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零章 癡願

一亮厚重大氣的林肯,載著小哥倆直奔念祖的家裏,因為您老母親喜歡櫻花,肖國華便將自己的家安置在新宿的櫻花苑附近,並且在小院裏遍植櫻花,隻是此時花期已過,倒是有幾棵櫻花樹上,結著累累的果實。

院落很大,櫻花樹下是剛過腳麵的綠草,其中不規則的擺放著幾個石幾石凳,更在一顆最粗壯的樹下,有著一個原木的佛龕,佛龕前邊,精致的香爐裏還冒著細縷青煙,小小的供桌上擺放著鮮淋淋的水果,紅星忽閃,那是一炷燒了大半截的竹香。

“那裏是爺爺的靈位”!念祖小聲的對蕭寒說道。

“哦,那我去拜祭一下,念祖,要是拜祭的話,沒有需要注意的規矩吧”?蕭寒霍然之間,增添了幾許感動,不曉得當年自己的三爺爺和這位口木『婦』人之間是怎樣的一種深厚的感情,能讓這位三『奶』『奶』苦守到今,而且還這樣勤於供奉,因而多了小心和尊重。

“哪有什麽規矩,你是爺爺的孫子,你的規矩就是這兒的規矩,嗬嗬,其實『奶』『奶』也沒什麽規矩的,就是每天,總會在爺爺的靈位前跌坐許久,不管風雨,從未間斷過”!念祖語氣貌似輕鬆,可蕭寒卻分明感覺得到,念祖很為『奶』『奶』的這種行為而自豪,沒想到這小家夥比自己還要小兩歲,卻憑的封建!

“哦”答應了一聲,蕭寒踏著茵茵的綠草,來到了那個小佛龕前,恭敬的在蒲草墊子上跪了下去,給從未謀麵的爺爺磕頭。

“也給爺爺燒一炷香吧,老輩人最終後代繁衍,很可惜,咱這房人丁卻是不夠興旺呢”!念祖點燃了蠟燭,又從一旁的木盒中取出來了三支竹香,點燃後交給了蕭寒,陪著哥哥跪了下來。

“嗯”無須禱告什麽,蕭寒接過竹香默默合掌,拜了三拜之後,將竹香『插』到了香爐之中,再次三拜後這才起身。

“小寒!快來,『奶』『奶』在招呼你呢”!剛剛循上小路,蕭國峰就在房間的門口急切的召喚著。

“二叔”!叫了一聲,蕭寒緊走了兩步來到了蕭國峰的跟前,還未曾說話,就給蕭國峰拉著走進了屋子。

換了木屐之後,蕭寒隨著蕭國峰來到了後邊的一個房間,推開素白絹紙糊成的房門,一股檀香撲麵而來。

屋子中很是素雅,除了一個香案一尊佛之外,就隻有佛前的一個蒲團了,一位銀發如雪的老『婦』人正手撚著佛珠,淚眼盈盈的看著蕭寒。

“母親,這就是小寒”!蕭寒發現,叔叔用的可不是日語,就像是和自己說話一樣,用的是中文。

“三十年了,我心如枯木,苦心死守,雖然身在口木,可想著的還是埋骨荒山的亡夫與離別前曾諄諄多次的蕭族家人,怎奈……汪洋相隔,始終難以如願,如今……終於能見到至親家人……竟然已是孫兒輩了”……雖然文白夾雜,還帶有濃重的口音,但是老人抖顫的聲音中所蘊含的深切懷念和親人相見的激『蕩』,卻讓蕭寒在理解上並無困難,僅僅是這一句話,蕭寒在心中已經接受了這位三『奶』『奶』。

“『奶』『奶』……”看著老人撲簌簌落下的淚水,蕭寒哽咽著叫了一聲,跪坐在老人的跟前。

“媽媽,請您保重身子,親人相見是高興事,您……可不能太過傷心”!老人身體不好,幾多疑難,所以蕭國峰曆來就很小心母親的身體,見老人傷心落淚,也忍不住跪了下來,勸慰著。

“國峰,果真是骨脈相連,你看小寒和阿惠長得多像”!老人抖顫著手抹了抹眼角的淚水,看著蕭寒和並跪的念祖,欣慰的說道。

是啊,要不是骨脈相連的親近和形容類似,又怎會那麽輕易的就認作親人?

“小寒,來,讓『奶』『奶』看看……哦,你這孩子和念祖一樣的清秀,卻是……卻是和你三爺爺相差甚遠了”!看得出來,老人是有所遺憾的,蕭寒知道老人的心思,在爺爺的描述中,三爺爺是一條膀大腰圓麵『色』黧黑的壯漢,可是,不管是叔叔蕭國峰還是念祖,都長得過於文氣了些,很可能,已經被老人引為憾事了吧,畢竟,老人喜歡在子孫身上尋找三爺爺當年的印象。

“『奶』『奶』,咱家裏也不盡都是我們這樣兒的,要是你見了我三叔……就是柱子,還有三叔家的混小子,肯定會高興,引為那爺倆,都是虎背熊腰的猛漢典型呢”!蕭寒嗬嗬的笑了。

