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蔓延的痛苦
老醫生抓住薛敬軒的手，輕輕拍了拍，示意他先放下來：“對不起，先生，不是錢的問題。是您的奶奶……已經去世了。”
像是木偶一下子沒了支撐，薛敬軒“咚”的一聲跪在了地板上，仿佛被人抽出來靈魂一樣。
其實他剛剛在去搖慕媛雪的時候，他就知道，奶奶已經死了。隻是他不肯相信，他心裏還懷有一絲僥幸。
也許是自己搞錯了呢？
也許奶奶隻是昏過去了，一會兒就醒來了呢？
也許……也許……奶奶，還活著呢？
可是醫生的到來，卻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
那個醫生說：“對不起，先生，您的奶奶去世了。”
他有錢，他有的是錢，為了奶奶，他花多少錢都不在乎。但是，他有再多的錢也沒有用了。
因為慕媛雪死了。
安小染站在門口的位置，在醫生宣布了慕媛雪死亡的那一瞬間就嚎啕大哭起來。
奶奶死了？就這麽輕易的……死了？
這個溫柔慈祥的老太太昨天晚上還拉著她的手，給她講小時候的故事，還叮囑她要和薛敬軒好好的過日子。
對了，奶奶還說，回來林江別墅住下呢！
奶奶，奶奶。明明是說好了的事情，您怎麽能反悔呢……安小染把臉埋到手裏，哭的聲嘶力竭。
小薛浩就在媽媽身邊站著，看到媽媽哭，他也開始哭。一下子，屋子裏的兩種截然不同的哭聲此起彼伏。
薛敬軒聽著安小染的哭聲，心像是被人揪起來一樣的疼。但是他現在雙腿像沒了骨頭一樣的，也沒有什麽力氣去到安小染的身邊安慰她了。
畢竟他自己……都快崩潰了。
慕媛雪最終還是被抬上了擔架。安小染看著醫生在奶奶臉上蒙上了白色的布料，突然覺得小腹劇烈的疼了起來。
“呃……”她抱著肚子彎下腰去，臉一下子變得煞白，冷汗也不停的往外冒。
她身邊的一位醫護人員發現了安小染的不對勁，趕緊上手扶了一把，讓安小染可以慢慢地坐到地上去。
“小姐……小姐！先生，請您快點過來！”
薛敬軒聽見有人叫他，便轉過了頭來。他看到安小染抱著肚子疼得恨不得把自己蜷縮成一團，一下子手腳冰涼。
他來不及站起身來，翻個身就朝安小染爬了過來。
“小染，小染！！”薛敬軒把安小染抱在懷裏，大腦一片空白，“小染，你怎麽了……你別嚇我，小染？小染！！”
“薛……薛敬軒……”安小染抓著薛敬軒的袖子，“我……唔……我肚子疼，你……你快……”她已經痛得連話都說不成，薛敬軒出生到現在快三十年了第一次覺得腦子不夠用。
旁邊剛剛那個被薛敬軒揪住的老醫生後了一嗓子：“快抱你媳婦兒去醫院，快！上救護車！”
薛敬軒這才反應過來，抱著安小染搖搖晃晃的站起身。
先兆流產。
醫生給出這四個字的結果。
這兩天安小染經曆的事情太多，情緒起伏大，再加上奶奶去世的打擊……
坐在醫院長椅上的薛敬軒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讓眼淚不要流出來。
還好……還好孩子保住了。
安小染現在孩子病房裏躺著。慕媛雪的死亡通知書已經下來了，薛敬軒親手簽的字。
他那三個龍飛鳳舞，隻在大合同上才會出現的“薛敬軒”三個字居然出現在了死亡通知書上。
還是他最愛最愛的奶奶的死亡通知書上。
薛敬軒已經在這裏坐了快一個小時了，剛剛他給許安打電話，讓他過來接薛浩。
許安得到消息之後，立馬就開著車趕了過來，大馬路上把車開到兩百二十邁，創了三個紅燈，還越了一次雙黃線。
他抱著小薛浩回去的時候，肩膀一直在抖。薛敬軒不知道他是不是哭了。他覺得應該是，畢竟這家夥小時候就愛哭。
但是他現在沒有心情去猜，也沒有心思去想。他盡量的放空自己，讓自己心裏不這麽難受。
雖然沒什麽作用。
法醫已經把慕媛雪的屍體的檢驗報告送過來了，說是服用藥物過量死亡。法醫從她的胃裏發現了殘留的利培酮片的成分。
利培酮片？那時治療精神疾病的要，藥效強大，僅僅幾片就可以使人極端的精神分裂疾病趨於正常。
一般的身體健康的正常人吃了利培酮片之後，會陷入長時間的睡眠，即使睡不著，也會渾身充滿乏力感，連抬抬手指頭都難。服用過量，就會導致死亡。
從法醫送來的報告來看，慕媛雪胃裏殘留的藥物成分並不多，可見服用的量較少，如果隻是普通人，像是薛敬軒，吃這麽點是不會有什麽大問題的，最多就是狠狠的睡上一覺。
