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和談使團的到來,米爾斯得凱及他屬下官員表現出了巨大的熱情。各種晚宴舞會的邀請函雪片般飛入三位特使的房間,而那些品級不夠的官員則對那些軍階較高的軍官發出了邀請。

一連幾天在宴會間奔波,伊斯德感到非常疲憊,那些滿臉虛情假意的官員客套寒暄,實在是件累人的活。

他向米爾斯得凱問及和談開始的日期,但對方隻是帶著親切的笑容,溫聲說道:“特使閣下車馬勞頓,理應多休息才是,至於和稍微推後幾天也不遲。您這樣急著和談難道是對我們的招待不滿意?”

麵對這樣棉裏藏針的說辭,伊斯德盡管心中著急卻毫無辦法,隻能先把和談之事暫時壓後。

“真他媽的混蛋!”參加完一個市政官員婚宴的伊斯德回到馬車上時,不禁破口大罵。他十天內參加了七次婚宴,貌似所有的人都趕在這段特使駕臨的日子結婚了。

“我又不是財神,都請我幹啥?偏偏米爾斯得凱那老狐狸也來湊趣,他到底想怎麽樣?”

伊斯德現在心急如焚,北方局勢這段時間越發動蕩了,堪那亞傳來消息,有幾個行省的總督已經開始聚集軍隊,反叛之意已是昭然若揭。

“務必在最短時間內展開和談。”

這是消息中的最後一句話,雖然短短十二個字,但高層的憂慮、焦急與不滿已是躍然紙上。

“他到底是想和還是想戰?不管都怎樣不能再拖了。”伊斯德暗自思忖,路燈透過馬車的簾幔落在他臉上,讓他的神色顯得陰晴不定。

這輛車是伊丹政府安排的,伊斯德的那輛巨無霸實在是有些駭人了,盡管伊丹道闊路寬,但隻要那車一上路,交通立刻亂做一團。無法可施之下,伊斯德隻能暫時以馬車代步。

馬車在路上搖搖晃晃的前行,今晚似乎沒有往常熱鬧,周圍靜悄悄的,清脆的馬蹄聲和車輪的碾壓聲在寬闊的長街顯得異常突兀,趕車的老頭也沒有什麽精神,佝僂著腰,眼睛半睜半閉,身子隨車左右擺動,黑色的仆傭服配著布滿蛛絲般皺紋的枯澀老臉,讓他就象包裹在壽衣裏的幹屍。

夜黑,無星無月,遠處偶爾傳來幾聲低低的犬吠,但隨後便寂靜無聲。

昏暗的路燈突然瘋狂的閃爍了幾下,就象垂死的人在做最後的掙紮,接著熄滅了。

陰冷的夜風透過簾幔吹進來,伊斯德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突然,簾幔詭異的緩緩平浮到空中,車裏的風驟然急了起來。

“不好!”

危險的信號在伊斯德頭腦中一閃而過,他本能的將身子偏了偏。

血光乍現,一陣劇烈的疼痛從頸部一直延伸到胸口,伊斯德覺得自己象是被劈成了兩段,噴湧而出的鮮血瞬間將他胸前染成刺目的紅。

一把短下小的匕首被濺出的血染得現出了原形,兩個猙獰蛇頭赫然刻在匕首背麵。溫熱的血似乎刺激了匕首的凶性,它一擊不中,即刻開始第二波攻擊。

看著直刺而來的匕首,伊斯德右手一抬,一道粗大的閃電擊了過去。

“當”的一聲脆響,匕首給劈得飛了出去。但它很快穩住身形,在空中一個回旋又朝伊斯德奔過來。

伊斯德心中一寒,這種刺殺他聞所未聞。血在還在不停往外湧,力氣也在不斷流失,如果還不能盡快解決藏身於黑暗中的敵人,那他就會失血而死。

他左手捂住脖子,另一隻手輕輕揮動,密集的風刀向四麵八方飛了出去。木製的馬車瞬間碎裂成小的木塊,四麵飛散。

伊斯德緩緩飄起,心中又是驚懼又是憤怒?驚的是,對方居然無聲無息的就擊殺了十餘名護衛,還把自己刺成重傷;怒的是他從來都沒有受過這樣的挫折,他甚至連對方是什麽模樣都不清楚。

狂風咆哮,在他身邊形成了如有實質的盾牌;火焰跳躍,在他四周匯聚成高聳的火牆。伊斯德舉目環顧,四周一片死寂,車夫和護衛的屍體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沒有任何活動的人影出現在視線內。

他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這些護衛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即使是一個大騎士要擊敗他們也得花上一段時間,從對方能殺他們於無形可知,這隱伏於暗影中的殺手的實力高出自己一大截。更危險的是,他在明而殺手在暗。無論天時地利、人和,他都處於下風。

