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零章 彪悍還是忠烈
不光是蕭寒，恐怕是任何一個中央部委的領導都不願介入地方事物，正在他疑慮未決的時候，方寧突然推門進來對蕭寒說道：“局長，省『政府』秘書長梁淵同誌過來了，同行的還有鐵西市市長潘陽”。
得，不用考慮了，省『政府』這邊連陪同自己下鄉的人員都派過來了，不管怎樣，這次桃林之行已經是肯定的了。
蕭寒知道，這其中肯定涉及到省委，省『政府』權力階層的博弈，很可能自己就被人當成了一杆槍，可他卻根本就不在乎這些，反正自己名正言順。
梁淵是個風風火火的人，至少表麵上看上去是這樣的，來到了招待所之後，說笑了幾句，就提起了前往鐵西的行程，蕭寒更幹脆，拿起了自己隨身的小包，帶著大家就下樓上車了。
鐵西作為最邊緣的一個市，距離省城大約有四百多公裏，好在公路的品質還不低，一路上的車速不慢，還沒到過午呢，車隊就進入了鐵西地界。
鐵西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為鐵西境內有著江北最大的一個鐵礦，而且並不僅僅是這一處，在其周圍，大大小小還有十幾個規模不等的鐵礦，如今，卻都給開發了出來，一時間，鐵西的總產值翻了一番。
還未曾進入鐵西市內的時候，遠遠的望去，就可見天空中飛騰著黃褐『色』的煙塵，騰騰如彌漫雲霧之上九霄，將整個郊區都籠罩在一片『迷』蒙之中。
“蕭局長，您看，這就是我們鐵西市的工業區，去年，我們又建成投產了一座萬噸的煉鋼廠呢”！盡管煙塵滾滾，可潘陽卻異常的自豪，指點著隱約的高爐對蕭寒說道。
“鐵西，鐵西果然名不虛傳啊，這蒸騰的煙霧就像是一朵鋼鐵流雲，想必鐵西的老百姓呼吸著這充滿了鋼鐵粉塵的空氣，連心肝肺都能變成鐵鑄的吧”！蕭寒看著窗外黃褐『色』的煙塵，淡然說道。
“呃”！一句話，就像是一個用鋼鐵打磨而成的塞子，一下子就哽在了潘陽的喉頭，他一點都不傻的，蕭寒的潛意思，自然明白。
“是啊是啊，在抓生產的同時，也要注意環境保護嘛，你看看，就這麽一會兒，咱的車窗外邊就積了這麽多的粉塵，在這種環境中生活，不得矽肺都難”！梁淵並沒有像一般陪行人員那樣坐在前邊的車裏邊，而是坐到了蕭寒的身邊，聽完蕭寒的話，道。
“是是是，我一定會秉承蕭局長和梁秘書長的指示，下大力整治汙染，請領導們相信，不會太久，煉鋼廠的汙染問題就會提上我們鐵西市幾項重頭工作的議程”！潘陽從善如流，趕緊點頭說道。
這片煙塵區的範圍可不小，幾乎用了半個多小時，才走出了這片煙霧，眼前，已經是鐵西市的城區了。
盡管已經不是煙塵區，可這裏還是隨處可見深褐『色』的粉塵痕跡，來往的卡車，更都是黑乎乎的，上邊都是鏽跡，一路走來，髒兮兮的，先前不注意還好一些，在得了蕭寒的委婉批評之後，潘陽看著外邊的景象，覺得格外的刺眼。
“蕭局長，現在都已經下午一點了，要不咱們就現在鐵西休息一下，吃點東西，之後再去桃林”？來到了鐵西，潘陽自然是地主，看了看腕子上的手表，對蕭寒問道。
“嗯，不要太麻煩就好，簡單的吃一些東西”！蕭寒定下了基調。
“那我通知一下奇峰同誌”！潘陽見蕭寒答應，遂說道。
“好的，也不要通知太多人，就你們鐵西班子成員吧”！梁淵也循著蕭寒的意思說道。
“那咱們就在新華就餐吧”？潘陽想了想，定下了就餐的地點，和司機說了新華酒店的地址，車隊便直奔新華而去。
作為老牌的工業城市，城區裏邊有著很多的工礦企業，雖然看上去顯得陳舊，卻也有著異樣的繁華，新華酒店，就坐落在鐵西市新華路的中段，乃是鐵西最豪華的一處大酒店了，原本是國營，前兩年才承包給了個人經營，從新裝修之後，成為了鐵西市的地標建築。
來到了新華的門口，一行六輛車齊刷刷的停在了新華旋轉玻璃門的跟前，早就有下邊的工作人員去通知老板了，蕭寒他們剛下車，老板就急匆匆的迎了出來。
“潘市長，喲，您來也不事先通知一下，早知道您來的話，我會好好的為您準備呀”！老板是個四十多歲的半老徐娘，雖然歲月已經開始在她的臉上雕琢出痕跡，可還是能夠看出來，這位老板，在年輕的時候也是一盆禍水。
