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要不先聽我說幾句。”黎人安終於找到說話的機會,認真道:“也許你們會覺得我搶占了你們…親人的身體,霸占了這個身體所擁有的一切,包括親情、友情、學業等,我很無恥,我很卑鄙……但那真的不是我的本意,我出車禍後,再一醒來就在這個身體裏了。”

“嘁,”黎一正嗤笑,“誰知道啊,說不定我哥本來沒死,卻硬是被你趕出了自己的身體,然後才魂飛魄散的。”

黎人安瞥了他一眼,小聲嘀咕,“也不想想是誰把他害成這樣的,還有臉叫他哥。”

黎一正聽到了,當即臉一沉,差一點拍案而起,“你說什麽!”

黎鐵生一擰眉,“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黎一正一愣,繼而一咧嘴,放聲大笑,笑聲毛骨悚然,“怎麽,才裝了一會兒的溫情脈脈,就忍不住崩盤了?即使那個野種隻剩下空殼,你們還是偏袒他!”

其實話一出口,黎鐵生也覺得語氣過重了,本想說出口的抱歉,在見到黎一正那副古裏古怪屢教不改的樣子後,生生的咽回了喉嚨。有什麽不滿委屈可以找他們控訴,那些事情誰都不想讓它發生,但是傷害無辜的哥哥又算怎麽回事?

黎鐵生決定暫時放黎一正在旁邊冷靜一下,先和黎人安說話,他不知道,正是這一個小小的細節,戳中了黎一正心底最在意的事,也是最大的雷區——養父母為了親生孩子冷落他,親生父母卻更關注領養的兒子,而忽略他的存在。

“額,這位,先生,請問你怎麽稱呼?”黎鐵生很不自在,總覺得自己像在問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兒子姓氏名誰,說不出的怪異。還別說,如果是外人看來,隻怕會覺得這一家人神經兮兮的,趕緊掉頭就跑吧。

黎人安忙道:“叔叔,我叫印則新。”

黎鐵生將他本身的名字放在嘴裏嚼了幾遍,“那請問印先生,你有沒有見過黎人安,噢,我是說他的鬼魂?”‘鬼魂’兩字一出口,黎鐵生便覺得怪怪的,在過去,他雖然不是絕對的唯物主義,但也相信這個世界上是沒有鬼的。

黎人安也覺得這事越說越玄乎,正想說話,黎一正又涼涼的插-進來,“他都說他一醒來就在黎人安的身體裏了,你還問那些有的沒的。”

黎鐵生眉毛一豎,好險沒發火。

見黎父臉色不好,為避免兩人又吵起來,黎人安趕緊溫聲道:“是的,叔叔,我醒過來就成了黎人安,這中間究竟發生過什麽科學不能解釋的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還有,叫我名字就好,實在是萬萬擔待不起‘印先生’這個稱呼。”與此同時,黎人安小小的鬆了口氣,黎鐵生能這樣心平氣和的跟他說話,應當是能夠諒解他一些了吧。

黎鐵生歎了口氣,苦笑道:“是我病急亂投醫了,妄想小安會不會……”

“啊!”久未出聲的潘若華忽然一聲驚叫,把幾人的注意力全部引了過去,可她誰也沒看,望著不知名方向的眼裏充滿希冀,“你們說,既然印,額,小新穿到了小安的身體裏,那小安會不會穿到小新的身體裏了呢?”說罷,期待的看著黎人安。

黎人安抱歉的笑笑,“阿姨,我隻能跟你說對不起了,我想這是不可能的。”見潘若華眼神不解,黎人安繼續道:“不瞞你們說,我先前是個小演員,雖然沒什麽名氣,但也算是混娛樂圈的,我出事以後,新聞報道了我的死訊。我想,如果小安穿到了我的身體裏,那‘我’就不會死了。”

潘若華眼裏的光迅速黯淡下去,神情懨懨,生無可戀的樣子。

黎人安暗道糟糕,也許他不該這麽絕對的否定潘若華的想法,哪怕給她留一絲絲的希望也好。靈機一動,道:“阿姨,您別著急,小安他沒有進到我的身體裏,他還有可能進到別人的身體裏啊。比如那些在差不多時間遭遇意外的人,小安會不會穿到他們的身體裏了呢?”

