺兒頭,就算做不到兄弟齊心,其利斷金的地步,和睦相處應該不難。”

平時難得有這麽空閑的時候,兩人天南海北的聊了好一會,蘇戰才醒過來,和蘇雨一樣圓滾滾的眼睛在他巴掌大的臉上尤其顯得大,眨了幾眨才完全醒過來。

蘇晴把他扶起來,倒了杯水喂他喝下去,“還喝嗎?”

蘇戰搖頭,“不要了。”

坐到病床邊的椅子裏,蘇晴試探的問:“戰戰,你……想見你媽媽嗎?”

蘇戰眼裏一閃而過的驚慌沒有逃過蘇晴的眼睛,趕緊安撫道:“姐姐就是問問,別著急。”

“姐姐不是要把我丟還給……她嗎?”媽媽兩個字到了嘴邊,卻怎麽都叫不出口,那天發生的事全翻湧了上來,仿佛就發生在眼前,還有那張扭曲了的臉,沾染了血跡,望著他的眼神好像要連他一起殺掉。

蘇晴摟過他,輕拍他的背,她好像做錯了,這幾次的心理治療別白費了才好,“怎麽會呢,姐姐不是答應了戰戰會帶你回北京嗎?明天我們就回去了好不好?”

“好。”蘇戰迅速回道,姐姐要是說今天走就好了。

蘇晴停頓了一下,還是問道:“要是文麗想見你呢?”剛才他連媽媽都不願意叫了,她大概也能猜到他的態度,可是有些事,還是說明白比較好,為了以後的安定著想。

蘇戰更往姐姐懷裏鑽了點,“我不要見她,她很嚇人。”

“好,那咱們不見,再也不見她了。”向一邊的閻覺爾努了努嘴,閻覺爾會意的把一些小孩子愛吃的零食拿過來,引開他的注意力。

“姐姐給你買了很多吃的,來,看看喜不喜歡吃。”

蘇戰看著那一堆東西,從裏麵挑出一個大大的果凍,眼裏是毫不掩飾的喜悅,“喜歡,這是我以前最喜歡吃的。”

蘇晴笑著給他撕開,拿過一個小勺子給他,“自己舀著吃,別掉身上。”

“恩。“蘇戰接過勺子,小勺小勺的吃將起來,或者抬起手喂給蘇晴吃,蘇晴也不拒絕,張口吃下去,隻要他把剛才記起的事重新忘了就好。

看了下時間,四點半了,蘇晴走到一邊打了個電話給護工,讓她們現在過來,然後打通劉加顯的電話,“劉警官,我是蘇晴。”

“嗬嗬,聽聲音就知道是你,怎麽樣,蘇戰願意見文麗嗎?”

“蘇戰現在連媽媽都不願意叫了,而且,一說起這個名字,他就渾身哆嗦,你覺得他還會願意見嗎?”

那頭沉默了一會,才說道:“我知道了,我會告訴文麗的。”

“我想見她一麵,不知道今天可不可以,明天上午我就離開了。”

劉加顯看了看時間,不早了,不過……“我來安排,沒問題,你現在就過來嗎?”

“馬上過來。”

掛了電話,護工也已經過來了,蘇晴摸摸蘇戰的頭說道:“零食別吃太多,留點肚子吃晚飯,姐姐出去有點事,如果太晚了今天就不過來了,你要好好休息,明天才有體力坐飛機,知道嗎?”

蘇戰雞啄米似的直點頭,把準備再吃一個的果凍放回袋子裏,聽話的留肚子吃晚飯。

再摸了摸他腦袋,蘇晴才和閻覺爾一起離開,叫上蕭書陽一起去見文麗。

蘇晴也想不明白,為什麽她會想見那個女人一麵,當麵告訴她她的兒子不認她了?還是在她落魄的時候踩上一腳?或者更多的……是想見見當年那個讓她沒有了家的女人吧。

閻覺爾把她摟進懷裏,話裏盡是無奈,“明明不想見,為什麽還要去見呢?不是自找難受嗎?”

也是,她還真是自己給自己添堵,如果一會文麗說出什麽難聽的話,那也是她自找的,主動送上門去聽那些難聽話。

劉加顯把他們帶進了看守所,邊說道:“這裏快下班了,所以,你們的時間不多。”

“知道了,謝謝劉警官幫忙。”

“嗬嗬,哪有幫什麽忙啊,不過,你願意見她我倒真是挺意外的。”

“我自己也有點意外,大概是想在她麵前耀武揚威一番吧。

”蘇晴隨口答道,或者這是她的真心話,以勝利者的姿態,好好打擊她一番。

劉加顯無語的閉上了嘴巴,這話說得,可真坦白。

在一個接見室裏見到了比他們還先到的文麗,讓加顯解釋道:“我們到了後我便讓這邊的兄弟先把她帶來了,給你們節約點時間。”

蘇晴點點頭,這個警官還不錯,幾次接觸下來,感覺他算是個工作比較認真的人,不是那種肥腸滿肚的人。

文麗不敢置信的看著出現在她麵前的人,從對麵那個警察口裏,她知道她兒子現在在醫院,他同父異母的姐姐在照顧她,她當然一點都不信,那個和她媽的性子一點都不像的蘇晴怎麽會那麽好心。

可是……現在出現在她麵前的不是她是誰?比起在北京見麵那次長大了不少,比電視裏她偶爾的露麵顯得更冷淡,就蘇尚文那樣的膿包居然也能生出這樣的女兒?基因變異嗎?

蘇晴坐到她對麵,閻覺爾沒有坐,隻是站在戀人身邊,守護的姿態,如果對麵的女人敢有什麽異動,他不介意在法院判她之前先廢了她。

蘇晴冷冷的看著她,當年趾高氣昂的小三,現在已見老態,狼狽不堪,想想北京家裏年輕幸福的媽媽,她心裏舒服了不少,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是輪流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