“中央和省裏的領導來咱們鐵西視察，因為是臨時決定，就沒有通知你，雖然倉促了些，也希望高經理能夠配合市委市『政府』，做好這次接待工作”！潘陽低聲的說道。
“啊”！高經理有些吃驚，剛才下車的時候，看著車上下來的三個人，最數潘**有官威了，其餘的，那個五十來歲的人，一身藍『色』的中山裝，就好像是一個中學教師嘛，至於另外一個，年輕『毛』嫩的，還是個後生仔呢，沒想到，卻是大有來頭。
沒用多久，鐵西市委書記嶽奇峰就帶人趕來，寒暄之後，酒菜流水一般的端上來，酒宴開始。
雖說是便飯，可到了如今這個層次上，哪有吃完抹抹嘴就走的道理，免不得冠冕的說些什麽，這一說，時間就過了兩個多小時。
“蕭局長，桃林縣是我市三個貧困縣中條件最差的一個，雖然市裏已經通知了桃林，讓他們做了準備了，可畢竟條件有限，我想，今晚咱們就暫時在鐵西市裏休息，明天再趕往桃林如何”？酒席宴上，梁淵思忖了一下，對蕭寒說道。
“既然都做了準備了，不去也不好，條件也不見得就多差吧，我可是農戶出身呢，再艱苦的條件也過過，也不要在鐵西市裏休息了”！蕭寒擺手笑道，心中卻腹誹其居心，這種說法，哪裏是想留自己在鐵西市裏？
“那通知桃林吧，下午抵達”！梁淵嗬嗬一笑，道。
既然決定到了桃林再休息了，在鐵西就沒有太過耽擱，吃晚飯之後，車隊立刻開拔，向桃林而行。
桃林半是山地，半是丘陵，平整的耕地，不足七分之一，因而，土地在桃林顯得尤為珍貴，要不然，也不會出現灌渠征地之後，卻沒有土地補償溪口的事情發生了。
說是山區，並沒有太高的山峰，一路上所見，更都是光禿禿的山嶺，隔老遠，或許才能見到一棵幹幹巴巴的小鬆樹，真是荒山野嶺呢。
路況太差，一路顛簸，行至桃林邊界的時候，大家隻好停下車，站在路邊休息。
“桃林的環境，真可謂窮山惡水，這一座座的山包，都是那種不禁風化的頁岩，表層的地方，就像是核桃酥，一碰就碎，卻還不能風化成纖細的土壤構成，被山風一吹，都飄揚到山溝裏，加上時不時的滑坡，山上山下都是石片片，連草都不長呢”！作為市長，潘陽倒是對桃林的情況非常熟悉，指點著光禿禿的山坡山溝，對蕭寒說道。
“古語說窮山惡水出刁民，雖然現在是新中國了，話不能這麽說，可也必須要承認，桃林的群眾，作風都相當的硬朗，為了定點小事便會引發爭鬥，別看人口才幾十萬，隻占了鐵西市總人口的二十分之一，可刑事案件的發生數字，卻占了全市總案件的四分之一，多數是『性』質惡劣的刑事案件”！從政法委書記提升到市委書記的嶽奇峰，則從另一個方麵說道。
“民風彪悍也不盡是壞事，最起碼文革的時候，桃林縣的本地老幹部就沒有人受到過衝擊，即便是在外地工作的，隻要察覺造反派要針對他，卷了行李跑回家就是，誰也不敢到桃林縣去揪人，要給打破頭滴”！梁淵笑哈哈的打岔。
“這地方的人……人們都管桃林人叫狼族，那是在說他們都具有狼『性』，翻臉不認人呢，親兄弟，一言不合就鐵鍬上市，打起架來，都像是多年的仇人，總而言之，我不喜歡這個地方，也不喜歡這個地方的人，可作為市長，卻躲不開，也不能躲”！潘陽見大家把話說到這種程度上，也變得坦白了許多。
“人，對一樣事物，往往因為心態的不同，卻能生出兩樣的情感來，我兩個堂爺爺都是在解放前犧牲的，我大爺爺是犧牲於抗戰，我三爺爺則是犧牲在解放省城的戰役中，所以呢，我也曾經通讀過有關咱們省內各地的革命烈士事跡，有一個發現，那就是論起在抗戰和解放戰爭中產生烈士最多的就是桃林縣”！蕭寒並不和他們辯駁，可話題卻引向了另一個方麵。
“恩，蕭局長不愧是咱江北人，對於江北的境況真是十分的熟悉，我在統戰部工作過，又一次也是因為工作需要吧，對各市縣的烈士名單做過整理，統觀全省，有記載的烈士一共是32412人，而桃林縣這麽一個幾十萬人的小縣，卻有烈士1129人，這已經是一個非常驚人的比例數字了”！梁淵左右逢源，這時候，竟然給蕭寒打起了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