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崗田又回到田家大屋,揪出大狗子,幾巴掌才把驚駭無比的大狗子扇醒,然後他淡淡笑著讓大狗子給張斌帶話,“小孩子,你不要害怕,你肯定有辦法找到張斌的對不對,你去對張斌說,我叫崗田板次郎,專為他而來,如果他不來找我,這樣滅門之事,我三天幹一次。”

“他怎麽能對婦女下手了,更何況那還是個孕婦?”聽完大狗子的話,怒氣衝天的張斌還沒說什麽,他身後的彭明傑卻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語道。

張斌看著彭明傑,冷冷地說道:“田老太公以前說過一句話,我一直覺得不對,可現在看來,這話正好送給你。”

彭明傑等張斌往下說。張斌冷笑道:“如果你的心狠不過獵物,那麽,你就會成為獵物。”

“如果你的心狠不過獵物,那麽,你就會成為獵物!如果你的心狠不過獵物,那麽,你就會成為獵物。明白了,明白了!”彭明傑重複了兩遍,猛地抬頭,眼神裏精光凜冽。他正要說話,隻見張斌和大狗子已經跑出老遠,他急忙追上去。

張斌,彭明傑,大狗子,還有半路出現的小黑,三人一狗冷冷地看著眼前這個悲涼的場景,每個人雙目欲裂,拳頭握得咯咯直響。

田家的房子已經被燒成了一片廢墟,讓人氣憤又倍感諷刺的是,田老太公、田青山、田青山的媳婦,三人的遺體卻被整齊擺放在大門邊上。可以肯定,如果不是為了給張斌帶話,那麽大狗子也會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那可就真叫滅門絕戶了。如此喪心病狂的屠殺,往往都有著刻骨大恨。可這裏的原因很簡單,就為了幾句話。鬼子根本就沒把中國人當人看!

原本恐懼無比的大狗子,此時一反常態的平靜,他靜靜地跪在親人遺體前。張斌,也跪在三人身前,默然無語。彭明傑倒是站著,可他抬頭看著天空,也許是想起了自己的親人,他無聲流淚。

彭明傑不管不顧地走過去,查看起三人的傷口。最終,他站起來,輕輕地說了句:“看來,是他!”

見張斌抬頭看了自己一眼,彭明傑點點頭,道:“普通的子彈打不出這麽大的彈孔。”

張斌額頭青筋暴起,麵目猙獰,咬咬牙沒做聲。他向三具冰冷的遺體磕了三個響頭,然後,拉起大狗子就向外走,“走!大狗子,我帶你去給田老太公他們報仇。”

“站住!幹什麽去?”

張斌赫然轉身,一聲不吭,如狼一樣盯著彭明傑。

“好吧,就算你要報仇,那我問你,你見過崗田?”

“我隻見過他的畫像,可是,大狗子見過他。”

“好吧,就算你一眼能將他認出來,那麽,你知道他現在在哪兒嗎?”

張斌默然。

“就算你知道他現在在哪,如果他現在在鬼子軍營裏,你怎麽殺他?”

“鬼子軍營我進去過,我現在依然可以摸進去。”

“扯淡,要是鬼子軍營真的能輕易進去,老周他們早就摸進去無數次了。你二叔張天寶也不用為了那幾本電碼本和幾個機密文件……上次你能摸進去,那是因為鬼子大意,沒想過有人敢去摸他們的營地。現在,你當鬼子真是沒腦子的家夥?你爹不是說過:把獵物想得太蠢,就顯得自己太笨!”

“我不管,總要試試。”

“好吧,就算你摸了進去,而且找到崗田,你就這麽肯定能殺死他?”

“當然!”

“扯淡!就憑你現在的本事,想要單對單地殺死他,那還不如直接去刺殺他們的天皇來得痛快。”

“你說這說那的,到底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我就是不想有人步我後塵。當年,我看到我母親的遺體時,不比你現在表現得差勁,當時,我腦子裏全是報仇!報仇!一槍差點把拚命阻攔我的王胖子給打死。不能太衝動!我的兄弟。”

“那你說怎麽辦?這個仇難道就不報了?”

“報!當然要報!可我們也得分步驟,分時間,分地點地報。”

張斌看著他,等待下文。

“我看,現在最好的方法就是我們先回駐地,等冷靜下來後,再和老周老趙他們一起商量,找出個報仇的最佳辦法來。”

張斌想了想,然後看著大狗子,低聲道:“大狗子,哥答應你,一定幫你報仇雪恨,一定親手宰了那個崗田,可現在……”

“大哥,我都聽你的,爺爺在世時就時常對我說,你是我們這一輩中最厲害的,要我一定聽你的話。”大狗子看看張斌,再看看彭明傑,最後又看著張斌,冷靜無比地說著。他的話,他的態度,仿佛一夜間就長大了似的,張斌更加不放心。他卻又不知道怎麽去安慰,隻得拍了拍大狗子的肩膀,“哎!大狗子,我們還是先讓他們入土為安吧。”