但是慕媛雪年齡大了，將近八十的老人的身體，風燭殘年，又怎麽受得了如此劇烈的藥物侵害？
但是薛敬軒想不通，慕媛雪到底是怎麽吃了這些東西的？
首先一點，慕媛雪沒有任何的精神疾病，她是一位溫柔又善良的老人。這一點薛敬軒深信不疑。
再一個，因為年齡大了的人會有很多隱形疾病。為了預防這一點，薛敬軒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帶慕媛雪去檢查身體，他們去的醫院都是最好的大醫院，不會出差錯，更不會連慕媛雪有精神疾病都沒有發現。
那麽，慕媛雪為什麽會吃利培酮片？
第二點，慕媛雪手裏的利培酮片是哪裏來的？
從莊園帶過來的？不、不可能。她年紀大了，腿腳又不方便，每次過來，收拾行李的都是薛敬軒，他可沒有塞些什麽藥在自己奶奶的行李裏。
那是奶奶自己買的？也不可能。慕媛雪的莊園坐落在郊區，窮鄉僻壤的，連個人都沒有，更別說是診所了。再說了，利培酮片這種處方藥，普通人沒有醫生的單子，怎麽可能開的到？
而且慕媛雪開這個藥幹嘛？
薛敬軒越想越頭疼。他不明白，慕媛雪是自殺的嗎？如果是，為什麽，不是很期待和他們小兩口一起生活的嗎？為什麽……
安小染……對了，安小染！
薛敬軒一下子想起來。安小染昨天晚上被慕媛雪叫去聊天，也許知道什麽！
可是這丫頭現在還在昏迷……她受了這麽大的刺激，從那個郭子儀的背叛，到奶奶的死亡。薛敬軒不舍得再吵醒她。
安小染這一睡就從早上睡到了晚上。
她睜開眼睛，就看見了旁邊一直守著的薛敬軒。
“醒了？”薛敬軒朝她艱難的笑笑，眼睛裏，嘴角裏都是滿滿的苦澀。
病**的女孩穿著寬鬆的病號服，心裏痛苦的說不出話來。
“孩子，薛敬軒，我的孩子……”
“別擔心。”薛敬軒輕輕揉了揉自己眉心，“浩浩被許安接走了，你肚子裏麵的那個，也保住了。”
“那……奶奶……”
薛敬軒痛苦的閉上眼睛，顫抖著聲音說：“奶奶……不在了。”
這一瞬間，安小染真的很恨自己什麽都做不了。
“醫生說，奶奶是吃了利培酮片才去世的。奶奶是怎麽吃的？”薛敬軒想不通，他的太陽穴那裏突突的疼。
安小染不知道利培酮片是什麽，就問了薛敬軒。
利培酮片是一種見效很快的藥物，所以慕媛雪服下藥的時候，一定是在他們身邊的時候，兩個人開始一起回憶慕媛雪來到這裏之後吃的東西。
“和奶奶吃了火鍋，應該不會有問題，奶奶會不會是背著我們偷偷吃的？”安小染不明白，明明他們都是在一起的。
薛敬軒搖了一下頭：“不會的，奶奶不是這種人。”
“可是也沒有其他可疑的地方了啊！我們回去之後，我就和奶奶一直在一起，我還是看她吃了藥睡下才……離開……的……”安小染的瞳孔猛地縮了一下，她的心裏一下子冰涼。
“藥，什麽藥？”薛敬軒有點莫名其妙，奶奶最近沒生病，不用吃藥啊。
安小染的嘴唇開始發青，身子也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薛敬軒見她這副樣子，嚇了一跳，馬上就要去按鈴，讓醫生護士過來。
“藥……藥是我給奶奶的。”安小染的眼淚從眼眶裏滾落出來，砸在了雪白的被子上，“藥，是郭子儀給我的！！”
薛敬軒倒抽了一口冷氣。
兩個人麵對麵坐著，安小染把一切都說了出來，包括郭子儀怎麽給她藥，告訴她怎麽服用，她怎麽把藥給慕媛雪的等等……
她一邊說，一邊哭，薛敬軒垂著頭，狠狠地攥著手，指甲已經穿透了皮膚，他的手心裏已經滲出了點點猩紅。
“這種……這種來路不明的藥，你怎麽能……你怎麽能隨便給奶奶吃呢？！！”薛敬軒隻覺得心裏特別疼，像是被人活活挖出來一樣的疼。他很想把安小染按在**打一頓，但是，他做不到。
安小染臉色發青，兩眼無神，看得出，已經是處在精神崩潰的邊緣了。
現在薛敬軒才知道了郭子儀臨走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為什麽他一點事都沒有？因為他娘的他根本就沒吃藥啊！
郭子儀是醫生，拿到點利培酮片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如果昨晚服了藥的是他，那麽就算半夜郭子儀來偷東西，他也就一點都發現不了了。
原來……一切都是早已計劃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