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彭明傑的要求,張斌這兩天一直憋著,沒敢拉屎撒尿,可任何本事都不是一下子就能學會的,所以,很不適應的他,今天早上實在是堅持不住了,就跑到一邊拉屎,可讓張斌萬萬沒想到的是,就算拉屎,也有很多講究。

張斌先是在地上刨出一個小坑,然後找來厚厚一堆樹葉。坐在小坑上,再把樹葉蓋在腿上,按彭明傑的要求,最少得蓋住大腿,這樣才能減少臭氣外泄,而且,拉屎時,就算放個屁,也得偏著身子,用手掰著一半屁股,盡量不弄出響聲,拉完得用原先刨出來的泥土覆蓋上去,然後,把葉子再抱回去,總之,要弄得跟原先一模一樣。

要不是看彭明傑拉屎也如此幹,張斌絕對懷疑這是彭明傑在整他玩。不過,他總算明白了一點:想要成為如彭明傑那樣的狙擊手,首先就得忍受常人所不能忍之事。

二人穿著厚厚的偽裝,再次趴到原先的位置。做好一切準備後,彭明傑正要繼續一天的教學,張斌卻猛地把手指放在嘴邊,做了個靜聲的動作。

一開始,彭明傑還沒聽到什麽,很快,他就聽見有重物踩在枯樹葉上所發出的細微之聲,不久,又聽見了枯枝斷裂之聲,雖細小,但在這寂靜無聲之地,還是隱約可聞。

那種踩動聲漸漸大了起來,表明有東西在慢慢接近。二人立即把頭低下,讓身上的偽裝與周圍看起來毫無區別。

“哢!哢!哢……”

那步伐聲,由遠漸近,雖然步伐淩亂而無法分出幾人,卻仿佛踩踏在張斌心尖上一般,一股莫名的緊張感,漸漸襲上心頭。

從兩人右邊走來四個鬼子,端著槍,漫不經心地巡視著。

隔著十幾米遠,張斌就感覺到心跳加速,但他沒有擔心自己的安危,他相信以自己的眼光都看不出彭明傑偽裝術的破綻,普通的小鬼子就更不可能了,而且,誰也不會想到敵人會隱藏在這兒。

十米遠時,張斌不知怎麽搞的,卻突然擔心起對方會不會發現自己。

五米遠時,這種莫名的擔憂,讓張斌渾身的寒毛根根豎起。

三米遠時,張斌滿頭大汗,不是緊張,而是內心的擔憂正和理智在決鬥。

可不知怎麽搞的,等對方來到身邊時,張斌反而放鬆了,有種氣定神閑的清明。

“·#¥……¥#—*%……”就在此時,那幾個鬼子中,突然有人嘰裏咕嚕地輕聲說了幾句話。然後,大家停下,又有一名鬼子接過話,滿口怨氣地說了老長一段日語。緊接著,一個低沉的聲音喝止他們說話,卻引來了更大的埋怨。最終,還是那個低沉的聲音加重了語氣,這才止住,幾人又開始前行。

張斌在對方猛地一停下時,渾身立即緊繃,特別是對方突然開口說了些他聽不懂的日語時,他差點沒忍住跳起來跟對方拚了。可他是獵人,長期與凶猛的野獸鬥智鬥勇,所以他明白,隻要身邊的彭明傑沒動,自己就不能動,所以,他強行忍下了。

等他們走得老遠,聲音已經消失,張斌見彭明傑沒動靜,他也隻得忍著。對於彭明傑的這種小心謹慎,他感到驚奇。

又過了五六分鍾,彭明傑突然碰了碰張斌,張斌這才知道,現在已經安全了。

“這是你第幾次麵對這樣的情況?”

“第一次,換以前早就撲上去宰了他們。”

“不錯!”彭明傑點頭肯定道,“難怪我的教官說,狙擊手就是獵人的升華版。”

張斌一時沒想明白這話的意思,正要問,哪知,彭明傑卻似笑非笑地看著幾個鬼子離去的方向,問道:“他們剛才說的話你聽得懂嗎?”

張斌搖頭,卻很快醒悟,驚喜地問道:“你聽得懂?”

“要是聽不懂,上麵幹嗎專門派我到這裏來對付崗田。”彭明傑嘿嘿一笑,笑容裏有一絲殺氣——為了報仇,他強逼自己去學習日語。

“那他們剛才說了什麽?”

“那可多了。一是埋怨他們的上級派他們幾個來巡視溫泉周圍,二是抱怨這路也太難走了,三嘛……”

“阿傑,咱倆現在可是朋友,別老賣弄你的學問,快說。”

“他們說不久之後,恒元必定帶人來洗溫泉。”說到這,還沒等張斌興奮起來,他卻皺了皺眉頭,“不過……”

“不過什麽?”

