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一章 窮則思變
“舒兒啊，是誰呀”？聽到外邊有人說話，雖然聲音柔細，可還是能聽出是男人的，舒媽媽趕緊在屋裏搭腔道。
“是一個不認識的同誌，說……說是來找咱求援的”！舒芳在外邊應了一聲，為母親解釋道。
“來了就是客人，趕緊來屋裏坐吧”！舒媽媽從炕沿兒上站起來，走到了外邊，蕭寒也跟了出去，這時候，胡玉林已經給舒芳讓到了門口兒了。
“這位……是伯母吧”？胡玉林看到了舒媽媽，躬身行了個禮，恭敬的問道。
“撲哧”！舒芳不由得笑了出來，這人啊，都禿頂了，看上去都有四五十歲啦，還跟自己媽媽叫伯母？
“不敢當不敢當，這位同誌，屋裏坐吧”！舒媽媽連道不敢當，將胡玉林讓到了屋裏，蕭寒呢，早就找了茶杯，用水沏茶呢，客氣的讓坐之後，蕭寒將茶杯遞給了胡玉林。
“唔，真香，好茶呀”！胡玉林也不甚謙讓，端起了杯子揭開蓋碗兒吸了口氣歎道。
“哦，胡同誌喜歡品茶麽”？雖然蕭寒不怎麽懂茶道，可看這人在舉止上自然協調，怎麽看都很像回事兒，遂好奇的問道。
“咳咳，我哪裏懂品茶呀，說實話吧，我家三代赤貧，我爺爺我老子那兩輩兒都沒見著過茶模樣兒，到了我這輩兒吧，趕上新社會了，可最高級的就是天津產的紙袋茉莉花茶，我還嫌它有樹根子味而不喜歡喝它那，嘿嘿，這不是有求於舒廠長嘛，總得裝的像回事兒是不”？
“哈哈哈，胡同誌，您可真有趣兒，說吧，什麽事兒需要我們支持”？舒芳笑道，這時候，她又轉變成管理者幾千人大型服裝廠的女強人了。
“早就聽說過舒廠長是個直爽的女強人，所以我也就不彎彎繞繞的了，是這樣的，舒廠長，我……您看我是不是很像個知識分子”？這人伸手抿了一把頭上沒幾根的頭發，笑嘻嘻的衝舒芳問道，問完了，還衝舒媽媽和蕭寒點點頭，倒是不會冷落了誰。
“啊，是呢，看您這聰明的地中海，他就是個文化人呢”！舒媽媽看著這人笑道，到了屋裏終於能夠打量仔細了，雖然這人早早的就謝了頂，可歲數也就三十來歲的樣子吧。
“其實呢，我還真是個文化人兒，事情是這樣兒的”！胡玉林苦兮兮的一笑，將自己的來意說了出來。
“我是鄰省胡橋的，您幾位也聽說過我們那個地方吧，自古民風彪悍，喜好練武，是有名的武術之鄉”！胡玉林侃侃而談。
“在過去，我們那裏可是出過無數的英雄好漢，出了無數的武術高手，曆史上，曾經有無數的武狀元都是出自我們胡橋，隻是，出了這麽多的英雄猛漢，卻對我們胡橋沒有半點的好處，一直以來，整個直隸，整個鄰省來說，我們胡橋就是一個窮到掉渣的地方，可惜啊，出了那麽多的曆史名人，卻不能帶動家鄉發展，始終都是一個貧窮又落後的地兒”！胡玉林感慨的說道。
“啊，這些我也聽聞過好多，那您這次來青山縣且來找舒芳是想做什麽”？蕭寒打斷了他的長篇大論，徑直問道。
“我……我是來學服裝設計和製作的”！胡玉林給蕭寒一問，也就不多說了，照直說出了來意。
“我從平京大學畢業的，原來給分到了平京，文革一開始，我就受到了衝擊返回了家鄉，在我們縣的文化館工作，可是，我們縣的文化館……他我們那文化館就從來沒有正兒八經的興盛過，所以政策以放開，我的心思也就活了，趁著少林寺興起的武術熱，便動了利用武術熱開辦武術學校的心思，多了也不想，總想掙點學雜費什麽的，也貼補一下文化館的資金，要是再多的話，就再辦個夜校啥的，新時代啦，沒有文化，我們那地方的經濟是上不去的”！
“可是，我的武術學校剛開辦了兩期，上邊就來了文件，不讓我們辦了，這不嘛，最後賠償人家學員的學雜費都是我們幾個負責人從自己兜裏掏的，當然，我也不是埋怨國家的規定，可總歸是組織起了一撥人吧，我要為我招來的這些人負責呀，反正也開了辦校的頭兒了，就想著弄別的辦校項目，想來想去，就惦記上服裝裁剪了”！原來如此，看來，在蕭寒的影響下，給武術熱刹車，卻也阻擋了很多人呢，眼前的胡玉林，就是其中的一個。
“嗬嗬，我問您，在您開辦武校的時候，真能傳給學員真功夫麽”？蕭寒『插』了一句問道。
胡玉林看了看蕭寒，眼神恍惚了一下，道：“都說三年學藝，五年學功，就連評書中的那些古代天才，都需要多少年才能藝成下山呢，指望著在武校練個仨倆月的就能學會功夫，那肯定是騙人的，頂多就是練會幾個套路，學一些花架子罷了，所以國家下文件讓取締的時候，咱也心服口服”！
