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很嚴重,頭部受到劇烈衝擊,左腿大腿骨折,小腿骨折,全身多處軟組織受傷。。。”醫生額上布滿密密麻麻的汗珠,說了一大堆,然後看了一眼院長,走到他和鄭泰麵前:“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目前還需呆在重症病房繼續觀察治療。”
鄭泰聽得“沒有生命危險”幾字,心裏一塊大石頭瞬間落地,聖和的文院長似乎也籲了一口氣,他臉上露出一絲微笑,轉身麵對著鄭泰:“鄭總,這下您可以放心了,接下來,我們會用最好的醫生,最好的藥物,最先進最有效的治療方法,在最短的時間內,還您一個健健康康的外甥女兒。”
鄭泰一把握住他的手,感激的道:“老朋友,請你們一定盡全力!”
“一定,一定!”
隔著重症病房透明的玻璃牆,可以看到葉從伊安靜的躺在那裏,她身上插滿了管子,還戴著呼氣機。
王遠珍見此情景,又“哇”的一聲大哭起來,葉開祥更是老淚縱橫,鄭泰和鄭太太一邊一個扶住,含淚勸解。荷娜見葉從伊這種慘狀,心痛無比,也再度撲入小方懷中痛哭。
左看右看,玻璃牆外都再沒有可以立足的地方,沈寒笙背倚著對麵的牆,眼睛呆呆的看著前方,她的視線裏,是他們的背影,她的目光無法越過他們,看到裏麵的從伊,然而,她卻並不著急,眼睛直直的,隻看著那一個方向。鄭悅顏扶著她的肩膀,柳眉卻微微皺起。
良久,鄭泰按了按眉心,轉過身來,這個時候,他似乎才注意到女兒一直在陪著那個陌生的女孩,他有些錯愕,低聲問太太:“那個女孩。。。難道就是跟從伊一起的那孩子嗎?”
鄭太太眼睛掃了一下沈寒笙,不自然的道:“我。。。我不知道,我沒見過,但。。。也許是她。”
鄭泰仔細的打量了一下沈寒笙,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但又忍住了,他低頭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時針已指向淩晨六點,便伸手對鄭悅顏招了招:“顏顏
。”
鄭悅顏不放心的看了一下沈寒笙,終於鬆了手,朝父親走過去。
“我上午要飛香港,有個很重要的會麵。”說到這裏,他歎了口氣:“可是你表姐這裏,我又實在是不放心,我晚上會趕回來,你好好照顧你姨父姨母和你媽,知道嗎?”
“嗯,我知道。”鄭悅顏溫順的答應著。
鄭泰稍覺安慰,摸了摸她的肩膀,他看著麵前這張年輕漂亮的臉龐,又回頭去看裏麵躺著的葉從伊,心裏忽然沒來由的一酸,眼淚又再次掉落。
鄭泰坐上司機的車走了,鄭太太苦苦相勸,葉開祥和王遠珍卻怎麽也不肯離開這裏一步。
“姐姐,姐夫,你們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這樣下去怎麽熬得住?醫生已經說了從伊沒性命危險了,她會好起來的,我們先回去,讓顏顏呆在這裏就好,等下我們再過來,啊?”
葉開祥搖著頭,聲音嘶啞:“從伊,我的女兒,我可憐的女兒。。。”
王遠珍忽然站起來,衝到沈寒笙麵前,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領,尖聲道:“是你!是你!從伊這段時間都跟你在一起,你對她做了什麽?!你是怎麽把她害成這樣的?!”
“我?”沈寒笙呆滯的眼珠動了一下,看著麵前凶神惡煞的王遠珍:“我什麽也沒做,我隻是第一次如你所願,離開了她。”
“你這災星!掃把星!誰碰上你誰倒黴!”
王遠珍聽她語帶譏嘲,便如火上添油一般,一邊狂怒咒罵著,一邊撲上去,舉手欲打,一隻手適時的伸過來,牢牢的握緊了她的手腕,她下意識回過頭去,一張豔若桃花,卻冷如冰霜的臉龐便映入眼簾,她不禁一呆:“悅顏。”
“姨媽,這裏是醫院,您在這裏大吵大鬧,不合規矩。”鄭悅顏忽然朝她笑了一笑,語氣無比輕緩:“如果您非要叫罵,或者動粗,那麽對象也隻能是您自己,因為害了表姐的,除了您,真的再沒有別人了。”
她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是一驚,荷娜停止了哭泣,從小方懷裏離開,不敢相信的看著她兩,鄭太太吃驚得說話都結巴起來:“顏顏,你
。。。你對你姨媽說的是什麽話!快,趕快道歉!”
鄭悅顏鬆開王遠珍,往旁邊退了兩步:“她既然沒有自知之明,我隻能說出實話提醒她,我為什麽要道歉?”
“你。。。你。。。”鄭太太氣得說不出話來。
“我害了從伊?”王遠珍指著自己,嘶聲道:“我怎麽可能害她?她是我的女兒,我唯一的女兒,為了她,我可以做任何事情,我甚至可以為了她去死,我怎麽會害她?我沒有!我沒有害她!”
“是嗎?”鄭悅顏冷冷的看著她:“那麽,是誰害她跟心愛的人分開?是誰造成了她的第一次車禍?是誰讓她失去了記憶?是誰整天在她麵前編織著謊言?是聯合起外人,將她推入一段她本不想要的婚姻?是誰讓她在知曉真相後,對生活陷入了絕望?”