“他們還說,這次,恒元會帶女人和孩子一起來洗溫泉。”

“那又怎麽呢?”

“幹我們這行有個規矩,一般不會當著目標親人或孩子的麵射殺對方。”

張斌盯著彭明傑,眼睛裏漸漸有了絲怒火。他暴跳如雷,一躍而起,指著彭明傑的鼻子低聲喝道:“這規矩是他媽的誰定的?”

“這是行規,並不是某個人定的。”

“狗屁行規!”張斌雙眸中充滿了怒火,咬牙切齒道,“別的老子不知道,但我聽康小二說過,世界上所有國家曾經定下一個規矩:不得屠殺平頭百姓!可你看看鬼子都幹了什麽,老子都躲到深山老林來了,沒招惹他們,他們卻炸了我的家,當著我的麵炸死了小惠……既然他們都不講規矩,老子和他們講規矩還有個屁用。”

“你發這麽大的火幹什麽,我也就是一說。來的時候,王胖子特別囑咐過,規矩是用來打破的!”

“對!這話我二叔也說過,他說,要是都按老蔣的來,那咱們老百姓光交稅就是交死了,都還得欠老蔣一屁股爛賬了。”張斌驚喜地看著彭明傑,仿佛覺得還不足以說明問題,緊接著道,“我二叔還講過,和鬼子,不能什麽事都講原則講規矩,不然,我們和他們講忠孝仁義,他們卻和我們講子彈刺刀,那怎麽成。”

“好了,好了,阿斌,趁鬼子這一時半會兒還沒來,我們還是按原先商量好的,我狙殺掉恒元時,你將他們引開,然後,我去割了他腦袋。”

“好!那我先過去了,你自己在上麵也小心點兒。”

“阿斌,你怎麽不把槍帶上?”

“我有這個,更方便!”張斌揚了揚手中的殺豬刀,一溜煙地跑得不見蹤影。

“你也小心點。”

看著張斌興衝衝而去,彭明傑的眼神裏卻充滿了疑惑:當著孩子的麵射殺目標,這終究不好。可要沒恒元的腦袋,又如何對得起張斌,如何對得起死去的張天寶烈士。抉擇就是人生!這就是戰爭的殘酷。

麻利地爬上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張斌耐心地等待著。這一等就是一個上午,連根鬼子毛都沒等到。張斌有些失望地坐在樹上等,等待獵物的獵人,最不缺乏的就是時間和耐心。

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堅持不懈就一定會得到幸運之神的青睞。

張斌一覺醒來,看了看天色,太陽已經落山了,而鬼子蹤跡全無,他摸了摸肚皮,有些灰心地想著今天看來是白等了,自己還是趁著有點時間,再到彭明傑那兒去學習狙擊之術吧。

他不甘心地放眼望去,終究是失望。他一隻腳剛挪動準備下樹,卻猛地聽見鬼子的說話聲。

鬼子是來了,卻大大出乎他的預料,平日裏,恒元最多也就二十來個鬼子泡溫泉,今天倒好,一下子來了四五十個,其中還有七八個婦女和四五來個孩子,真不知道那十幾平方米的溫泉池如何裝得下他們。

“一個,兩個,三個……”張斌躲在樹冠上默數。

“%¥#……%¥……”突然,一個小孩指著張斌所在的那棵樹大喊著,別的孩子立即圍了過來,嚇得張斌渾身直冒冷汗,大氣都不敢出,心裏七上八下的。要是自己被發現,麵對鬼子幾十杆槍,估計自己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想想都叫人頭皮發麻。

還好,那群孩子沒有發現張斌,在大人的哄勸下,他們蹦蹦跳跳地向溫泉跑去。

張斌擦了擦那因緊張而大顆大顆流出的汗珠,長長地吐了口氣,當然,他也就忘記數到底來了多少鬼子。

鬼子是軍人,任何時候都不會放鬆警惕,雖然他們人多,但還是布置了兩個哨兵,這讓張斌眉頭一皺,但他很快發現,這兩個哨兵所站的位置就在他身前那二十多米處的跳崖上,跳崖的下麵是溫泉,對麵是那所小房子。那兩個哨兵先是站著來回巡邏,可當那群日本女人光著身子下水後,他們的眼睛就直了,很自然地就坐在一起去看熱血場麵。

