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四七章 修羅場

蕭寒他們站的這個地方,距離炮仗市大約四十多米的距離吧,爆炸發生之時,蕭寒就覺得一股勁風撲麵而來,整個身子就好像是給誰來了個貼山靠一般,幾乎都飛了起來,往後急退,蹬的一下,撞到了後邊的一棵楊樹上,但此時此刻,他卻絲毫也沒覺出疼痛來,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壞了”!

顧不得身上給撞的酸痛,急忙扭頭去看譚振,而此時譚振也已經反應過來,橫跨一步,拉著蕭寒的胳膊就往後閃,剛才拿一下將蕭寒推了一家夥,譚越此時已經滿懷自責,如今的念頭,就是趕緊帶省長離開!

“譚振!別拉我,趕緊打電話”!蕭寒想要再去拿手機卻發覺,自己的胳膊根本就抬不起來了。

“省長,快往後邊閃”!這還隻是第一波爆炸而已,要知道炮仗市可不是一輛車,那是幾十上百輛車呢,這一爆炸,其餘的車肯定會接連殉爆!

“趕緊打電話呀”!蕭寒給譚振拉得蹬蹬蹬倒退,直到靠到了馬路對麵人家的院牆上,譚振這才撥通了省『政府』的電話,也不管是誰在那裏值班了,直接將小鎮炮仗市炸市的事情講了出來,要他們趕緊組織公安和醫療等相關部門來這裏搶險,電話剛剛打過去,接連不斷的爆炸聲便隨之而來了。

“老天爺”!剛才接話的那名『婦』女已經給驚呆了,爆炸聲中,人們猶如見了火的螞蟻一般開始四散奔逃,但哪裏這麽容易就逃出去呀,裏邊跑炮仗橫飛,到處火球,那些車輛給爆炸的衝擊波撕裂成一塊一塊的碎片四散飛『射』,蕭寒親眼見著一對父女正攜手驚惶的往外奔逃,幾片鐵皮飛來,猶如切豆腐一般,刷的一下,將那位父親的右臂整個切了下來,那父親卻絲毫顧不得自己的劇痛,本能的左手一攬,將女兒護在了身前,顯然,想用自己的軀體為女兒謀得一塊逃命的庇護所,但當他將女兒拉到胸前,卻看到女兒的頭,僅僅連著一層肉皮,耷拉在一邊,頓時哀號一聲,摔倒在地。

“王八蛋”!蕭寒大罵了一聲,卻不知道是罵那些忽視安全不按要求執行的各級官員還是罵這傷亡慘重的爆炸了,掙紮著就要衝過去,要知道,他可從來都忍受不了自己的同胞如此無助的在災難中掙紮逃命!想當初,海城地震是這樣,唐山地震,也是這樣!

“不”!譚振哪裏敢放開他呀,大聲吼道:“要去我去”!

就在這時,最大的一聲爆炸終於發生了,一股衝天的火焰,滾滾升騰的蘑菇雲,隨之而來的衝擊波一下子將三個人推得貼在牆壁上!

蕭寒根本就沒在意這種衝擊波的衝撞,看著那猶自散不開的人群,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媽呀,媽呀”!炮仗市上一片哀號,隨著爆炸過去,人們猶如驚鳥一般湧了過來,人人麵如土『色』,人人煙熏火燎,很多人的身上都是帶傷沾血的,哪裏還顧得上別的呀,恨不得再長兩條腿,生怕跑得慢,而讓蕭寒最憤怒的是, 在最前麵的竟然是兩名身著警服的公安人員,讓蕭寒最終爆發的是,這兩人不知是舍不得還是忘掉了,手裏邊,竟然還拎著那個鼓囊囊的蛇皮袋子!

“該死”!要是蕭寒能過去,他恨不得將這兩個敗類拎過來揪成兩截,怎奈人實在是太多了,簇擁著隻想遠離這裏,一時之間,蕭寒也好,譚振也罷,根本就難以動彈!

零零星星的爆炸聲猶在響起,但已經沒什麽威力了,從第一起爆炸到現在,幾乎十幾起大規模的爆炸也隻用了十來分鍾,而就這僅僅十分鍾,炮仗市那邊已經是一個人間地獄!

