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七章 要命的衝突

大家齊動手,飯菜很快就弄好了,到了這個時候,就是不想讓老太太知道也是不可能的了,誰也沒想到,老太太竟然如此豁達,當聽說這些人都是因為兒子蕭國華被人舉報,上級讓其停職並派下工作組來審查的時候,老太太竟然爽朗的笑了。

用她的話說,自己的兒子還不了解那還算什麽老媽呀,說蕭國華貪汙?老太太擺著手說道:“打死俺俺都不信”!

“老太太!別說您不信,我也不信”!喬老哈哈大笑,看著靠在門邊的女兒說道:“我不是抱怨啊,真的不是,隻是就事論事罷了,要是別的縣委書記……嗯,國華的級別就是縣委書記一個級別的,哪裏還會讓自己的婆姨在家務農的?你看看,我的閨女現在可不就在家務農是咋地?還貪汙……有私心的幹部會這樣做”?

喬老喝醉了,一向頗為自律的老人家之所以喝醉,這是給自己的女婿抱屈呢,外邊的人自然不會了解,可他還不了解麽?自打機械廠那邊創業至今,翁婿兩個就在一個鍋裏掄馬勺,吃在一起睡在一起,對於蕭國華的品『性』早就吃透在心裏了,要不然,也不會把自己的女兒嫁給蕭國華當續弦,要知道,蕭國華那時候可還是有蕭寒這麽一個拖油瓶呢,給人做後媽,很好聽麽?

“你們啊,總在這事兒上犯尋思,我覺得呢,這倒是一件好事,讓他們查查也好,倒是可以給太爺一個清白,如今的人啊,誰給了好處不記著恩情還則罷了,最恨人的就是不報恩反而會因為嫉妒成了仇人”!蕭學峰倒還是堅持他的論點。

“學峰,聽著你這話兒裏是有話呀,說!你是不是知道那封信是誰寫的了?他『奶』『奶』的,告訴我成不”?蕭連江在桌子上將手裏的酒杯用力的一頓,瞪著眼睛問道。

“我倒是想把這王八蛋給揪出來,可惜,我還真沒『摸』到門路,放心吧,等我知道,肯定告訴你”!蕭學峰大著舌頭說道。

“好了好了,今天咱們就是喝酒,這些惡心人的話咱們都別說,擔心個球啊,老叔啥人『性』咱還不了解啊,固定是沒事兒的事情,咱們就別總這上邊費口舌了”!蕭連成和蕭連防兩人在外邊鍛煉的多了,酒量不見得高,卻能在酒意半酣中保持一份清醒,見這幾個家夥總在這個話題上兜圈子,出言阻止道。

“也對,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我是庸人……嗬嗬”!蕭連江拍著桌子說道,這小子酒量本就不行,加上確實為國華擔心,幾杯酒下肚,已經覺得天旋地轉了。

“老親家,今年得回去看看了吧”?『奶』『奶』並沒有和這幫人坐在一個桌子上吃飯,和喬素娟在一邊擺了一張小桌兒,看著喬老和自家老頭子說的投機,老太太笑著對喬老說道。

“不回去了,給家裏寫了信,讓幾個侄子代替我在我老娘墳上燒了紙,今年啊,就不回去啦,還別說,我那兩個侄子還想著要過來呢,在那邊也是有些艱難,咱墾豐的日子咋都好過點不是?唉,可趕上國華……”

“爸,您就少說兩句吧,大『毛』二『毛』過來?從我這兒就不願意,都啥人啊,好吃懶做的”!喬素娟看了看那邊的丈夫,低聲的對自己的老父親說道。

喬老雖然酒醉,可也知道在這種場合上說自己的家事不適合,笑了一下,擺擺手讓自己的女兒不要囉嗦,拉著老親家又去喝酒了。

清白與否,自己是最清楚的,不過,被人給舉報,而上級又不分青紅皂白的讓自己停職,蕭國華嘴裏說不在意,可心底間還是憋悶的很,知道在這種情緒下喝酒容易喝醉,蕭國華則盡可能的少喝酒,隻是拿了一個酒杯在桌上虛應世故,別人也知道他氣苦,也不攀著他,在喝了幾口之後,總是南移胸腔中的鬱悶,也沒和旁人說,自己悄悄的從飯桌上下來,來到了後院中。

看著後院那課移栽過來卻也枝繁葉茂的棗樹,蕭國華惦念著尚在遠方的兒子,自己的事情都沒有告訴那孩子,也省的他為自己的事情再『操』心,這些年來,兒子……表麵上看上去兒子過的很風光,可是,他這個做父親的卻是了解的,兒子心事太重,也不知道他的心胸中壓著怎樣的重負!