潘若華的眼睛重又亮了。

黎人安繼續再接再厲道:“我們不著急,慢慢找,我相信一定可以找得到的。”

潘若華連連點頭,喜悅之情不必言說,好像整個人都鮮亮了一些。

這些當然是黎人安胡謅的,如果死去的人有那麽容易可以重生,那大家你穿進我身體裏,我穿進你身體裏,難道社會發展到現在,一代又一代的人其實都是同一批嗎?不過暫時能唬住潘若華就好。

正當氣氛緩和了一些時,突然間傳來一聲悶哼,隻見黎鐵生忽的往一邊栽去。再一凝神,就見黎鐵生捂在腹部的指縫間正緩緩的滲出血跡,而黎一正的手裏卻多了把染血的折疊小刀,原來黎一正趁黎人安和潘若華交談之際,偷偷的拿出藏在身上的小刀,快速的刺向毫無防備的黎鐵生。

而此時,黎一正臉上不僅沒有刺傷生父的驚惶和不安,反而麵露快意,猖狂大笑,“哈哈哈……我很久以前就想試試刀子刺進皮肉的感覺了,沒想到會是那麽的……爽!”又片刻變臉,臉色猙獰,“你們說啊,繼續說啊,繼續當我不存在,說那個該死的黎人安啊!!哈哈哈……”

黎人安和潘若華俱是愣了幾秒,緊接著,潘若華一聲尖叫撲向黎鐵生,“阿生,阿生,你怎麽樣?你有沒有事啊?啊?阿生,你不要嚇我……”潘若華嗚嗚的哭了起來。

黎鐵生微抖著手,慢慢的握上了潘若華的,輕聲安慰道:“沒事,我沒事,別怕。”麵色卻因為疼痛而有些蒼白。

潘若華哭著搖搖頭,擺明不信,黎鐵生笑了笑,“咱們都是醫生還不知道麽,沒刺中要害,你看,血已經不流了。”

黎人安反應過來後,迅速擋在二老麵前,狠狠的瞪著黎一正,一字一頓咬牙

牙道:“你、瘋、了?”

“我瘋了?我是瘋了!”黎一正忽然激動的吼道:“老子這個正牌他媽活生生的坐在這裏,你們居然當老子不存在一樣討論那個冒牌貨!他媽的他已經死了還要來占老子的地方!怎麽樣啊,是不是反正都是冒牌貨,隨便頂一個就可以上啊?”黎一正舉舉手裏的刀,被怒火燒紅的眼顯得很是猙獰,黎人安不由的往後退了一點,黎一正笑了,片刻,又驀地變了臉,哭喪著臉,“為什麽,為什麽啊,我就想不通了,明明我才是親生的啊……”

“親生的是兒子!領養的也是兒子!”一直溫溫柔柔說話的潘若華許是受到黎鐵生被刺傷的刺激,情緒激動的大吼,“要不是你殺了小安,什麽事都不會有!你怎麽可以這麽心狠手辣……怎麽能夠下得去手……小時候你明明很可愛的,怎麽現在會變成這樣……”潘若華斷斷續續語無論此的說著,“現在的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還死不悔改,連親生父親都想殺,你這個,這個,孽畜!”

“哈,哈哈,哈……”黎一正笑的詭異誇張,歪過身體看向被黎人安擋住的潘若華,“我造成的?要不是你把我丟了,我會經曆那種豬狗不如的生活嗎?我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嗎?”

眼淚不停的往下掉,潘若華抱著黎鐵生拚命的搖著頭,“要不是調皮,要不是你不聽話,要不是你一點都不會體諒我們,你也不會丟,你很清楚是不是,明明是你自己貪玩走丟的……十多年了,我幾乎沒睡過一個安穩覺,有時候還會做噩夢,你哭著朝我跑過來,我想抱你,你卻突然憑空消失了……你不知道,你爸爸找到你的時候,我們有多開心,我們以為你們兩兄弟能夠相互關心,互相扶持,以為一家四口可以過幸福的生活,即使事實和我們預想的有偏差,我們也一直想隻不過是一時的,時間長了就會好的,可是……”潘若華捂著眼睛,說不下去了。

黎一正怒了,“親愛的媽媽,你這顛倒是非黑白的能力我真是望塵莫及,把你自己標榜的像個大善人,我就成了個大惡人。”黎一正彎腰瞪視著潘若華,“你知不知道那時候我才四歲,沒有行為能力的,你們是我父母,是我的監護人,有義務要看管好我,我走丟了,你們要負頭號責任!”

潘若華漠然的轉過頭,“我沒你這種兒子。”

黎一正直起身,眼神表情均傳遞出不敢相信,連連退後了幾步,像是遇到了件嚴重超出他認知的事情,僵硬的動動脖子,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媽你怎麽會變得這麽冷淡,不會的,不會的!!”黎一正忽然大叫著衝過來,手裏的小刀直直的對著擋在黎鐵生和潘若華麵前的黎人安,麵孔扭曲,“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們!你們這群該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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