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怒吼,讓白月瞬間失神。

他也會發怒,他不是總是波瀾不驚嗎?

白月拍了拍小朱的肩膀,遞過去幾張紙巾。

“我,我也,不,不知道,怎麽回事,”小朱抽泣著,“剛進去,就,就被他趕,趕了出來,來了。”

“不怪你。”白月幫小朱擦了擦眼淚,“這不怪你。”

等那個屋平息下來的時候,白月猶豫了幾下,還是走了過去。

門沒鎖,白月推門進去。

剛踏進去一隻腳,一個陶瓷杯子就在腳旁七零八落。接著是一聲悶響,韓陽握緊拳頭,狠狠地砸了一下辦公桌,桌子上的一疊資料應聲而落。

而韓陽,雙手支著桌麵,低著頭,久久的,一動也不動。

白月站在門口,好一陣之後,才關上門,繞著地上的東西,走了進去。

“怎麽了?”她說。

韓陽沒說話,白月發現他閉著眼睛,眉頭緊鎖,呼吸因壓抑而顯得深沉。

這是他生氣時候慣有的表現。

“還有什麽事情能讓你發這麽大的火嗎?”白月說這句話的時候,心裏已經完全沒有了怨意。

而聽著的人,卻生出無盡的苦澀。

白月彎腰,把散落地上的資料一張一張撿起來。每一張資料上都被他用不同顏色的筆塗得花花綠綠,不辨真容。

他比白月想象中更重視城市之光。

“項目出問題了?”白月猜出了幾分。

韓陽抬起一隻手,把手掌附在額頭上,反複揉著太陽穴。

白月也不在多問,他不想說的,無論怎麽問都問不出來的。

“他們想改變方案。”韓陽說。

“改方案?”白月也產生了疑問,“昨天我們的方案不是通過了嗎?”

“鬼知道他們的腦子是怎麽想的!”韓陽猛地抬頭,目光裏是白月陌生的怒氣,“昨天方案通過的有兩家。”

“我知道,還有中瑞。”

“他們說,如果不改,就考慮中瑞。”

“那就改啊,”白月不知道韓陽在固執些什麽,“設計這種事情,本來就應該聽從甲方的意願啊?”

“不可能。”韓陽說。

不可能,這是韓陽經常說的三個字。

“你不能總把自己的意願強加到別人身上的,很多時候,主動權其實是在對方身上的。”白月很想把這句話說出口,可是她作罷了,她已經不想和他再爭論什麽了。

這個人,固執得可怕。

“方案不能改。”韓陽說。

“那就意味著,他們會選中瑞了。”白月說。

“他們必須選我們。”韓陽抬起頭,盯著白月的眼睛,是那種再堅定不過的堅定,曾經令人無比心安的堅定。、

可是,再次麵對這種眼神的瞬間,白月竟然忽地產生了一股怒意,她很想大聲吼出點什麽來抒發一下胸腔裏的情緒,卻找不出突破口,憋在心裏,難受至極。

好在這種情緒隻是短短的一瞬,很快就被理智壓製了下去。

一個人成熟的標誌之一就是能夠駕馭自己的情緒,不再歇斯底裏。

方案不能改,對方又必須選我們?

我們又不是上帝。

白月什麽也不想說,繼續整理被韓陽搞亂的資料。畢竟作為一個總監助理,這些事情本來就是她分內的事。

一切收拾完畢後,白月轉身離開辦公室。

“白月

,”走到門口的時候,韓陽叫了一聲,“我們一定可以。”

韓陽說的是“我們”,他自己也明白,這或許是他最後倔強的堅持,把“我”和“們”連在一起,就好像我們真的還在一起。

可憐的堅持。

白月沒有回頭,輕輕掩上了門。

看白月走了回來,小朱迎了上去,“你也被他訓斥了?”大概是 看出來白月的臉色也難看的很,小朱才這樣問。

白月看著小朱哭紅的雙眼,心底忽的一軟,還能哭紅眼睛的女孩,應該都是幸福的吧。

“沒有,”白月捏了一下小朱的臉蛋。

“哦,”小朱又抽泣了一下,“怎麽會是啊?”

“是工作上的事,一點都不怪你。”白月安慰著小朱。

“嗯,”小朱若有所思,“反正,被他罵死,也還是喜歡他。”

白月笑了。

白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她努力不讓自己去想那件事情。

反正已經努力了,選不選我們,都沒有遺憾了,就算不選我們,那也不是自己的責任,白月一直用這樣的話來壓製心中的不甘。

可是不行。再怎麽說,也有自己的功勞,那麽多個日日夜夜的 努力,不能就這麽白費了。

改下方案有什麽難的,那麽多困難都一一克服了,怎麽能在這種小指末節那麽較真。

這個時候需要理智,他不是最理智的一個人嗎?怎麽在這個時候,犯起糊塗來。

白月反反複複想了幾遍,還是 決定去試一試,不過她這次找的不是韓陽,而是申友。

她說服不了韓陽,申友,公司的老大,總可以了吧。

敲門。

“進來,進來啊!”

