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了剛剛的一幕幕,田糖好像有那麽一瞬間的元氣大傷。

她一個人走在校園的小道裏,從包裏翻出那張紙條,“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是的,她無意間從白月課本裏看到了這張紙條,那字跡她閉上眼睛都熟悉得要命,她鬼使神差地悄悄拿走了它。靠著這張紙條延續她的夢,讓她在自欺欺人中找到一絲快樂。

其實田糖心裏早有答案,隻不過是想討個明白罷了,當一切猶如劫難後的塵埃落定,她隻想裹上厚厚的棉花被子好好睡上一覺。

也不是一無所得,至少有幾秒的時間心痛了個酣暢!

關於白月宿舍一時奉為經典的袁文文的吃雞蛋理論,田糖也有所耳聞。

如今有人已經在享受著自己的雞蛋,有人正追尋著自己的雞蛋,有人一不小心就讓自己的雞蛋跑到了別人碗裏。可是她的雞蛋呢,八成下蛋的母雞還沒出生呢!對了,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來著?

想到這裏,田糖擠出一絲苦笑,暗自嘲笑自己這個時候還能開出玩笑來。

田糖就是這樣,不喜歡矯情和無病呻吟,隻要還能笑得出來,就絕不哭喪著臉。

什麽平安夜聖誕節的,依她看呀,所有的節日都應該叫情人節!田糖自動屏蔽了一路上恨不得長在一起的的癡男怨女,一個勁兒地朝宿舍走去。

“哎喲喂,我的大小姐,你可出現了!”剛轉進直通宿舍大門的小道,田糖就被人一把拉進陰影裏。

“誰呀你!”她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情急之下,差點給對方來幾拳。

“是我,是我。”歐陽雲雲趕緊拉住田糖的揮動胳膊,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白天不見你,晚上也沒見你,一整天的你都到哪裏去了,難不成,是約會了?”

歐陽雲雲是田糖的舍友,比田糖大幾個月。圓圓的臉蛋,大大的眼睛,嫩嫩的皮膚,梳著齊劉海,戴著黑框眼鏡,看起來還像個高中生。

“約你個鬼啊!”田糖看清是歐陽雲雲後,拍了拍胸脯,敲了一下歐陽雲雲的頭,“平時也沒見你這麽關心我。”,本來就氣餒,聽到“約會”二字,忽地一陣是有氣無力。

“我是沒空擔心你,有人惦記著你呢!”歐陽雲雲放低了聲音。

“嗯?什麽意思?”

歐陽雲雲抬了抬下巴,伸手指了出去,“諾,一整天了。”

田糖順著歐陽雲雲的手指方向,看到一堆人裏裏外外地圍在一起,像是在看什麽熱鬧。低頭沉思片刻,立即就明白了。

“你先上去。”田糖把手裏的蘋果塞給歐陽雲雲,自己徑直朝人群走去。

奮力撥開層層圍觀的人,田糖終於擠了進去。果然不出所料,是陝北男,他單膝跪地,一大束玫瑰花高高地舉過頭頂,周圍是用蘋果圍成的大大的心形。這個動作大概是保持了不短的時間,現在整個人都有些顫抖了。

真是頑固不化!

田糖跳進心形大圈,停留了片刻,扯過玫瑰,漫不經心地放在鼻尖嗅了一下。

陝北男一時沒反應過來,還保持著

跪地姿勢。

明眼的圍觀者早已看出這是是女主角登場了,一陣**之後開始起哄。

“抱一個!抱一個!”

“親一下啦!”

“哥們兒,上去啊!”

……

陝北男這才幡然醒悟,猛地起身,趔趄了一下差點摔倒,他撓撓腦袋,憨笑了幾下,不停地搓手,顯然對田糖的到來還有點不敢相信,更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了。

圍觀者卻按耐不住了,有舉手機拍照的,有吹口哨的,有人差點要上去推上一把!

陝北男環顧了一圈,抓耳撓腮,距離田糖還有幾步之遙,他攤開了雙手,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

田糖盯著陝北男的眼睛,眼神裏似乎還帶著笑意,一步一步地走近他,她每靠近一步,男孩子的心就撲通一下。

等田糖站定,陝北男的臉早已紅到脖子根,他低下頭來,人群也安靜下來。他終於下定決心伸手向前,就在他要觸碰到田糖的前一秒。田糖輕輕丟下花束,轉身離開。末了還踢了一腳處於心尖位置的蘋果。

蘋果滴溜溜地滾到了黑暗裏。

田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宿舍樓的拐角處,留下錯愕的陝北男和唏噓不已的觀眾。

回過神來的陝北男又是憨笑幾聲,對著掃了興的圍觀者說:“嘿嘿,好事多磨,好事多磨。”

歐陽雲雲遠遠看到陝北男彎腰撿起那束玫瑰,用手理了理,擠開人群走了,這才跑上樓去。

“我說田大小姐,你這也太狠了,人家都追你這麽久了。”

“然後呢?”