……

張斌等人趕回駐地時,已經是晚上。

彭明傑知道分寸,一到駐地就找了個借口回自己房間。

“你們可回來了,怎麽樣?沒受傷吧……”剛到老趙房門口,老周和老趙就急匆匆地出來,隔著老遠就大笑著相問。然而,當他們看到大狗子時,老趙眉頭一皺,正要說話,老周卻不動聲色輕輕拉了一下他的衣袖。

“沒受傷,給,老周,這是恒元的腦袋。”

老趙一把搶過來,一看,匣子裏果然是恒元的腦袋,當下,他大喜地對身後小劉喊道:“小劉,快把準備好的石灰拿來裝上,大熱天的可別臭了。”

老周卻拉著張斌的手向房裏走去,邊走邊親熱道:“你可真行,說弄來恒元的腦袋就弄來了,厲害啊!”

“對了,你們肯定還沒吃飯吧,走!走!走!快進屋,我和老趙特意給你留著你打的野豬肉了。”

張斌猛地停下,“老周,明傑那邊?”

“放心,放心,一聽到你們回來的消息,我就叫人準備著,他那份,已經送過去了。”說完,他才看著緊跟在張斌身邊的大狗子,“這位是?”

“老周,我正要向你報告,他是我弟弟,我帶他來參加遊擊隊,好一起打鬼子。”

老周一聽這話,笑了笑,沒做聲。其實,他心裏還是有些想法的,畢竟,這是遊擊隊,不是菜園子,有自己的紀律和原則,不是隨便拉個人就能參加的,得經受住考驗。不然萬一暴露了駐紮地點,那可就壞了。當然,張斌是新人,並不知道這些紀律,所以,一時間,老周也不好直說,隻能找個機會去了解了。

進屋後,坐下,張斌和大狗子麵對著一桌子菜,都沒有下筷的意思,一起盯著菜發愣。

“怎麽呢?吃啊,這可是我特意讓老班長給你留……咦,阿斌,你的臉色怎麽這麽差,是不是受傷了?傷在哪裏?這可耽誤不得,快讓我看看。”在外麵,天黑還沒發覺,可借著油燈光,老周很敏銳地發現,二人的臉色不對。

張斌輕輕地搖了搖頭,卻指著大狗子,“老周,他不是我的親弟弟,但從現在起,他就是我親弟弟……”

然後,張斌便把大狗子家發生的一切告訴了老周。

老周一直坐著聽,老趙則站在門口,兩人都被這個悲慘的事件震驚了。

還沒聽完,老周猛地一拍桌子,把桌子上的菜盤子拍得四下晃蕩。他站起來大罵道:“人性泯滅!喪盡天良!禽獸不如!他娘的崗田板次郎,等抓到他,老子一定要親手宰了他。定斬不饒!定斬不饒啊!”

老周是個投筆從戎的書生,又是黨員,自然知道有優待俘虜這一條。可現在的他居然破口大罵著要親手宰了崗田,由此可見,他已經出離憤怒了。

“這狗日的崗田,又欠下我們中國人一筆血債。等抓到他,不用審判,直接槍斃!”老趙也重重地拍著門板,恨恨地說道。

“兩位領導,大狗子家沒了,也沒個去處,所以,我帶他來這裏。”

“你別說,我知道你的意思。”老趙看著這個半大小子,“你叫什麽名字?”

“田東方!”大狗子被老趙看得有些不自在,但依舊補充了一句,“不過,他們都叫我大狗子。”

“今年多大了?”

“十五!”大狗子是田老太公的心頭肉,生養得好,所以長得也比一般同齡人高大些,看起來確實有十五歲了。

“真的嗎?我們這兒可不許撒謊。”

大狗子雖然機靈,但沒什麽經驗,被老趙這麽一說,立即抬頭看了老趙一眼,小聲回答:“其實……其實……我上個月剛過完十三歲的生日。”

“我身邊正好缺個機靈鬼,你願意給我當警衛員嗎?”

大狗子一聽這話,看了看張斌,又回頭看了看老趙,當即抬頭挺胸,叫道:“不願意!”

老趙掃了老周和張斌一眼,笑道:“哦,說說,為什麽不願意?”

“我知道你們是遊擊隊,是專門打鬼子的。可我爺爺和我爹我娘都被鬼子打死了,我到這兒來,就是為打鬼子的,不是為了給你當那個什麽警衛員的。”

“給我當警衛員也可以打鬼子啊,這並沒什麽衝突的地方。戰鬥時,我也得衝在最前麵……”

“真的?那好,我就給你當警衛員。”說完,他突然看了一眼張斌,“哥,警衛員是幹什麽的?”

張斌還真不知道警衛員到底是幹什麽的。無法,他隻好尷尬地看向老周。

……

這一晚,張斌和彭明傑雖不在一起喝酒,但兩人都喝得酩酊大醉,醉夢中,都見到了自己的親人。

這一晚,老周和老趙商量到深夜才睡,對於如何交換回張天寶烈士的頭顱,已經有了個詳細的計劃。

這一晚,有一個人影從老趙的房間飛速而出,撲向黑暗,很快消失在茫茫大山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