申友一如既往地死死盯著電腦屏幕,眼神熱烈而專注,每每都讓白月懷疑他在看小黃片。

可是他又長長懊惱,捶胸頓足,看片不能這樣吧?

終於,在一萬個表情輪番在申友臉上表演完畢後 ,申友抬起了頭,“小白啊?”他現在又習慣稱呼白月為小白了。

他說小白的時候,臉上配合著萌萌的表情,往往讓白月錯覺,他在對著一隻小白兔說話。

白月搖了搖腦袋,媽呀,快被他整成神經分裂了。

“申總,”白月說,“城市之光,好像有點問題。”

“城市之光啊?”申友一聽這四個字,不由得有些不耐煩,“不是有韓總監負責嗎?”申友嫻熟地轉著簽字筆。

“所以我才來找你。”

“怎麽了?”申友往後一靠,眯上了眼睛。

“甲方要求修改方案。”白月說著,又補充了一句,“這要求沒什麽不合理是吧?”

“韓總監怎麽講?”申友躺在椅子裏搖啊搖。

“他,他好像不肯。”

“這樣啊?”申友的眉頭動了一下。

“所以啊,”白月像是看到了希望,“隻有你能說動他了。”

“我幹嘛要去說他。”申友依舊在搖啊搖。

“啊?”白月驚異,“這樣的話,城市之光就被對手拿去了。”

“拿去了,就是他們的本領咯。”申友不緊不慢。

“可是,隻是修改一下,就很大可能是我們的了啊。”白月真的很不理解。

“建築作品就是一個設計師的靈魂,”申友睜開的眼睛,“我怎麽有權利去修改別人的靈魂?”

申友的眼睛第一次深深地看向白月,對於這樣的言論,

她竟然無言以對。

建築作品是一個設計師的靈魂,這句話深深地印在了白月的心裏。

“下班跟我一起走。”申友說。

“啊?”白月還沉浸子在申友富有哲理的那句話中,“去,去哪裏?”

“一方。”

“一方?”

“對,一方。”

“可是,城市之光……”

“城市之光呢,就交給你們的韓大神好了,相信你的隊友 ,永遠。”

相信你的隊友?白月有一次無言可對。

整個下午被這兩個男人整得心裏除了堵還是堵。

“那麽,沒問題了吧?”申友仰臉,臉上有種笑意。

“沒了。”白月有氣無力,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問題是什麽了。

“那麽,就……”申友的眼睛開始瞟電腦。

“那麽,我就出去了。”白月早就看出了申友的心思。

“下班等我哦。”申友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白月砰地關上了門。

韓陽的辦公室一直關著門,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觸黴頭。

公司裏的一眾迷妹也受到驚嚇,原來他們的男神也有發脾氣的時候啊。

白月忍不住不時往韓陽辦公室瞄。

透過百葉窗,她看到韓陽在落地窗前久久地站著,一動不動,隻看到他的背影,落寞得像冬日的殘陽。

快下班的時候,韓楊重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攤開了資料,開始一筆一筆勾畫。

白月也不知道,該是揪心,還是舒心。

頭頂一聲嘹亮的口哨,申友斜依著白月的辦公桌,一隻手扶著肩膀上隨意搭著的外邊,一隻手一下一下地敲著白月的辦公桌。

這家夥鬆鬆垮垮地帥出了個新高度。

白月這才想起來要去“一方”的事情。

“還沒下班……”

一句話沒說完,就被申友拉起胳膊,幾乎是拖了出去。

辦公室立即一片搞事情似的唏噓聲。

白月即刻紅了臉,怪不到那天小朱一臉討笑地問她是不是靠關係進了公司。

她這是無形之中就緋聞漫天飛了。

老天!人生中真的非要遇見幾個莫名其妙的人才算圓滿嗎?

申友的車開得飛快,白月的五髒六腑都要跳出來了!聽說他還是一個專業的賽車手,這個人真的是有無限的可能。

“一方”依然是老樣子,舒緩的音樂很容易讓人迷醉。

玫瑰也還是一樣的玫瑰,行走在光影中的女王。

玫瑰叫來三杯酒,可白月完全沒有心思喝酒,她一直在想著城市之光。

“八點了。”白月百無聊賴,“什麽時候結束啊?”

“八點了!”同樣顯得百無聊賴的玫瑰和申友同時坐直了身體,氣氛忽然繃緊。

白月盯著兩人,左看一眼,又看一眼。

隻見玫瑰和申友神情緊張,動作迅敏地掏出手機,甩在大理石台麵上,兩人的手指同時飛舞起來。

接著,兩萬個表情輪番在兩人臉上表演。

忽然,玫瑰的玉掌一拍,站起身來。

“你是吃水果的背帶裙!”

“你是西紅柿吃豆!”

兩人同時喊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