爆炸聲漸漸停歇了,直到這時候,逃命過來的人們這才稍稍穩定了心神,覺得已經安全之後,紛紛停下腳步,扭頭默默的看著那片修羅場。

哀鴻遍野!

遠遠看去,那片開在麥田上的空場中,依舊硝煙彌漫著,但透過偶爾閃現的縫隙,可看到地麵上橫躺豎臥都是死傷人員,大片大片的血汙根本就不鮮見,那些各式各樣的車輛,或是給撕裂成一團廢墟,或是正冒著滾滾濃煙……

“嘔”……也不知是誰,忽然尖叫了一聲之後,連連幹嘔,隨即人們像是見了鬼一般呼啦啦的往後閃,蕭寒順著聲音看過去,一團血淋淋的肉塊正掛在自己曾經靠著的楊樹上,那塊血肉的下邊,還連著一塊不知何物的髒器!

“哇”!就在這時,一個女人猛地哭號起來,最裏邊哭喊著一個名字,瘋了一般就往爆炸現場跑去,那應該是看到了親人吧,蕭寒知道這時候絕不能『亂』,掙紮著從牆上起身,用盡全身的力氣大聲喊道:“大家聽我說!我是遼省省長蕭寒”!

如果僅僅前半句的話,是沒什麽震撼的,當蕭寒報出了自己的職務和名字之後,四周的人猛然一驚,有人仔細辨認了一下,認出來果然是剛調來不久的蕭省長,有機靈的,趕忙幫著為創意秩序。

“大難來臨,我們千萬不要『亂』!現在聽我指揮,在場的,黨員站出來!有急救經驗的站出來”!

蕭寒的兩個站出來迅速的穩定了現場,很快,幾十名黨員就站了出來,隨著的,還有幾個聲稱是赤腳醫生的群眾,蕭寒對他們說道:“有誰是這村的幹部?馬上組織維持秩序,不管是誰,未得命令,決不允許進入現場,馬上執行”!

一聲過後,黨員群裏出來了兩個人,開始組織控製現場,而蕭寒走到那群黨員和懂急救的群眾麵前,對他們說道:“現在馬上進入現場,由你們幾位懂得急救的做指揮,迅速組織搶救,要知道,哪些可以動,哪些不可以動!我已經通知了相關部門,相信專業救治人員馬上就能趕來,我們要為他們提供方便,最大限度的”!

說完,當先往爆炸現場跑了過去。

有著多次災難現場的經驗,蕭寒也不缺急救常識,在他的帶動下,很快的,對那些可以移動和急救的傷員進行簡單的止血和包紮,但爆炸的威力實在是太大了,很多人都是斷肢身殘的,僅憑捆縛等手段,根本就難以止血……

“省長……不行啊,這血根本止不住呀”!一名黨員抱著一個齊膝斷腿的傷員,看著那噴湧的血箭,慌手慌腳的哭了起來,因為他剛才用撕下的布條當繩索都捆紮兩三道了,卻絲毫也沒取得效果。

“啊,那兒有塊塑料布先裹著,然後緊緊紮上”!蕭寒正在給一個給切掉左手的傷員捆紮脈腕,聽了那人的哭聲,四處一看之後,指著不遠處喊道。

“省長……救護車啥時候來呀”!他給包紮的這個小夥已經知道蕭寒的身份了,小夥子雖然左手齊著腕子斷掉了,卻咬牙不喊一聲疼,隻是聽著周遭鑒起的哭號,擔心的問道。

“很快的,你放心,很快就來了”!蕭寒安慰的拍拍小夥兒,說道。

“省長,您也流血呢”!小夥麵頰灰白,卻看到蕭寒的腿部也在流血,竟然還不忘關心。

“我這沒事兒,你別說話,注意休息”!蕭寒撇了一眼自己腿上的窟窿,不過是給根指頭粗的鐵筋戳開了而已,根本就沒在意。

救護車終於趕到了,這也得虧是距離省城不遠,再加上是譚振通知,因此在組織上沒人敢不盡全力!