張斌絕對是個本分的老實人,他從來沒進過青樓,就更別說去碰除妻子以外的任何女人了。他被眼前的景象驚得目瞪口呆,但接下來的事更讓他臉都紅到屁股上。

縷縷升起的熱氣中,那些日本女人帶著孩子,一個個裹著一條大白布下水,坐好後就在水下解開布。雖是在水裏,可這溫泉裏的水清澈無比,熱氣一升起就被周圍的冷空氣給吹散了,張斌從高處俯視,那春光外泄的場麵自然是一清二楚,張斌臉紅地轉過頭去。男人嘛,都一個鳥樣,本性難移!張斌很快又忍不住回過頭悄悄地瞄了一眼,但這一眼就讓他震驚得幾乎連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因為岸上那幾十個鬼子在擺弄完一些吃的喝的後,大部分都坐著和水裏的女人聊天,最讓張斌無法理解的是,其中有十個鬼子卻脫得隻剩下一條內褲,然後都很斯文地走入池子,岸上的則羨慕地繼續等待、聊天。

走下去的那十個鬼子雖然很文明地與女人隔水對望,但他們下水後也都把內褲給脫了,這種男女裸地共洗一池的場麵,張斌真是前所未見聞所未聞,看得他都快要忘記自己來此的目的了。

看著眼前的鮮活春光圖,張斌憋了老半天後得出一種結論——禽獸!外加——不如!

不知道看了多久,但在第一群鬼子上岸後,第二群鬼子正要下水時,張斌被那歡快的鳥鳴聲給驚醒:娘的,老子是來引開鬼子的,管他們這些禽獸之事做什麽。

當下看了看左邊那兩個鬼子哨兵,他們一起坐在跳崖邊,邊吸煙邊低聲討論著什麽。不過,從他們那下流的眼神就知道絕對沒說什麽好話。

張斌悄悄下樹,從後麵繞過去,含著匕首,像壁虎一樣靜靜地爬著,腦袋沿著並不高的野草平視對方,每爬一步都要注視著麵前鬼子的反應,特別是自己、兩個鬼子、小房子裏的哨兵,三者是否成一條直線,要不然,一旦小房子裏的哨兵發現自己,示警之下,自己可沒有把握在如此距離之下,能瞬間解決那兩個鬼子。張斌的老爹早年就拿著棍棒狠狠地教育過張斌:把獵物想得太笨,就顯得自己太蠢!更何況對方還是兩個大活人。

終於爬到一處小土坡後麵,張斌已經是滿頭大汗,這可是他第一次要和同類來個你死我活的肉搏戰,緊張自然是不用說了。他在心裏不停地鼓舞自己,“他們是炸死小惠的禽獸,我要給小惠報仇!他們殺了我二叔,我要給二叔報仇。”

穩了穩心神,他抬頭看了一眼,又迅速縮了回來,因為右邊那鬼子正好轉頭向這邊看了一眼,他大概感覺到了什麽,所以很不習慣地回頭看了看。其實,經曆過戰火考驗的老兵大都會被戰爭練就出一種對危險的本能反應,姑且稱之為“危險感應”。日本兵見沒什麽情況,加上一旁的人又拉他坐下,也就沒怎麽在意。可他的舉動卻嚇得張斌差點虛脫,身體緊緊地縮在一起。他右手拿著匕首,他已做好準備,隻要聽見拉槍栓或著是走動的聲音,自己就跟對方拚了,殺一個算一個,反正盡力了,九泉之下見了小惠和二叔,相信他們也不會怪自己的。

等了老半天,聽見鬼子又開始小聲議論起來,張斌這才敢悄悄地從小土坡右邊瞟了一眼,見兩個鬼子討論得正歡。他緊咬牙關,右手緊緊地握著匕首,躬著身子,做出一種隨時能把匕首扔出去的姿勢,一點一點地向對方移去。

上一次當學一次乖,張斌突然記起,獵人是從不與獵物對視,這會讓獵物產生一種本能的警惕,所以,這次張斌是看著對方的腰,用餘光去瞄對方的頭部。

十五米,對方討論正歡,完全沒有察覺死神的接近。

十米,對方居然指著下麵的女人小聲爭論起來,根本就沒想到死神離他們如此之近。

五米,兩個鬼子爭論聲有些大了,而張斌卻開始降低身子,幾乎是蹲著向對方移去,他精確地計算著所需步伐。

兩米,兩個鬼子的爭論聲突然停了,右邊那鬼子正要向後麵看去,張斌像射出的利箭一樣撲了過去,動作之快,閃電可與比之。

那鬼子正要回頭看,卻隻見到一道黑影臨空向自己蹬來,還沒等他做出任何反應,他的後腰就被狠狠地踢中,原本就坐在跳崖邊上的他隻能在慘叫中跌落溫泉。他還算好的,最少,他保住了一條命和一條槍,而他的同伴就沒有如此之幸運了。

張斌一腳蹬飛了右邊那鬼子,沒等身體落地,雙手就抱向另一個鬼子的脖子,那個倒黴鬼剛好轉過頭來,和張斌來了個對視,張斌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極度的驚駭,但張斌現在可管不了別的:要麽不做,既然做了就要做絕,決不半途而廢!這是張斌的爹教的鐵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