“嗯,也聽你叔叔說過的,說是老三長的魁梧,倒是和你三爺爺頗為相像”!老人也給蕭寒逗得笑了起來,畢竟是歡喜的事情,剛見麵的酸楚,很快就衝淡了。

“小寒,那年你叔叔去中國拜祭,嗯……據說蕭家祖墳那裏埋葬的隻是你三爺爺的衣冠”?還不容易岔開了,可稍稍過後,老人還是將話題引了過來。

“『奶』『奶』,可以說已經不是了,在叔叔回家拜祭之後,根據您所寫的情況,已經找到了我三爺爺……的墳墓了,不過,暫時還沒有遷骨,我爺爺曾經和叔叔說過,要等『奶』『奶』回去家裏的時候,按祖宗的規矩,再行遷骨”!

“這樣……也好,我肯定要去”!老人雖則垂淚,卻是高興的淚水,大伯子既然這麽說了,又得到了族長的允許,那麽,自己算是被蕭家給接受了哇!

“媽媽,今年是過於局促了,來年吧,來年的春天,我就想辦法安排您去給父親遷骨”!蕭國峰在一邊說道。

“不等明年了,我自覺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再說,你父親遊『蕩』在外也幾十年了,我了解他,肯定想家都想瘋了,我……我不能再讓他等一年了,如不是去年實在動不了,其實在去年就應該去中國,將這個心願了結”!老人家已經等不及了,無論是 還是身體的原因,她都不想再等一年了。

“媽媽,可是,您的身體剛剛好一些呀”!蕭國峰趕緊勸道。

“就是趁著我還能動彈,這才要去為你的父親遷骨,我怕……我拖不了太久了,不想進棺材的時候還帶著遺憾”!老人絲毫不改自己的意思,已經是打定了主意。

“『奶』『奶』,要不這樣,我哥呢,這次來口木還有一些事情要做,等這些事情辦完了,怕是還要一些時日,那時候,天氣也涼爽許多了,幹脆,咱們一家子,就一起去一趟國內,『奶』『奶』,您說怎麽樣”?念祖忽然說道。

“好,好,這樣好,國峰,到時候你『操』辦一下,這次回去中國……我怕也就回不來了”!老人淡淡的說道,好像嘴裏說的並不是自己的生死。

“媽媽,您可不要這麽說,不是回不來,咱們哪,而是不回來了,我跟您說過的?我二伯還給咱們留著新房呢,即便是村子搬遷,都給咱們挨著留下了四間房子呢,而且,咱們老家的環境,要比咱們在東京好很多呢”!這隻是開解的話罷了,如果不是老人懷著這個心願已經多年,蕭國峰倒是希望母親不要長途跋涉。

“那好啊,我從未進過家門,那麽這次,我終於走進了咱們蕭家,那就讓我終老在家裏吧”!

“『奶』『奶』,你怎麽總說這樣的話呀,不好,我也不愛聽,您要是再這樣說,我就拉著哥哥走了呀”!念祖拿出了小孫子的扮相,一邊假意撒嬌,一邊“要挾”老人不要總說這樣喪氣的話了。

“嗬嗬,好,我的小孫子不願意聽了,那我就不說了,念祖哇,你去門口迎一下,一會兒,你的姨婆會過來,咱們多的親人也沒有,就這麽兩家,今天啊,咱們好好的聚一聚”!

“好誒!『奶』『奶』,光我姨婆來?那我小姑姑還過來不”?念祖一邊抬屁股往外走,一邊問道。

“應該會來的吧?你呀,有事沒事的也不要老去煩你小姑姑,她的事情很多的”!老人畢竟是老人啊,還在羅嗦著告誡孫子呢,念祖卻已經飛快的跑出了房門,穿過了前邊的天井,竄到前院去迎候客人去了。

“啥時候咱們家念祖也能改掉這『毛』躁的脾氣呀……真沒辦法,看看小寒,穩穩當當的,多好”!老人看著窗外念祖的背影,有些嗔怪,卻更多寵溺的笑罵。

“三『奶』『奶』,其實……我也不是很穩當的,這是剛見了您,還有些拘束,放不開呢”!還是多說笑,讓老人家多開心吧!

傭人奉上了香茶,蕭寒扮乖作巧的陪著老人家說話,不時的說一說自己小時候的混賬事兒,也會說說念祖在蕭家集那段時間出的糗,話題間將蕭家集那種親族之間的溫馨關愛透『露』出來,夾雜著自己和念祖的作怪記錄,倒是讓老人喜笑開懷。

“唉,總是隔輩人吃香呢,媽媽和我說話的時候甚少笑容,可跟您的兩個乖孫說話,就笑的這麽開心,媽媽,也不能這樣偏心吧”!看到老人高興,蕭國峰也來湊熱鬧。

“那是因為我兩個孫子都很優秀,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你呀,要是有我這倆孫子的三分本事,我也跟你笑”!老人嗔怪著,卻是難掩自豪。

屋中其樂融融,蕭寒置身其中,竟然找到了一些在家的感覺,還是有親緣啊,遠隔江海,卻能生出親近依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