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零章 自釀苦酒

當陶自強趕到省委辦公樓的時候,匆匆忙忙的來到了二樓老書記的辦公室,推開門,卻沒有見到老書記,陶自強當即就知道是自己來的快了些,老書記可能還在和寧晉在說墾豐的事情。

“長城,咱不等老書記了,直接去找寧晉書記”!陶自強連想都沒有多想,他知道,對於蕭國華來說,此時的時間真的就等於生命。

讓陸長城兩人架著自己又爬上了三樓,來來往往的工作人員大多都認識這位有名的農業廳長,私下裏,因為陶自強一副農民做派,倒是給這些小的們稱作農民廳長的,如今看著這位廳長風風火火的被人架著就上了三樓,都愣愣的看著,也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

陶自強雖然不怎麽常來省委這邊,可寧晉書記的辦公室還是來過幾次,讓陸長城兩人把自己架著到了寧晉書記的辦公室門前,陸長城剛要敲門,卻給陶自強製止了,陶自強單腿著地獨立在門前,上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之後挺胸抬頭用力的敲了一下房門。

“請進”!裏邊寧晉書記那頗有磁『性』的聲音傳來,陶自強推開了房門,陸長城伸手要攙扶,卻給陶自強揮手推開了。

“自強同誌?你怎麽來了,哎呀,你的傷還根本沒好嘛……快些的,快些的,趕緊攙著他進來”!寧晉對陶自強的印象還不錯,這位實幹精神的手下在到了農業廳短短的一年多的時間中,走遍了所轄的所有市縣,在陶自強的督促下,整個江北省興起了一股興修農田基本建設的高『潮』,而效果也是顯著的,在去年的幹旱中,江北省就靠著新興修的農田灌溉係統,扛過了那次大旱,為此,江北省還受到了當時還是副總理的接班人的極力表揚。

“寧晉同誌,我陶自強以一個老黨員的黨『性』保證,我用我陶自強的人頭保證,墾豐農場革委會主任蕭國華同誌是清白的”!掙開了陸長城和司機的攙扶,陶自強就這樣拖著那條尚打有厚厚石膏的傷腿,緩慢而又堅決的“走”到了寧晉書記的跟前,筆直的站立著,這一刹那,源自於血與火的剛硬,表『露』無疑。

“自強!你這是幹什麽”!一旁坐著的老書記愕然的站了起來,原本還看著自己這名愛將在嗬嗬的笑著,而此時,則因為動容,麵上一片肅然。

“寧書記,老書記,我……我是擔心一位衷心為國,一心幹好工作的好同誌真個就給冤枉了呀”!剛才的動作,已經觸動了他尚未痊愈的傷腿了,雖然陶自強麵『色』未改,可額頭上卻已經冒出了細密的汗珠兒。

“自強同誌!你給我坐到沙發上去!你們兩個,趕緊把陶廳長攙扶到沙發上邊,真是『亂』彈琴!你以為呢你是自由大百姓麽?你的身體不光是你的,還是國家的,是黨的”!寧晉書記大聲的嗬斥道。

“不坐”!陶自強真的豁出去了,一下就掙脫了陸長城的攙扶,今天寧晉要不給他一個交代,他哪裏會安心的坐下。

“自強”!老書記見陶自強如此頂撞寧晉,臉『色』一變,沉聲叫道。

“老書記,您難道不了解麽?他羅世遠是個什嘛東西,靠著打砸搶,靠著拉幫結派竄上來的一個家夥罷了”!陶自強因為劇烈的疼痛,聲音都有些顫抖了,轉而對寧晉沉聲說道:“寧晉同誌,我和蕭國華是親戚這不假,但是我今天絕對不是因為這份關係來找您的,如果可能,我陶自強會把我的心掏出來給組織上驗看,關於蕭國華同誌事情,我陶自強是一片公心”!

