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非常可愛的古老的傳說。

據說土撥鼠每年2月2日都會出洞,如果那天天氣晴朗,看得見自己的影子,它會嚇得躲到洞裏繼續冬眠,這就表示春天還要六個星期以後才會到來。

顧小北現在就是一隻可愛的土撥鼠。

他小心翼翼地撥開頭頂鬆軟的泥土,探出腦袋,左顧右盼,在和漆黑的山洞裏,突然看到了銀白色的如月華般奇跡的光芒。

這種光芒,溫和柔軟,還有淡淡的清香。

顧小北卻像那隻冬眠過後,看見了自己的影子而受到驚嚇 的土撥鼠一樣,緊緊閉上了眼睛。

世界開始安靜,隻有嘩嘩嘩的雨聲,越來越激蕩的撥弄自己的心弦。

還有田糖清晰可聞的氣息,和指尖傳來的跳動的脈搏,讓空氣都開始顫抖。

“怕黑嗎?”她說。

“不要怕。”她說。

“黑夜隻是白天的尾巴。”她說。

田糖的周身都好像充滿著魔力,讓顧小北一根根豎直了腦袋的神經,慢慢安定下來。

緊張而安心,就隻這種感覺。

“你害怕黑夜是吧?”田糖輕輕地問。

“嗯,從小就怕。”顧小北很不願意承認的,莫名,在田糖的身邊,他就是控製不住把自己真實的一麵表露出來,“小時候,我媽的工作很忙,白天在一家公司做會計,晚上還有一個兼職,所以,那時候,大部分的晚上都是我一個人在家蜷縮著,等我媽回家。”

“感覺很孤單,對吧?”

“是的。”

“所以,你其實害怕的不是黑夜,而是,一個人的時候的孤單感,沒有依靠和保護的感覺。”

“或許。”

“來,閉上眼睛。”田糖轉過身子,麵對顧小北,用另外一隻手捂著顧小北的眼睛,“現在,在心裏開始想象那些愛你的人,和你愛的人。”

田糖微涼的手附在顧小北的眼睛上,有著女孩子特有的淡淡的清香,顧小北調整了呼吸,開始按照田糖的思路走下去。

顧小北首先看到了顧小花,小時候,晚歸的顧小花放下包,把顧小北摟在懷裏,還有各種顧小花,打著雞蛋的顧小花,掀開自己被子的顧小花,拿著扳手撬門的顧小花,站在陽台上喊顧小北加油的顧小花……

然後,然後,在一片白茫茫的大霧中,走過來一個鵝黃色的姑娘,帶著春天的氣息,猶如三月裏盛放的油菜花,滴滴答答地敲打顧小北的心。

顧小北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漾出幸福的樣子。

“看到他們了嗎?”田糖問。

“看到了。”顧小北的笑意明顯。

“那,跟著我倒數十個數,然後睜開眼睛,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好了,睜開眼。”

顧小北聽著田糖的話,睜開了眼睛。

“並沒有那麽黑對吧?”田糖說,“那些你腦海中浮現的人,就是你黑夜裏的光明,有了他們,就不會害怕了對嗎?”

顧小北點了點頭,他沒告訴田糖,他的腦海裏,出現了她。

田糖一直握著顧小北汗津津的手,因為她明白他的感受。

那種需要一個依靠的感覺。

她也曾絕望過,也曾害怕過,那種痛苦的感覺,她不想讓自己身邊的任何一個人經曆了。

“月月和薛星不知道怎麽樣

了?”田糖微微仰頭,望向不斷加強的雨簾,充滿了擔憂。

“沒事的,薛星會照顧好他們兩個的。”顧小北緊緊地回握了一下田糖的手。

田糖隻是怔怔地望著遠方,她不說話的樣子有點憂傷。

顧小北的心裏又一次升騰出霧水,他好想忽然長出一雙翅膀,不由分說地護住他的姑娘。

就這樣,擋住她所有有過的關於悲傷的過往,護她一個草長鶯飛,陽光明媚的明天。

顧小北很想再說出那句話,重新,認真地說出。

可是他發現,自己根本說不出口。

有沒有那樣的一個人,她給你勇氣的同時,也讓你變成了膽小鬼。

顧小北看著田糖的側臉,雨呀,你就凶猛地下吧,拜托,這輩子都不要停了。

另外一邊,白月和薛星也在大雨趕來之前,找到了個山洞躲了起來。

因為薛星提前預知了風雨的到來,及時找到了避雨的地方,所以兩人都沒有淋著雨,進了山洞的時候,全身都還是幹燥的。

同樣幹燥的還有某個人的心。

兩人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誰都沒有說話,隻有雨聲,嘩啦啦地打著狂亂的節怕,樹枝也隨著狂風拚命地飄搖,所有的一切都在用力地釋放,隻一個人,小心翼翼的,連呼吸都放慢了節奏。

“這,這雨挺大啊。”薛星首先打破了沉默。

“是啊,挺大。”白月回應了一句。

“沒淋到吧?”這一句簡直是廢話。

“沒有,”白月檢查了一下衣服,“你呢?”