“太爺爺”!一個小小的身子站在門外,怯生生的叫了一聲,是連江家的穗兒。

“是穗兒啊,你來找你爸”?蕭國華收拾心情,走過去打開了柵欄門低頭看著小丫頭,見她手裏捧著一個荷葉包兒,不由得奇怪的問道。

“太爺爺,穗兒不找爸爸,是找你,喏,青蛙腿兒”!穗兒嘟著紅紅的小嘴唇,忽閃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蕭國華,略有些不舍的把手裏的荷葉包往前一遞說道:“栓兒給你的,吃吧,吃了就不傷心啦”!

“好孩子,太爺爺不吃,留著穗兒吃吧,栓兒在哪呢”?國華心裏頭一酸,沒想到自己的事情連村裏的孩子都知道了,孩子能懂什麽?竟然送來了青蛙腿兒,為的……是不要自己傷心。

“大爺爺,我在這兒”!悶悶的,栓兒從門外探出了身子,看著蕭國華想要說什麽,卻忍不住小心眼兒裏的惶恐和傷心,輕聲的抽噎了起來:“大爺爺,媽媽說有壞人要害你呢,是真的麽”?

“傻孩子,哪有什麽壞人,沒人害大爺爺,栓兒,你吃飯了沒”?蕭國華蹲下來,攬著兩個孩子,心情激『蕩』。

“大爺爺,咱們把壞人打跑不行麽?大爺爺,壞人要是把你害了,誰還管栓兒啊”……栓兒終於嗚嗚的哭了起來,這些年,蕭寒從未忘記那烈火中的一縷英魂,對這對孤兒寡母,就像是照顧自己的家人一般關心他們,噓寒問暖從未間斷,在栓兒的心中,已經把蕭寒和蕭寒的家人當成自己最親近的人了,大爺爺是大官兒,這可是栓兒小心思裏最驕傲的事情。

“嗬嗬,傻孩子啊,誰敢害你大爺爺呀,放心吧,走,大爺爺帶你去吃好吃的”!蕭國華摩挲著栓兒的小腦袋輕聲的說道,“唔,栓兒真是長高了呀”!

“嗯,誰敢害大爺爺,我小爺兒肯定會打死他”!栓兒在蕭國華的安慰下,信心暴漲,攥著拳頭,就好像已經看到了他的寒子小爺兒正率領著千軍萬馬把那些壞人往死裏打呢。

貓腰將穗兒抱了起來,牽著栓兒的手,蕭國華內心中暖融融的,將兩個孩子領到了屋裏,笑嗬嗬的對屋裏的人說道:“哈哈,看到了沒,兩個孩子給咱加菜來啦”!

“嗬嗬,是栓兒啊,給我們送啥好吃的來了”?蕭連成看到了栓兒,趕緊衝著栓兒招招手。

“二爺爺,是青蛙腿兒”!栓兒靦腆的任蕭連成『摸』著自己的腦袋,低聲的說道。

“好東西,看到了沒,這就是咱蕭家集的孩子,八成也是聽了什麽啦,這不,舍不得自己吃掉,卻送來給他太爺爺了”!蕭學峰拍了一下桌子,對栓兒說道:“來,坐大哥這兒來,我就說,栓兒長大了,肯定會和強叔一樣成個爺們兒”!

“栓兒!栓兒!給”!妞妞坐在喬素娟的腿上,看到栓兒進來,小胖手兒衝著栓兒都抖的看不出個數兒了,另一隻手,將自己碗裏的雞腿使勁的往前送著。

“來!栓兒,來這邊,在那邊別讓那些人的酒氣熏到你”!喬素娟也趕緊招呼著,讓栓兒和穗兒兩個坐到了小桌子旁邊,趕緊給兩個孩子夾菜盛飯。

小小的一段『插』曲,卻讓屋裏的氣氛陡然輕鬆,酒足飯飽,紛紛下了炕,這時候倒嫌屋裏憋悶了,索『性』坐到了後院,說說這個,談談那個的,像是把蕭國華被審查的這件事給忘在了腦後了。

“來嚐嚐,這可是今年明前的新茶”!爺爺手中提著一把大大的銅壺,將左手的竹筒遞給了喬老。

“唔……明前茶,這可得嚐嚐,在我們北方可不容易買到呢,還是你們這邊好啊”!喬老接過竹筒,將蓋子打開,又掀開上邊的覆膜,聞了聞讚道。

“江南省的,還是來引種的時候,江南省的祝書記給的呢,嗬嗬,那個老祝啊,真是個爽快的『性』格”!爺爺解釋著新茶的來曆,將銅壺放到了地上,對學峰、連成他們說道:“你們幾個小子要是想喝,就自己來”!