“好!好好好,你是一片公心,我寧晉寧某人全部都是私心好了吧!難道你就這麽不相信我們的組織?作為一名多年黨齡的老同誌,你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我知道你陶自強一向就是這種火星子脾氣,所以你今天的作為,因為沒有造成惡劣的影響,我可以不處理你,但是對蕭國華的審查,自然會有相關紀檢會的同誌來負責!你……就不要幹涉了”!說著話,寧晉將手裏的茶杯拿起,卻發現裏邊已經沒了茶水,提起暖壺,又氣惱的放到了原處,哼了一聲,轉身喝酒往外邊走去,腳步聲很重,顯然是給陶自強氣得不清。

“你呀……你就不能多點彎轉兒?怎能這樣剛『性』的和寧晉同誌說話?沒說你來了先到我那裏去等我麽?怎麽就不管不顧的跑上來了”!老書記恨鐵不成鋼的直拍大腿。

“老書記,實話說吧,寧晉同誌和羅世遠的關係我十分清除,今天我要是在寧晉書記這裏得不到應有的回答,我就去臨海,去給蕭國華陪綁!要怎樣處理蕭國華,我陶自強和他一起擔著”!陶自強的語速放的很慢,但是老書記知道,陶自強這下是鐵了心要為此事鬧騰一把了,他去陪綁?誰敢綁他!

“那你也不應該和寧晉書記這樣說話”!老書記真的無奈了,一起工作這麽多年,陶自強什麽脾氣他還不清楚麽?隻要是認準了,今天如果真的不給他答複的話,這家夥都能鬧到中央去,難道還把他給拘管起來麽?

咚咚的腳步聲響起,寧晉端著茶杯走了進來,重重的將白『色』的瓷杯往辦公桌上一蹲,看著陶自強呼呼的喘著粗氣,而陶自強呢,卻是半分都不讓,兩個人就像是鬥牛兒的小孩子……

“哈哈哈哈,你個陶大炮”!寧晉給陶自強氣得笑了,要是較起了真,他還真不能拿這位全國聞名的老幹將怎麽著,雖然他心裏實在是別扭,也隻好放緩了語氣對陶自強說道:“自強同誌……”!

“寧書記,審查可以,但是隻能由我們農業廳紀檢會或者是省紀委對蕭國華進行審查,臨海不管是從律屬還是從管理原則上,都沒有審查蕭國華同誌的資格,我堅持,一定要把蕭國華同誌從臨海那邊移交到省裏來”!陶自強其實已經是讓步了,要是按照他的脾氣,省委應該立刻就宣布蕭國華的清白,隻是激動過後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退而求其次,隻想著要把蕭國華從羅世遠手裏撈出來。

“這不行!雖然墾豐農場是直屬省農業廳,但是臨海市也有相應的監督監管責任,從職責上,臨海市有權也有義務對墾豐的幹部進行管理和監督……”寧晉的眉『毛』都擰成了一團了,焦躁的將桌子上的文件抖的嘩嘩響,“作為一個領導幹部,陶自強同誌!你你今天的錯誤一定要深刻反省,老書記,我決定立刻召開常務會,對今天陶自強同誌所犯錯誤進行討論和批評,由常務會決定對陶自強同誌這種無組織無紀律……”

正說話間,桌子上的電話猛地響了起來,那急促的鈴聲倒是把寧晉給嚇了一跳,一看辦公桌,卻是那台紅『色』的專線電話在響,哼了一聲收住了話頭兒。

“走,自強,先到我屋裏去歇一歇,也讓寧晉書記……”

“不,我就在外邊等”!陶自強拒絕了老書記的好意,招手叫過了陸長城,讓他幫自己走了出去,寧晉要接那部紅『色』的電話,陶自強從保密級別上來說是不夠資格在那裏聽的,幹脆就出了門,將房門帶上之後,冷著臉站在了外邊。

“這個陶自強!”寧晉哼了一聲,老書記一笑說道:“我去勸勸這頭蠻牛吧”!說著話,也走了出來,當到了外邊的時候,卻看到陶自強臉上的神情變幻,竟然有些驚喜的神『色』包含其間了。