“我看他也是真心的。”

“然後呢?”

“哎呀!你認真點嘛!”歐陽雲雲急得要跺腳。

“你怎麽知道他是真心的,就因為在樓下擺幾次蠟燭,擺幾次蘋果?那如果十個人都擺蠟燭蘋果,我還要對十個人都以身相許嗎?退一步來說,就算他是真心的,我就非要和他好嗎?”

“不是啦,我就是覺得他有點可憐嘛。”

“愛情是兩人的事,不是道德綁架,也不是撕纏爛打,算啦,說了你也不懂。”田糖削了一個蘋果,繼而戳了戳歐陽雲雲不正經地說,“你這麽心疼他,你去和他好好啦!”

歐陽雲雲急的臉都紅了,“我……你你,我不理你了!”

“好啦,好啦。”田糖把蘋果遞歐陽雲雲,“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管你費不費心,不管你等多久,還是不喜歡。對於一個你不喜歡的人,最好趁早死了他的心,別留念想,這才是最大的善良。”

“這樣好嗎?”

“越稀巴爛越好!”

歐陽雲雲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田糖也爬上了床。

捧著薛星送的蘋果,淡淡的香味,田糖不喜歡吃蘋果,卻總是在每個薛星送的蘋果爛掉之前,小心地一口一口吃掉。綿軟的口感,甜膩發酸,吃的時候她的心也和手裏的蘋果一樣皺皺巴巴的。

這是薛星認識田糖的第三個年頭,而田糖認識薛星還要早上幾年。

那是初二的一個午後,

田糖翹了第一節曆史課,背起畫板朝操場走去。在二樓的樓梯口,她第一次看到了他。

當時他隻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和高中生最常見的藍色的校服褲子。正值上課時間,很明顯是被老師罰站了。他斜依著欄杆,雙手背在腦後,眯眼看向遠方,是標準的四十五度仰望天空。

聽到有動靜,他無意朝田糖瞥了一眼,眼神裏滿是少年的驕傲和滿足。

就是這一瞥,滿足了少女時代的田糖對王子的一切幻想。她的心猛地一顫,扶著畫板,漫不經心地走開了。

她用生平最快的速度跑下樓梯,腦子裏什麽念頭都沒有,隻是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讓她猶如看到了前世今生的期待。風一般地跑著,直到踏出教學樓才跺著腳揚天尖叫一聲。

那一天,後來成了田糖記憶裏最明亮的一天。

後來田糖打聽到男孩的名字叫薛星,而從她開始注意到他起,他就總是和一個叫白月的女孩在一起。

他們那麽親密,那麽般配,像是一個整體,女孩看起來乖巧好看,田糖卻每每的不想看見她。

她曾大搖大擺從他們中間衝過,本來靠得很近的薛星和白月被生生撞開,可她除了聽到一句客氣的“沒關係”什麽都沒得到,這更讓她懊惱!

如果不是那場雨,田糖以為自己是討厭那個叫白月的女孩的。

那是初三時候 ,坐在操場上發呆的田糖,還不知道大雨將至。直到狂風把她的畫吹翻,夏雨開始洶湧而來。她才起身慌亂地收拾畫板,突然驚訝地發現頭頂的雨停了。一抬頭,看到一個女孩撐著傘,微笑著彎腰遞過來那張未完成的畫。她下意識往女孩後麵看,他果然在一旁,為那個叫白月的女孩撐著傘。

田糖覺得自己狼狽極了,抓著畫板消失在雨中。

連她自己都沒想到,後來三個人的關係會變得那麽好,認識白月和薛星是田糖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

田糖承認開始自己接近白月是有私心的,隻是後來的相處中,她深刻體會到三個人感情的可貴之處。她說服自己一定要維護著這一份純正的美好。

她不是不明白薛星對白月的心意,三個人行走時,他總是靠白月比較近。十七歲生日那天,在公交車上,他抓著白月的手執意不肯放開!高三那年,那場轟動全校的“廣播事件。”離別那天,他無比認真的那句“我等你。”……

她統統都清清楚楚地記得。

她願意生生剔除心底肆意的小草,願意流著淚祝福,他喜歡著薛星,也喜歡著白月。今天的開口不過是斬草除根,給自己個痛快罷了,她最不愛拖泥帶水。

痛得久了,就麻木了,快刀一揮,反而輕鬆。

田糖開始有點心疼那個不知名的陝北男孩,他有什麽錯呢,不過是喜歡一個女孩子而已。隻是他不知道,他做的是和自己一樣沒有結果的夢。如果給不了他一個完整的美夢,索性趁早搖醒酣睡的人。

郝思嘉說:“無論如何,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田糖把頭蒙在被子裏,“田糖,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