蕭寒看著迅速停靠的救護車上的醫護人員呼啦啦的衝車上擁了出來,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

“省長……”一輛切諾基刷的在路邊停下,李左鋒都沒等車停穩,就已經打開車門踉蹌著跑了過來,直到看見蕭寒也確實沒什麽大礙,這才軟軟的坐到了地上,喘息幾口,對蕭寒說道:“這是第一批人員,隨後還有兩批,我已經緊急抽調了公交公司的所有小型客車,也正在趕來的途中”。

“醫院那邊組織的怎麽樣”?現場急救和人員運輸看樣子是不成問題了,現在最關鍵的是,醫院那邊,經過了這麽多年無災害,不知在急救方麵能不能做到完善了。

“醫院那邊應該不成問題,我已經責成第一、第三、遼醫、人民等四所醫院做好接治傷患了,各個醫院的領導層,也都給我下了保證”!李左鋒回答道。

“嗯,這就好”!蕭寒點點頭,救治及時,但願能減少些死傷吧!

就在這時候,一輛212吉普車刷的在路邊停下,幾個幹部模樣的人從車上慌慌張張的跑了下來,幾乎是不分先後的,一輛尼桑轎車也同時趕到,從車上邊也下來幾個麵帶惶恐的幹部,李左鋒低聲對蕭寒說道:“尼桑車裏下來的是省城市西城區區委書記李明軍和區長趙大友他們”。

“不管他們,左鋒,你扶我起來”,蕭寒擺擺手說道,直到此時,李左鋒才察覺,不光是自己坐在地上,蕭省長也坐在地上呢,而且身上一片一片盡是血汙,當即擔心的叫道:“省長,您也受傷了”?

“就一個小口子,不礙事”!蕭寒淡淡的說道,之後,在李左鋒的攙扶下,慢慢的走到了路邊,這時候有幾個群眾連忙幫著伸手,將蕭寒扶坐到剛搬來的一張椅子上。

“省長,先去醫院吧,您……您傷了哪兒了?譚振!你哥王八蛋趕緊給我過來”!李左鋒一眼就看到蕭寒受傷的左腿了,那裏還在流血呢!不由得氣怒狂吼,將正在幫著抬傷員的譚振叫了過來。

“我……我踹死你”!李左鋒眼淚都流出來了,氣的給了譚振一腳,罵道:“你……你怎麽保護省長的”!

“不關他的事情,他也有傷”譚振的背上,赫然有一道足有三寸長的傷口,好在不很深。

“秘書長……”譚振心虛外帶委屈,這時也不由得哽咽了。

“回去找你算賬”!李左鋒狠狠的盯了他一眼,就不再理他。

“省……省長,這件事怪我們,是我們的責任”!這時候,西城區區委書記李明軍和區長趙大友走了過來,麵『色』慘白的向蕭寒認錯。

“責任當然在你們”!這時候蕭寒那裏還會他們客氣呀,聲『色』俱厲的咬牙說道:“省市兩級下文,裏邊怎麽說的,場地必須寬敞,商販必須有序,組織必須得力”!

“你們看看,就這麽巴掌大的一塊地方,幾十輛載滿鞭炮的車輛擠在一起,那可是幾十噸炸『藥』!而且是經過處理將爆炸『藥』『性』充分發揮的炸『藥』!在這麽點兒的地方,聚集了不下上萬人,你看看現場!屍橫遍地”!

“省長,其實我們已經布置下去了,剛才我問了,之所以炮仗市征地不夠,是因為有些老百姓領了補償款之後,自己的地卻舍不得拿出來……”事到如今,鬧不好就是丟烏紗帽的責任,顧不了太多的李明軍趕緊分辯。

“你們也不用推諉,該誰的責任就是誰的責任!你們就盼著不要出現太大的傷亡吧,要不然,責任重大者,我不在意砍下他的腦袋,左鋒,走,去醫院”!蕭寒懶得和他們廢話,雖李左鋒說道。