“嘿嘿,當然是我們自己來啦,誰敢讓您老給我們倒茶喲”!連成趕緊把銅壺拿了過去,讓老爺子倒茶,會折殺小輩的。

“聽聽?外邊什麽聲音”?蕭連江忽然止住了笑聲,側耳傾聽之後說道:“好像是來了車”?

“誰來了”?爺爺正在給喬老解釋新茶,聽了蕭連江的話,轉身對蕭國華說道。

“我去看看”!蕭國華放下茶杯,站起來往前院走去,還沒到門口,呼啦啦就湧進來了四五個人。

“你是蕭國華同誌”?當先的一個,見到蕭國華迎出來,站定在原地問詢。

“哦,我是蕭國華,請問您是……”蕭國華這時候忽然突然萌生了一種很不好的感覺,不過他並沒有害怕,身正何懼影子邪?臉上淡淡的笑著問道。

“哦,我們是臨海革委會紀檢小組的工作人員,嗯……因為革命工作的需要,蕭國華同誌,請你和我們到臨海革委會去做一些調查”!果然是來抓捕蕭國華的,在這人表明來意之際,他身後的那幾個漢子,已經做出了圍堵的架勢。

“嗯,好的,請幾位同誌先等一等,我回去和家裏說一聲,是不是我還需要帶點衣服什麽的”?蕭國華點點頭說道。

“蕭國華!你到現在還不老實!是不是想要借機會逃跑?還裝呢,給我把他捆起來”!當先那人剛點了下頭表示蕭國華可以回去和家人說,可他身後的一個人卻暴起喊了一聲。

“『操』!你他媽的算是哪根蔥?”蕭學峰他們幾個這時候也都趕了過來了,聽到有人出言不遜,蕭學峰不由得勃然大怒,要不是蕭連成和蕭連防拉著他,這家夥肯定會衝過來和他開拚。

“小侯,注意些,隻是協助調查而已,誰告訴你的,要抓人”?當先的這人也很難生氣,怒斥了一聲,轉而笑著對蕭國華說道:“蕭主任,您別和他一般見識,這人『毛』愣的很”!

“狗屁『毛』愣,別唱白臉唱紅臉的在這兒忽悠爺們兒,說,是不是想把俺太爺給帶到臨海去?告訴你們,甭想!想調查你就調查你們的,想帶人走,這不可能”!蕭連防忽然鬆開了抓著蕭學峰的手,側身擋在了蕭學峰的前邊,冷然說道。

“這位同誌,希望你不要妨礙我們的革命工作”!那人身後一個青年見蕭連防有阻攔他們辦事的架勢,威脅著說道。

“屁的革命工作,整人也是革命工作”?蕭學峰被蕭連防擋的死死的,胳膊還讓蕭連成給抱著,掙脫不開之下,氣呼呼的說道。

“你這個同誌什麽態度?我們是臨海革委會調查小組的成員,我們有權要蕭國華配合我們的調查工作”!當先這人這時候也冷了臉,大聲的對在場的人說道。

“放你娘的轉圈屁!墾豐,墾豐什麽時候歸屬你們臨海管轄了?我們是直屬省農業廳的農場!要帶人,你們叫省農業廳陶書記給你們打證明吧”!蕭學峰酒醉人卻很清醒,雖然罵咧咧,但是這話卻很正確。

“是的,在我們沒有接到江北省農業廳的通知之前,我們還屬於農業廳直屬序列,所以你們臨海檢查組想帶人走,這不可能”!蕭連成這時也忍不住沉聲說道。

“哼!省農業廳是你們的親娘啊,算個球!我們這兒有江北省革委會的批複,你們哪個該阻攔,就是反革命”!暴脾氣的那家夥,忽然打開了文件夾,從裏邊掏出了一紙證明來,上邊鮮紅的公章,正是江北省革委會的。

“『操』!不是假的吧”!一直也沒開口的蕭連江嗬嗬的笑了,上前幾步,將蕭國華拽到了身後,伸手就要去拿那張紙,卻給暴脾氣閃開了。

“連江,你閃開,沒事的,我就和這幾位同誌走一趟吧,是黑還是白,組織上會調查清除的”!心頭的酸澀,讓蕭國華驚愕了一會兒,這時候看到蕭連江他們幾個是鐵了心不想讓這些人把自己帶走了,擔心起衝突,想掙脫蕭連江的阻攔和那幾個人走,卻被隨後衝上來的蕭連防死死的拉住了胳膊,兩個人的奮力阻攔,蕭國華這下就怎麽也掙不脫了。

蕭國華一說話,當先那人頓時眼前一亮,正容的對蕭國華說道:“蕭國華同誌,你知道你的這些……下屬的行為是什麽行為麽?難道是想和上級『政府』做對抗”?