“我。。。我。。。”王遠珍胸脯劇烈的起伏著,鼻孔一張一合的翕動,那樣子,仿佛一條躺在沙灘上掙紮等死的魚。
“悅顏說得沒錯,害她的沒有別人,隻有你!”葉開祥忽然擦去眼淚,指著王遠珍哽咽道:“是你!是你害了我的女兒!是你的自以為是,是你的愚昧無知,是你的蠻橫偏執害了她!
王遠珍見丈夫也加入指責的行列,心裏又慌又急,不住的往後退,鄭太太連忙上前扶住姐姐,焦急的道:“你們都別說了!”
鄭悅顏充耳不聞,步步緊逼:“姨媽,我知道你喜歡曹雲俊,可是你到底喜歡他什麽,他的利欲熏心,陰險貪婪嗎?你口口聲聲說他是好男人,他愛從伊,他愛從伊愛到什麽程度了?愛到在外麵找了一個又一個女人,然後還跟別人懷上孩子嗎?”
“什麽?”在場的人都瞪大雙眼。
鄭悅顏挑了挑眉,目光從葉開祥和王遠珍還有自己母親臉上掃過:“這件事情我沒有告訴你們,因為覺得你們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我揭穿曹雲俊,讓他跟表姐離婚的時候,他還向我敲詐兩千萬,最後我給了他幾百萬,才順利離婚的。”
“這個畜生,難怪他離開這裏,也不敢告訴我們。”
葉開祥氣紅了眼眶,額上青筋暴起,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忽然反手一個耳光,甩在王遠珍臉上:“看看你做的好事
!”
王遠珍精神上受此打擊,本就已支撐不住,挨了這一記耳光,她手捂著臉看著丈夫,眼裏滿是不敢置信,身子忽然軟軟的滑了下去。鄭太太13看網,衝過去一把抱住了她,大聲哭叫:“醫生!快叫醫生!”
整個世界似乎在忽然之間安靜下來了。
沈寒笙趴在玻璃牆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躺在裏麵的人,不哭,不語,也不動。
小方摟著荷娜走過來,輕聲喚了一聲:“寒笙。”
沈寒笙沒有反應,鄭悅顏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懷裏哭成淚人兒的荷娜,也沒有說話。
小方滿麵愧疚之色:“寒笙,對不起,是我和荷娜在你床下發現了那些東西,是我們把那張碟修好了,荷娜把那張碟給了從伊,從伊就。。。我們,我們心裏都不好過,今天這事,這完全是我們的過錯。”
沈寒笙身子一震,慢慢的吃力的轉過身來。
荷娜哭著道:“不,這不關你的事,我都沒有告訴你碟修好的事情,你對這件事情完全不知情。”
“你。。。你。。。”鄭悅顏看著她,半天才說出話來:“你居然能夠蠢到這種地步?”說到這裏,她又去看沈寒笙:“你居然沒有把那個徹底銷毀?!”
“我把它掰斷了,我。。。我以為那樣可以了,我不放心將那些東西弄出去,從伊那時候又跟我住在一起,我。。。我那段時間又很亂。。。”沈寒笙臉色灰敗,喃喃的道:“從伊。。。從伊看了那個?”
小方和荷娜垂著頭,都不說話。
“這關你們什麽事!關你們什麽事!”沈寒笙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忽然撲上去,雙手將荷娜一推,怒吼道:“你以為你是誰!你憑什麽要這麽多事!你為什麽要修好碟,為什麽要給她看!你他媽的神經病!你腦子有什麽問題!啊?啊?!”說著雙手又重重一推,荷娜立足不穩,一個趔趄,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她這時沒有之前責罵她的那種氣勢了,隻是低聲抽泣著
。
小方連忙攔住沈寒笙,含淚道:“寒笙,你不要這樣,我已經狠狠的罵了她,她心裏已經夠難受夠自責了。”
“難受?自責?這些算什麽?”沈寒笙點點頭,向後指著葉從伊的方向,眼淚不停的往下掉:“她差點死了,你知道嗎?她差點就死了!”
“要不是你離開她,她也不會這樣!”
沈寒笙咬著牙,直逼到她的臉上,一個字一個字的道:“我跟她的事情,你沒有資格評價!聽到了嗎?你沒資格!”
鄭悅顏歎了口氣,用目光示意小方:“你先帶她回去吧。”
小方看了看沈寒笙暴怒的表情,點點頭,一手拖了荷娜,不給她反駁的餘地,拽了就走。
餐廳裏,鄭悅顏跟沈寒笙相對而坐。
沈寒笙已換上了鄭悅顏為她準備的幹淨衣服,除了眼眶發腫,容顏憔悴,跟往日並沒什麽差別,她微微低著頭,機械的把牛扒切成小塊,然後一塊一塊的送進口裏,細細咀嚼,那樣子既認真又專注,像是生怕浪費了一點食物。
鄭悅顏沒什麽胃口,吃了一點兒東西,就將盤子推開了,隻喝著橙汁。
“悅顏。”
“嗯。”鄭悅顏將杯子放下。
沈寒笙手中叉子微微一頓,低聲道:“你。。。你為我做的一切,我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
鄭悅顏淡淡一笑:“那就什麽都別說。”
沈寒笙點點頭,繼續吃東西。鄭悅顏抿抿唇,看了她一眼:“我很高興你不用我勸,主動離開醫院,洗澡,換衣服,坐在這裏好好吃飯,我原本以為這會很難。”
“我不想你因為這個而煩惱。”沈寒笙抬起頭來,看著她的眼睛:“從今天起,我會為愛我的人,而加倍愛惜自己。從伊已經躺在那裏了,我更加要好好的,這樣,我才有精力去照顧她,我才能讓自己的腦子保持清醒狀態,好好去想下一步要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