“唉!譚振,快過來扶省長上車”!李左鋒根本就不搭理這幾個倒黴蛋了,衝譚振招呼一聲,疾步向車邊走去,卻原來,心急之下,他根本就沒找司機,從一起聊天的朋友那抓過鑰匙就趕來了。

“省長,您可……”李明軍還待要說,那個趙大友呢,更是『毛』愣,竟然伸手要攔著,李左鋒伸手一推,大罵道:“趙大友,你他媽混蛋你!你就顧著你的烏紗帽是吧,你們看!省長也是受了傷的,要是省長給你們耽擱,我……他媽的”!還沒等李左鋒罵完,這兩個家夥已經看到蕭寒腿上的傷了,這才訕訕的退到了一邊。

“責任該怎麽追究先不用考慮,你們現在要做的是組織好現場搶救”!蕭寒知道,這時候自己留在這裏也無濟於事了,對這幾個幹部吩咐了一聲,轉身上了車,直到這時候,他才感到,受傷的大腿火辣辣的疼,看了看,還好,並不深。

“省長,您沒事吧”?譚振今天悔死了,要知道會這樣,說什麽也不讓省長到這裏來,看著蕭寒渾身血跡,他是真心疼呀。

“沒事兒”,說實話,長這麽大,蕭寒還真沒受過傷,頂多也就是破皮了不得了,那還是在抗震救災的時候發生的呢,現在察覺,自己好像脆弱了,就流了這點血,怎麽會覺得腦袋都有點暈?其實他是忽略了,給兩波衝擊波推到牆上和樹上,受點震『蕩』在所難免。

“對了,譚振,那幾個公安人員,你查出來,扒了他們那身虎皮”!蕭寒曆來就是個記仇的人,怎能忘記他恨得咬牙的那幾個公安呢,這時候還不忘囑咐譚振道。

“嗬嗬,看來那幾個家夥是把省長氣著了,放心吧,咱不用管,他們都跑不掉”!譚振給蕭寒的小心眼兒逗笑了,隨即碰觸到背上的傷口,不由得齜了齜牙。

“走吧,去醫院,不包紮縫針也得消消毒,我看劃開你後背的那片鐵皮可是夠髒的了”,蕭寒靠在椅背上,閉眼說道。

暈乎乎的來到了醫院,蕭寒任憑譚振和李左鋒連同後來趕到的小魯等人架著自己處理了傷口,好半天之後,才止住了眩暈,睜開眼睛問道:“現場處理的不知怎麽樣了呀”!

“數字還沒統計出來……”譚振小聲說道,“不過,就現場當時的統計,當場死亡的群眾,最少也有十二三名吧,之所以沒個準數字,是因為一些屍骸已經給炸的碎裂開來了,大多都是賣鞭炮的商販,那些碎裂的,需要經過拚湊確認才能斷定”!

“修羅場啊,真正的修羅場”!蕭寒歎息道,對於這個結果他心中已經有所預料,畢竟他參與了搶救,就在現場,碎肉碎器官到處都是,就連幾十米遠的樹上都掛了一團,難以辨認很正常,眼前閃過那個想拚命護住女兒卻發現女兒早就殞命的父親,可以想象,這起爆炸給人造成的傷痛會是多劇烈!

“走,去看看傷員吧,待在屋裏也不踏實”!蕭寒從病**坐了起來,忍著腿上的疼痛走到了門邊。

一天之後,初步的傷亡數據出來了,在這起炮仗市場爆炸事件中,當場死亡的人數是十六名,重傷五十多名,輕傷簡直就是無數,再後來,傷重不治的,又增加了七名死者,一起爆炸,真可謂死傷慘重,二十三名群眾就此罹難,還有更多的人,會就此殘疾一生。

爆炸事件發生之後,由遼省省委省『政府』迅速下發文件,要去哦球嚴厲整頓鞭炮市場,而此時,也不過是亡羊補牢罷了。

事件過後,經過調查查證,對相關責任人進行了重處,光撤職的各級官員,就達到了十二名,更有五名直接責任人,被判了七年到兩年不等的徒刑,當然,那兩個死裏逃生的公安人員就在其中。但這又能怎樣,死者已矣,怎麽都不會複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