“您倒是實話實說”！蕭寒很為其直率而感歎。
“一看您就是個精明的，我說謊騙您一準兒給拆穿，還不如實話實說的好啊”！
“那怎麽又想起來開服裝裁剪學校的”？
“這不是也沒有別的招兒嘛，也是正趕上時興兒，現在的姑娘媳『婦』的，都想學做衣服呢，村裏已經有好些人都自發的起來去跟人家有手藝的人學做衣服，縣城裏邊，如今最時興的就是開個服裝裁剪小店兒，因為這，我才想起這個主意的，最主要吧，我組織的那幫人，總要謀個出路”！胡玉林喝了一口水繼續說道。
“其實哇，國家自從製定了改革開放的新政策我就尋思了，這分明就是要大家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呢，隻要你自己有本事，那就死了勁兒的去鼓搗吧，所以呀，我覺得，身上有點手藝是最好的，可說起手藝來，無非是家傳、師傳、單位學會這幾條路，很多人呢，都因為沒有機會學不到，所以，辦教手藝的學校肯定會大時興，我這人祖上就會種田，自己呢，上了這麽多年的學，也隻會耍幾下筆杆子罷了，真正的手藝一樣兒也不會，不過呢，我倒是對做衣服很感興趣，自己在家裏也縫過一些的，聽說青山縣服裝廠的舒廠長是在國際上有名的服裝設計大師呢，就來學手藝啦，也不圖別的，簡單的一些裁剪技術，能做什麽列寧裝、中山裝啊啥的，就是我的目的”！胡玉林將自己的想法竹筒倒豆子般的一股腦說了出來。
“人，總要自己給自己找出路的，其實我倒是好說，怎麽的都算是國家的正式幹部，可看著街坊四鄰的整天的為吃穿發愁，總想做點什麽，能讓他們有所改變”！
“我倒是尋思了一些道道，比如廚師，比如柴油機修理，比如電氣焊啥的，我隻要想到的，就已經想辦法去找師傅了，找不到師傅的，就派人去找人找地方的去學，我的誌願也不高，隻要能教會來校的學員一門兒憑依吃飯的手藝就滿足啦”！
“嗬嗬，你要是真的這麽想的話，倒是你們胡橋人的福氣啦”！聽了胡玉林的話，蕭寒也給觸動了，自己在最早的時候不正是想著要改變族人的貧苦生活，這才想盡辦法開荒、辦企業的麽？
“能幫上家鄉人是我的心願，同時呢，幫別人的時候，也是幫了自己，隻要我尋思大的這個職業學校辦起來的話，也能解決我在文化館那個不尷不尬的地方枯坐的問題不是”？胡玉林歎聲說道：“您不知道，整天的吧，啥也不幹，就那麽待著，拉拉胡琴，寫一些標語什麽的，就等著開工資……這跟混吃等死也差不多了，再說了，工資，也實在是少了些呢，我大丫頭和二丫頭是雙胞胎，姐倆的學習成績都很好，這一旦要是都考上了大學，將來我都供養不起呀，不思變動，早晚都是大麻煩”！胡玉林所說所想都很樸實，窮則思變這根本就是無可厚非的。
“好的，您的這個忙呢，我會幫您的，學服裝裁剪是吧，我一定給您安排”！舒芳聽了胡玉林的話，看了看蕭寒，在蕭寒輕輕的頷首之後，痛快的說道。
“啊，那實在是太感謝您啦，您放心，我也就學學您廠裏出的那些中檔服裝的式樣就可以，您廠裏那些高檔的服裝，我……我怕是也學不會，不會給您廠的工藝啥的造成泄『露』的，您真的答應我跟您廠裏的師傅去學了”？胡玉林沒想到能這麽順利的就得到舒芳的首肯，驚喜的問道。
“是啊，答應了，您學會了回去教出來好學生，興許呀，還能到我廠來上班呢不是？雖說是倆省，可就這麽點距離，不是不可能的”！舒芳點頭再次確認。
“好，好，那太感謝啦，這是我……我從家裏給您拿的一點東西，也不是啥好玩意兒，就是家裏曬的紅薯蔫兒，您閑暇時候當零嘴吃吧，很甜的”！胡玉林拎起了拿來的兩個塑料袋兒，有些羞赧的說道。
“呀，這可是好東西，那我留下，剛才我還尋思，您拎著的這兩袋子要是別的東西的話，我一準兒給您送出去呢”！舒芳幹脆打開了一個，看到裏邊紅通通猶如瑪瑙般的薯幹笑道。
“那，我明天就去您廠裏找您”？胡玉林看了看舒芳，心裏頭慶幸遇到了好人。
“好的，明天你跟門衛一說就行，到時候我安排就是了”！
“哈，那我就不耽誤您一家了，得趕緊回去把這好消息告訴我那倆活計去”！胡玉林識趣的說道，隨即拒絕了舒媽媽的挽留，顛顛的出去了。
送走了胡玉林，蕭寒回來從塑料袋中拿出了一塊兒薯幹兒，咬了一口笑道：“嗯，這胡玉林的腦瓜兒很活泛，卻也提醒了我一件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