“你們代表的是哪家『政府』”?……

“為什麽來我們蕭家集抓人”……

“國華叔根本就不會貪汙”!……院子裏的人還沒有開口說話,大門那裏卻湧進了一群人,都是蕭家集的老少爺們兒,有的人手裏還拿著鐵鍁鎬頭,呼啦一下就把這幾個人給圍了起來,手指著這幾個人,噴出的唾沫讓這幾個家夥不由得慌忙躲避。

“你們……你們這是暴力違抗革命工作”!當先那人一伸手從衣兜中掏出了一個藍皮的本本,打開來向著村民們展示了一圈,隨即指著那上麵的登記項目大聲的說道:“我就是臨海革委會紀律檢查委員會的副主任馮江勝!你們也許有人聽說過我的名字,看到了沒,這是我的工作證,你們要是還要阻攔,那好,我也不想和廣大群眾發上衝突,我們會離開,但是所產生的後果,你們哪個能夠擔負得起這個責任?你們以為這是在幫助蕭國華?錯了,你們這是在害他!鄉親們,請相信我們的黨和國家,我們不會冤枉一個好人,更不可能放過任何一個壞蛋”!

馮江勝這番話頓時讓人群猛地一肅,但是隨即又嘈雜起來,有人大聲的說道:“哼!說的好聽,誰能保證你們是公心一片?不是那個姓羅的在打擊報複?別以為我們什麽也不知道,你們在墾豐都查了好幾天了,你們查到了什麽沒有?沒有證據就想帶人帶臨海,是不是想搞刑訊『逼』供那一套”?

“同誌們!”馮江勝被質問的也有些無語,是啊,這些天在墾豐的調查已經能夠證明了,蕭國華根本就是一個為國為民的好同誌,可為什麽羅書記非要讓自己來帶蕭國華到臨海呢?

“哼,你們……你們……你們這是胡攪蠻纏,蕭國華他是國家的幹部,組織上的決定,他必須要服從和執行,哼,這次我們不光要將蕭國華押到臨海去審問,我們還要將這個院子給封起來!哼哼,沒有貪汙,會蓋得起這種房子?

沒有貪汙,屋裏頭會有那種裝飾?哼!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他蕭國華自己的工資都存到了信用社裏一分不動的幹攢著,可家裏的擺設啥的,就是資本家都比不上!這些錢是哪裏來的?”

暴脾氣見馮江勝給大夥頂了回來,這下更忍不住了,指著蕭家的房子和院裏的自行車等物撇著嘴說道,自己還很得意呢,在他覺得,雖然自己幾個在審查總場那邊的賬目沒有結果,但是就照蕭國華家裏的這些東西,怎麽也是財產來源不明,這還是他們幾人私下裏所考量的,情急之下,他卻給宣揚了出來。

見這人噴著唾沫星子一通吼,馮江勝卻是在心中忍不住哀號了,看來,羅書記交代給自己的任務,今天是完不成了。

“啥?還要封門”?這下蕭家集的人真是炸了,封門,這在鄉農的心目中,與滿門抄斬有啥區別呀,就蕭國華的人品,怎會犯這樣的重罪?這下可真就坐實了,肯定是那個姓羅的在打擊報複,想把國華往死裏整呢。

“麻辣隔壁的,還說自己是啥?黨的幹部!我呸!一看就是四人幫的餘孽,這是來破壞咱們墾豐,來破壞咱國營農場來的,哥幾個,輪家夥,咱們鑿死他們幾個吧”!也不知什麽時候,蕭學峰已經湊到了人群的旁邊了,伸手要過了一個漢子手裏的大鎬,往手心留吐了口唾沫,陰陰的說道。

“對,鑿死拉倒”!當時就有幾個漢子應聲而起,隨即,蕭家集漢子們手裏的鐵鍬大鎬就變得躍躍欲試了。

“都給我住手”!爺爺終於發話了,要是再不阻攔,這些虎羔子一準把這幾個人給砸成肉泥,這種事兒,蕭家集可不是沒出過呀……

“太爺!這事兒您可不能攔著,這幾個人肯定是四人幫的餘孽,咱可不能留著他們害人,你一時心軟不要緊,要是放這幾個走狗自由了,得有多少黨的好幹部會給他們害了呀,為了更多人的不被害,今天鑿死這幾個是很有必要的”!蕭學峰這回是鐵了心了,說著話,手裏的大鎬已經高高的揚起,往馮江勝的頭上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