伊斯德有些害怕但並不慌亂,冷靜應對也許還能決處逢生,要是自亂陣腳那可真是要葬生在這裏了。

他開始快速移動身形,同時給自己加上幻影術。

深暗的夜空就出現了這樣一番景象,三個冒著烈炎的火圈套著旋風的盾牌在天空移動,其中一模一樣的三個人影分別立在其中。

但伊斯德的魔法失敗了。

匕首上的雙頭蛇像是活著的一樣,森冷的目光死死盯住伊斯德的真身。不論他往哪移動,匕首總是能瞬時掉轉方向。

尖利的破空聲再次響起,第二輪進攻開始了。

黑色的刀鋒就像幽靈一樣穿過火牆刺入風盾,無聲的交擊中,風盾組成的陣勢顫抖了一下。伊斯德臉色瞬間一白,然後恢複原色。傷口的血流得更凶更急了。

匕首沒有突破風盾的防禦,伊斯得趁著它片刻的阻滯,喚水凝冰,將它凍結在厚厚的冰層中。

“呼~~呼~~”伊斯德施大口的喘著氣,額上的汗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往下滴落,他覺得頭暈目眩,身體有些發軟。這兩個平時輕而易舉就能釋放的魔法,現在卻幾乎耗光了他的體力。

勉力定住搖搖欲墜的身形,將手一推,外圍的火牆落到地麵並以他為圓心迅速向四周散開。火牆在青石大道上留下一道道黑色的痕跡,路邊的草木也在火牆過後變成了一堆灰燼。

但,潛伏的刺客依然沒有現出蹤跡。

伊斯德有些焦躁,他拖不起了。他開始緩緩後退,雙眼警惕的四處打量,提防隨時可能出現的刺客。

往後退了一段距離,並沒有發現任何異狀,他悄悄鬆了口氣,轉身準備全速離開。

就在這時,被困住的匕首破冰而出以迅雷之勢直奔伊斯德。匕首前端黑氣繚繞,腥臭之氣撲麵而來。

眼看急馳而至的匕首就要刺入伊斯德眉心。突然,他麵前的空氣一陣波動,一條空間裂縫憑空現了出來。

匕首直直撞入裂縫消失無蹤,裂縫也在匕首進入之後瞬間閉合。四周又平靜下來,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出來,你還要躲到什麽時候?”伊斯德盯著車夫的屍體,語氣冰寒。他在匕首進入裂縫的一刹那,感受到了那具屍體上一閃即逝的生命波動。

“想不到你居然掌握了空間魔法,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不過就憑這隻能裝東西的沒用魔法,還是救不了你的性命。”在陰森飄忽的聲音中,老車夫的屍體緩緩立起,慘白的臉在漆黑的夜空中顯得特別滲人。

詭異的吟誦聲從他嘴裏飄出,幹枯的手臂不停揮動,那些本已死去的戰士慢慢站起來,搖搖晃晃的向伊斯德走去。

“死靈魔法!”伊斯德心頭大震,這是他第一次親眼見識到死靈魔法和死靈法師,雖然以前桑德蘭老師也介紹過,但那寥寥數語並沒有讓他對這門禁忌魔法有太多的了解。

老車夫的魔法催逼突然急促,死靈戰士“呼”地加速向伊斯德撲過來。

伊斯德似乎沒有料到這些屍體的速度會快到如此地步,錯愕間就給撲倒在地。

十幾具屍體嚴嚴實實的將他壓在身下,隨著一陣“咯啦咯啦”骨肉碎裂的聲音,濃稠的血液從屍體下滲出。

“就這樣結束了,真是沒意思!我還以為百萬賞金的任務有多難完成!”老車夫冷笑了一下。

“是麽?”一個聲音在他身後悠悠響起。

車夫的臉色一變,他剛想轉身,忽覺心中一涼,所有的力量隨即離他遠去。

“你……”他隻吐出一個字便接不下去,血從嘴裏不停的往外奔湧。

“原來死靈法師的心也是紅的啊!”伊斯德臉上帶著優雅的笑容,一顆血淋淋的心髒在他手中一張一弛的跳動。

“你一定想不通為什麽死的會死你,對不對?那我來告訴你好了。空間魔法可不是你說的那樣無用,隻要控製得當,它能讓我隨心所欲的出現在任何地點。當然,也包括你的身後。”

說完,他微笑著緊了緊五指。血霧揚起,手中的心髒立時成了一堆細碎的肉塊。

老車夫狂吼一聲,慢慢軟倒在地,眼珠死魚般的突了出來。

“終於死了。”伊斯德喃喃道,臉上笑容漸漸隱去。他的目光開始渙散,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搖晃和模糊。

他捂著傷口跌跌撞撞的往前奔行了一陣,腳一軟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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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麗絲低著頭獨自坐在自己的房間內,清麗的麵容半隱在兩鬢垂下的發絲之後。

她臉上帶著幾許淡淡的憂愁。她還在為伊斯德的變化而傷心。

屋外傳來的喧鬧打斷了她的思緒,慌亂的腳步,嘈雜的話語不時穿過屋門進入房間。

“怎麽了?”她有些疑惑的披上外衣推門走出去。

屋外已是亂成一團。

走廊上,士兵們神色緊張的來回跑動,幾個老法師臉色凝重的從伊斯德房間裏出來。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她拉住身邊一個士兵問道。

“伊斯德閣下在回來的途中被人刺傷,現在生命垂危。”

“你說什麽!伊斯德受傷了!”伊麗絲神色大變,音調也不受控製的比平時尖利了幾分。

“是~~是的。”那士兵嚇了一跳,結結巴巴的道。

甩開士兵,伊麗絲一路急跑衝入伊斯德的房間。

伊斯德靜靜的躺在**,一條長長的傷痕從吼頭延伸到胸前,雖然傷口已給處理,但從那綻開的血肉可知他的傷勢有多麽嚴重!

“伊斯德……伊斯德……”伊麗絲緩步來到到床前,眼中的淚水不知不覺布滿了雙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