“你這渾東西呀,讓我怎麽說你的好”!老書記也給這個固執的家夥給氣壞了,走到陶自強的跟前跺腳說道。

“嘿,先別說我啦,看寧晉書記怎麽麵對鄭老吧”!畢竟要比老書記年輕,就在剛才老書記出來的那一刻,陶自強聽到寧晉有些變味的聲音,那分明就是在叫鄭老呢。

陶自強雖然耿直暴烈,可卻半點都不傻,鄭老怎會專門給江北省打來電話?陶自強篤定的很呢,那小東西不是在平京麽?哈哈,有了咱家大寶貝,還有什麽事情辦不成的?

陶自強是輕鬆了,屋裏的寧晉這時候卻已經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就在剛才,鄭老辦公室的胡秘書打來電話,中央領導小組決定,對江北省墾豐農場做一些調整,而且鄭老、老帥、胡書記三個人都親自吩咐了下來,要墾豐的負責同誌必須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平京,接受首長的問詢,尤其是墾豐的兩任場部主任是直接點了名的,能有誰呀,一個前任的場長正在門外金雞獨立著和自己慪氣呢,另一個蕭國華……這陣子自己的那位寶貝侄子,可千萬別搞出不可收拾的事情來呀!

焦躁的搓著手,也不敢耽擱了,拿起了電話,強壓著內心的慌『亂』,對接線員說道:“我……我是寧晉,給我接臨海的羅世遠”!

寧晉絕對想不到,現在的臨海,比他這裏還要『亂』,他這裏也就是陶自強在拖著一條傷腿在『逼』迫他,頂多還有一個讓他心驚的電話而已,可臨海的羅世遠這時候可以用焦頭爛額來形容了,因為臨海市委大院這時候已經給足有上萬人包圍了!

秘書小侯被院裏的五百大漢嚇得趕緊去找羅世遠匯報,羅世遠聽了匯報,透過窗戶,看了看下邊,還些不在乎的說呢:“一群烏合之眾而已,不就是他們蕭家集的那些人嘛,嗬嗬,早就聽說了,那是個四五千人口的大村子,而且一向都是刁民成窩,在抗口戰爭時期,差點就給口木人給平嘍,現在倒是有了資本了,仗著村裏那幾百個死人,好像誰都招惹不得了,我給駐軍打個電話,來幾車戰士,轟散就得了”!

說著話,『操』起了電話就要了出去,軍分區的領導倒也痛快,在詢問了事情的經過之後,當即就答應,說是會派以為姓李的副營長帶兩個連來協助地方『政府』,聽到這個回應,羅世遠輕笑著放下電話,對小胡說道:“小侯!盯著他們,等部隊到了,一個也不能放跑,敢衝擊我的地盤兒,真是嫌命長了……唉!你在那兒哆嗦什麽呢”!

得意洋洋的正在吩咐秘書小侯,一抬頭,卻看到靠在窗前的小侯臉『色』都變了,雙腿明顯的是在……打顫?

“羅……羅主任,您快來看看啊!下邊是怎麽啦”!小侯恐慌的瞪著大眼睛直愣愣的看著羅世遠,嘴裏喃喃的說道。

“又怎麽了”?羅世遠不滿的撇了小侯一眼,也忍不住好奇,湊到了窗戶的跟前往下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下邊……下邊怎麽這麽多人,而且都是一個德行的?

就在馮江勝他們把蕭國華從蕭家集帶走那一刻起,這個消息就像是長了翅膀一樣,從蕭家集向墾豐輻『射』了過去,蕭家集最多的是什麽人?是知青和各地轉調來的誌願者!這些人通通的都有一個鮮明的特點,年輕、有文化……有怨氣!所以最不缺熱血!