“也沒有。”薛星也檢查了一下衣服。

接下來又是一陣沉默。

曾經親密無間的兩個人,如今隻剩下了沒有意義的對話,和多餘的動作。

惆悵,連鼻子裏呼出的氣體,都是惆悵的味道。

所以兩個人就這樣,尷尬地站著,一起聽雨,還好有雨聲,要不寂靜的就隻剩下心跳聲了。

“嘶~”白月低叫了一聲,原來,不小心被洞口的一個伸出來的樹枝給劃到了手指,這樹滿是小刺,十指連心,是鑽心的痛。

“怎麽了?”白月的低呼把薛星嚇了一跳,趕緊上前一步,關切地問。

“被劃了一下。”白月垂下手,盡量保持聲音的平靜,好掩飾痛感。

“被劃了?痛嗎?出血了嗎?哪裏?我看一下。”薛星的腦海裏一下子湧出了無數個問題,心也不由得揪緊了。

從小就是,白月的每一點點小傷痛,都是薛星心中比天還要大的事情。她每次受傷,他的心都要跟著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轉上幾圈,恨不能那些傷痛全都飛到自己的身上。

“要確定一下有沒有毒,”薛星說著,就上前去拉白月,“怎麽老是這麽不小心!”薛星好像已近忘了兩個人還處於尷尬的境地,像以前一樣關切地責備起白月來。

“不,不用”白月連連後退,“沒事,沒,啊!”

隨著一聲驚慌的尖叫,和一聲重重的悶響,白月瞬間在薛星眼前消失了!

原來兩人背後一步之遙就是一個深坑,白月一不小心,就退進了坑裏,重重地摔下了!

“阿月!阿月!”薛星瘋狂地摸索著,直到半隻腳懸空才發現了這個深坑,薛星趕緊收回腳,趴在坑的邊緣,呼喚白月。

“阿月!你聽到了嗎?阿月!回答

我啊!阿月!”薛星已經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開始歇斯底裏。

然而,回應他的除了自已交疊在一起的回音,什麽也沒有。

不能慌!薛星一遍一遍地暗示自己,用十萬分的力氣克製住內心的慌亂,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向深坑裏照進去。

還好,不是很深,大概兩米多的樣子。借著微弱的手機燈光,薛星看到了白月,她仰麵躺著,由於坑裏很暗,看不清傷勢。

“阿月。”薛星輕輕換了一聲,然後,就哽咽了。

心痛!

悲傷像洪水一樣,不可一世地湧了上來。阿月怎麽樣了?她傷的重不重?她為什麽不回答我!

薛星心亂如麻,真的做不到冷靜!一切不好的念頭全都用了上來!他甚至想到了會不會失去她!

身為醫生的他早就練就了處事不驚的本領,尤其是麵對重症病人,不能有半點慌亂,每次處理重症患者的時候,薛星都能很好地做心理暗示,把自己調到最好的狀態。

可是,當他麵對的是白月的時候,一切都成了紙上談兵!

手機沒有信號!電話打不出去!顧小北和田糖也不知道在哪裏!

怎麽辦!

跳下去?不!這是最糟糕的辦法,假如白月傷勢很重,根本就不能移動身體!況且,這個坑四周光滑,一個著力點都沒有,即使跳下去,也不能把白月救上來!

現在最好去找人支援!

可是,白月沒有一點動靜,薛星實在是走不開!萬一,萬一她醒來,看不到自己 ,這黑乎乎的一片,她會多麽害怕呀!

一想到白月,可能出現的種種問題薛星恨不能把自己抽個稀巴爛!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白月還是沒有一點反應。

薛星清楚地知道,現在的時間很重要!多停留一秒,白月的危險就會增加一分,不能再耗下去了,他必須去山下尋求幫助!

“阿月,等我!”薛星趴在深坑的邊緣,輕輕說。然後,起身打算離開。

“阿星。”下麵傳來一聲虛弱的呼喚。

“阿月!是你嗎!”薛星急忙趴下,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白月無力地咳嗽了下,“我怕,阿星,不要走。”

白月的這一生呼喚,讓薛星的心一下子柔軟得不能再柔軟了。

“阿月,你試試能不能動。”

“不,動不了。”

他舍不得離開了,舍不得把他的阿月一個人丟在這黑漆漆的雨夜裏。

可是,現在不是心軟的時候!

“阿月,你等我,我去叫人,我很快就會回來的,我發誓!我從來都沒有騙過你,對嗎?”薛星柔聲說。

“我,我怕,我怕。”白月一直重複這這句話,聲音虛弱得快要聽不見了。

“阿月,別怕,我在。”薛星把外套脫掉,順著坑壁緩緩滑下。“把它當做我,我會一直陪著你。”

下麵是輕輕的抽泣聲。

“阿月,”薛星又叫,“閉上眼睛,跟著我默數,五,四,三,二,一,不怕了對不對?阿月?”

沒有人回應。

薛星轉身,投入了雨幕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