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手下們已經到位,呐喊呼喝間士氣振奮,陳祖義的眉眼間有了一絲得意,他輕搖手中羽扇,頭戴綸巾,很是自矜,覺得自己這智謀也算得上無雙了。

陳祖義是粗人,這海盜王的寶座更是用森森白骨堆砌而成,但說來好笑,自從他占上這渤林邦國國主的位置後,他越發地想把自己塑造成一個運籌帷幄的文人形象。

其實這還是出於每個明人對士人階層的羨慕與向往,陳祖義覺得自己既然成了人上人,就要做士人,所以他開始讀書,偶然間看到了一些野史中,對諸葛亮倍加推崇的種種誇大化描寫,就發誓要做諸葛孔明這種人。(說到這裏真是不得不說,三國演義在某種程度上連野史都算不上,僅僅隻是小說而已,大家不必較真,因為諸葛亮如果真那麽神,蜀國早一統了,諸葛亮確實智計百出,卻也不過和周瑜司馬懿在伯仲之間,至於那空城計純粹是演義作者編纂的......)

說實話,這種行為很單純,就像現代,小孩看了奧特曼就天天幻想自己打怪獸,然後嘴裏劈裏啪啦念叨著奧特激光,奧特飛刀啥的,還感覺自己很帥,並且從中得到了自我滿足。

陳祖義就是這樣,皮膚黝黑卻披一身白衫,還經常把自己的羽扇搖啊搖的做出深思狀,身邊的人阿諛奉承的多了,還真覺得自己智計無雙,無人能出其左右了。

陳祖義聰明倒是的確聰明,畢竟能做到這位置的再傻也傻不到哪兒去。

但大家都知道,一般草莽出身的大人物,往往會成為暴發戶一樣的存在,平時被欺壓的厲害,反過來就要變本加厲地去欺壓別人,這是一點;另一點就是人會變得膨脹啊,就像太平天國時期中的天京變亂,幾個王互相殘殺,攻訐,這天下還未定就開始爭權奪利了,這是膨脹也是自滿。

再加上中國古代文化裏迷信的關於天命的思想,陳祖義膨脹真的不怪他,擱誰都一樣。

所以他自認為這種程度的布置已經算做天羅地網了,他不相信寶船還能從中窺到一絲生機。

說到底他還是不了解真正的寶船艦隊的實力,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他倒要看看這大明海軍是不是真有自己的國師說的那樣邪乎。

黑袍男子歎息,垂首:“王上,臣下也去準備戰鬥了。”

陳祖義皺眉:“還需

要國師親自出馬嗎?”

黑袍男子點頭:“不出幽靈船,此戰勝機隻有八成,還不夠穩健。”

陳祖義哈哈笑了:“八成就是十成,依我看國師你還是多慮了。”

黑袍男子垂首,隱藏在黑色袍子裏的臉上露出一絲譏諷,他是契約者,一個月前來到陳祖義麾下,所為不過是為了讓陳祖義當他的炮灰罷了,他要做的是狩獵!

獵殺被選中者!這是夢魘空間給予被選中者的考驗,也是非被選中者一步登天,翻身做主人的機會。

鬼火是獵殺者,這黑袍國師也是。

由此也足以看出,這黑袍男子的實力絕對不弱,甚至極有可能也是站在白銀階層頂端的人物。

隻見那黑袍男子邁步,一腳踏空,直接墜入了海中,而所有人都對此視若不見,就像這隻是常事而已。

而此時,黑袍男子墜入的海水中,陡然間出現了一大片漆黑的陰影,那些陰影中,透露出的是無與倫比的深邃和死寂。

就像龐大的海獸,在陰森中如同毒蛇般窺伺著獵物。

王浩的感知延伸得很遠,每一分海水都像他的眼睛,而他的這些眼睛在此時陡然間黑了一片,就像被漆黑的墨汁所浸染。

王浩皺眉,這氣息像是惡鬼的死氣,卻又截然相反,就像火與水之間涇渭分明。

冥河?王浩的腦海裏忽然出現了這麽一道想法。

天下間的河流盡歸海神掌控,但這冥河卻是陰間的河,他的掌控者是冥神而不是海神......

所以說,能屏蔽海神血脈對海水的感知的,除了冥河的氣息,再難想象出其他。

王浩似乎已經知道了自己將麵臨的對手是什麽了,冥河的水質比陽世間的水輕上許多,除了亡魂水鬼,沒有任何東西能生活在裏麵,而就算是亡魂,也隻能在裏麵永世沉淪,根本無法離開。

而既然到來的不可能是亡魂,那可能隻有一個,到來的隻有可能是能接引亡魂渡河的幽靈渡船。

幽靈渡船中最出名的是卡戎的渡船,卡戎是神明的後裔,常年撐著一條小船去擺渡來自陽間的亡魂,但是,世上亡魂千千萬,卡戎一個人怎麽可能擺渡得

完?

況且卡戎也是堂堂一個神明,怎麽可能每天就是兢兢業業做著單調乏味的工作?

卡戎作為古希臘神係中一位擁有著人性的神明,當然不甘心做一還不如凡人的勞工。

因此,更大更多的冥河渡船出現了,他們被稱作......幽靈船!

遊走於人世與死亡,帶著喑啞的歌聲,去擺渡迷途的羔羊。

炮火在轟鳴,海盜派出的火船急速飛來,王浩沒有出手,隻是靜靜地立在船頭,衣衫在海風中獵獵如旗幟。

他已經確定了敵人背後有著契約者的黑手,自然不可能為這些小事消耗實力。

但是,他僅僅是站在那裏,無形之間就給了士兵們很大的心理支柱,就給了他們無與倫比的信心與希望。

就像一杆大旗,那是所有袍澤兄弟的魂與血的寄托。

隻見寶船和戰船上齊齊開炮,士兵們呐喊,臉上帶著狂熱,將實心彈送出出,帶著刺耳的尖嘯,遠遠地在那些火船還未靠近的時候就已經將它們的船底打穿,不一會就沉了下去。

火船也僅僅隻有三四十條罷了,盡管此時的火炮準頭仍不敢恭維,但值得一提的是,王浩擁有著小範圍控製天象的能力,將風向稍稍改變,既不會影響自己的戰鬥力,也可以為艦隊做出極大的支援。

火船燃燒,無帆,速度驟降,隻能成為活靶子,不甘地掙紮幾下,就沉了下去,徒留幾塊燒焦的木板。

陳祖義皺眉,盡管寶船艦隊的火力還未全開,但這種程度的炮火已經足以讓陳祖義感到棘手了。

有些煩躁的搖了搖扇子,突然看見了自己的旗艦邊上,那一片漆黑的海域,瞬間心頭大定,臉上做出雲淡風輕,寬慰起了自己手下的將領們了。

黃堅命手下飛快地打出旗語,還不忘派人去注意印度人的動向,忙的團團轉。

陳烙指揮著水手,發動著大炮,正打的不亦樂乎,被王浩一把扽了過來,湊在耳邊好生囑咐了一番,才把他放開。

隻見那海麵上,一片單桅雙桅的戰船簇擁著一艘三桅戰船向著寶船艦隊急速開來,而那片船隊之後,更是有著一大片漆黑的在飛速延伸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