“那個羅世遠才不是東西呢,這明明就是打擊報複咱們的蕭主任!你還記得不,就在前兩年,這個羅世遠非要讓口木鬼子來參觀咱們的農科所,是陶書記和蕭主任給聯手頂回去了,從那以後,這個家夥就記恨上陶書記和蕭主任了。

不過陶書記已經高升到省裏,現在他是沒辦法了,這不,就想著來報複咱們的蕭主任了,你們想想,今年小寒『操』持的那個交流會,僅僅用農科所的雜交稻成果那是換回來了多少東西呀,要是依著這個羅混蛋,咱們白白損失了秘密技術還不說,還得給人罵成傻蛋呢”!

諸如此種語言在人們中間傳遞著,與此同時,製造廠等廠子裏的工人們也沸騰了,就拿製造廠來說,裏邊不下兩成都是蕭家集的人,聽說蕭國華被仇人陷害,現在都給抓到臨海去了,能不急麽?又聽說村裏開了車已經跟過去了一些人了,這就又擔心起來:“去的人多麽?別吃了那羅混蛋的虧”!

熱血烘熱血,很快,整個墾豐都沸騰了,而各個廠子和分場的負責人,哪個不是陶自強和蕭國華兩人親手提拔的呀,對於這種情況,他們非但不去管,甚至還起了一定的推波助瀾的作用,短暫的積聚之後,墾豐——爆發了!

在墾豐,各種車輛現在可不老少,於是一副震驚臨海市民的景象出現在臨海的街頭!這都是什麽東西呀,各種古怪的車輛,不管快慢,都是震耳轟鳴的衝在臨海的街頭,有好奇的人壯著膽子問了一下,這才知道,墾豐建設的大功臣,曾經收到過偉大領袖接見的蕭國華竟然給冤枉了,隻是因為一封誣告信,臨海的羅混蛋就抓了人家!

這些墾豐的來人準備的好不充足!各個車輛上,不是貼著墾豐的宣傳畫就是貼著當年蕭國華和陶自強受中央領導接見,以及與偉大領袖的合影等等,還有的幹脆就支起了廣播喇叭,裏邊播放的是墾豐的宣傳『性』播音,這下好了,臨海整個給攪合成了一鍋粥。

墾豐的人從臨海四麵八方湧來,這也是知青們設下的計策,雖然都是來自墾豐,但是在進入臨海的時候,一定要分散開來,從各個方向進入,以便大造聲勢!

有的時候,人總是不怕熱鬧的,蕭國華對墾豐的貢獻很大,威信很高這不假,可是,要說能為其出頭的,也就是他們老蕭家的族人和一些感恩的知情罷了,隻是人終究架不住煽動,僅僅一個來小時,墾豐就湧出了不下幾千人,而現在,連帶著裹挾的,都匯集到大街上了。

“走哇!到市革委會去!為咱們的蕭主任討一個公道!”

“對,一定要個說法”!

“反對墾豐並入臨海,咱們這就去請願”!

“羅混蛋這種最起碼的保密常識都不懂的人,能管理好墾豐麽?要是真歸這混蛋管了,咱們就白留下了呀,現在要是再回去,咱們都得喝西北風,不為蕭主任,就是為咱們自己,也不能放任他們作踐墾豐!大家聽我的,咱們去市革委會那裏去請願”!

一路上,人們呼喊著各式各樣的口號,逐漸的向市委這裏聚集著,當小侯往窗外看的那一刻,正是先頭部隊抵達了,順著人流再往遠處看,整個大街,都給人擁塞住了,這得多少人啊!

“還我們蕭主任!”……

“羅混蛋從墾豐滾出去……”

“還我們蕭主任的清白……”

“揪出誣告蕭主任的壞分子……”人群聚集在市委大院的內外,一聲聲響亮的口號透窗而來,羅世遠驚慌的奔向了電話,想要給部隊再打一次,催促他們快來,可手還沒碰到電話機呢,急促的電話鈴聲就響了起來,羅世遠焦躁的拿起電話放到了耳邊,剛說了聲:“表姐夫”?就給對方打斷了,裏邊威嚴的聲音傳來,羅世遠隻聽了一句,撲通一下就頹然的坐到了椅子上,一張臉喲,都皺巴成了苦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