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笙小心的拿出鑰匙,輕手輕腳的開了門,可是門一打開,卻見房間裏燈火通明,她看著客廳裏那道柔美的身影,不由得一怔:“怎麽還沒睡?”
“還不困。”葉從伊一聽見門響,早已站起身來,她神色微微有點不自然,伸手掠了掠鬢邊的發絲,美眸裏卻閃著一絲溫柔的光澤:“你餓不餓,要不我去弄點東西給你吃?”
“你弄麽?那還是算了吧。”
沈寒笙唇邊露出一抹難得的充滿溫情的笑意,這句帶著調侃和親昵意味的話脫口而出,然後,時光就像突然停住,兩個人都呆在當地。
似曾相識的畫麵,似曾相識的話語,兩個曾經熟悉到刻骨銘心,如今卻仿佛被一堵牆橫亙在中間的人。一種酸楚的感覺驀地泛上心頭,沈寒笙喉嚨忽然被哽住,然後掩飾什麽似的,幾乎是慌亂失措的將頭轉向一邊。
葉從伊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然而,心底深處卻湧起一股迫切的,幾乎無法克製的衝動,她想要靠近眼前這個人,想要投入她的懷抱,想要在她耳邊傾訴胸口沉甸甸的已經讓她無法承受的思念和愛意。這莫名其妙的想法,讓她自己被自己嚇到,她身子微微發抖,下意識將手握成半拳,不讓自己邁出一步,隻是仰著頭,失神的看著沈寒笙。
“雪兒呢?她睡了嗎?”沈寒笙伸手揉了揉鼻子,然後轉過頭來,隻是短短的一瞬間,她神色已恢複平靜。
空氣中的溫度好像驟然降低了,葉從伊心裏卻不知怎麽的,忽然間變得空空蕩蕩,她看了看書房緊閉的房門,機械的答道:“嗯,她睡了。”
“哦,那就好。”
葉從伊努力擠出一絲微笑,故作輕鬆的道:“荷娜今天帶她玩了一天,累到了,洗完澡,在沙發上看著看著動畫片,就在我懷裏睡著了。”
沈寒笙點點頭,走過去在沙發上坐下,葉從伊看了看她,說:“那麽,我去廚房下碗麵條
。。。”
“從伊。”沈寒笙出聲打斷了她,指了指對麵的沙發,低聲道:“你坐下來,我想跟你談談。”
她的聲音似乎有點異樣,葉從伊心裏起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她微一遲疑,還是聽話的坐了下來。
“從伊。”沈寒笙垂下頭去,不敢去看她的表情,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終於艱難的開了口:“我想,我可能要搬出去住。”
靜,房間裏出乎意料的安靜,幾乎可以聽得見空氣流淌的聲音,在這忐忑難堪,而又無言的時光裏,沈寒笙幾乎有種將要窒息的感覺,仿佛等待了一個世紀那麽久,耳畔總算傳來了葉從伊的聲音:“不,寒笙,這是你的房子,應該搬出去的是我。”
沈寒笙倏然抬頭:“不,從伊,你不要搬出去,你沒明白我的意思,無論什麽時候,你都可以住在這裏,這裏就是你的家。”
“我當然明白你的意思。”葉從伊的語氣很輕,很緩:“你知道我現在在準備離婚,你不願意我投親靠友,也不願意我在這種情況下一個人臨時找個住處。可是,寒笙,你知不知道,現在我們的關係,也無非就是朋友而已。”說到這裏,她看了沈寒笙一眼,眼裏漸漸氳上一層水霧:“當初。。。當初知道真相,我的第一反應就是來你這裏,可是在這裏住下來,我心裏是經過了一番激烈的掙紮的,我曾經有過想搬出去的念頭,終究是沒法做到。。。”
沈寒笙搖搖頭,低聲道:“從伊,我明白你當時的苦楚與絕望,你任何時候都不必責怪自己。”
“不,我不要你知道這些,我隻要你信我,我隻要你知道我的心。”葉從伊走過去,在她身邊緩緩蹲下,她衝動的伸手握住沈寒笙的雙手,仰頭看著她,一張美麗的臉龐上沾滿淚水,看起來楚楚可憐:“寒笙,告訴我,這段日子以來,你這樣待我,僅僅是因為我們過去的情份嗎?”
沈寒笙看著她,滿心難受,嘴唇卻下意識的抿得更緊,生恐一不小心說出什麽不可收拾的話來。
“寒笙,我們曾經是彼此的初戀,是彼此最愛的人。可是,第一次,我們被人分開,第二次,上天垂憐我們,給了我們一個機會,而我卻沒有了勇氣。我曾經恨過悅顏,恨她在我們中間扮演的角色,後來我才發現,我最該恨的人應該是自己。到今天,我連不甘心都沒有了,我已不敢再奢望什麽
。但是,寒笙,告訴我,我們除了過去,真的什麽都沒有了嗎?”
葉從伊肩頭聳動,哭得越來越傷心,沈寒笙胸口仿佛結了一個硬塊,沉默了一會兒,澀聲道:“從伊,說這些已經沒什麽意義了。”
葉從伊怔怔的看著她,手漸漸鬆開她的手,良久,低聲道:“也許隻是對你來說沒有意義了而已。”
沈寒笙咬了咬唇,狠下心道:“從伊,我已經有悅顏了。”
葉從伊臉色雪白,伸手將自己臉上的淚水一點點抹去:“我明白,你不用強調這點。”說著,她站起身來:“你是準備今晚走嗎?我幫你收拾下。”
“不用了,隻有一點點東西,我自己來。”沈寒笙看著她,欲言又止:“從伊,你。。。。。。”
“你放心,我沒事。”葉從伊忍著心碎的感覺,強撐著,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我也不會搬出這裏,你不是怕這個嗎?你把你的房子給了我,我有地方住了,小方他們又住在樓下,我還有人照顧,所以,以後我會很好,知道我過得好,至少表麵上過得好,你才會安心過自己的生活,不是嗎?寒笙,你這點自私的要求,我一定會滿足你的。”
沈寒笙臉色變了變,想說什麽,卻又忍住。
“我也曾經對你自私過,而且是更自私,寒笙,這沒什麽。”葉從伊手腳冰涼,連呼吸都有點困難,表麵上仍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隻是想從你口裏聽到一點在乎,沒關係,聽不到,那也是我自己活該。”
沈寒笙沒辦法再聽下去,快步從她身邊走過,進入了自己的房間,門嘭的一聲從身後關上。
東西確實不多,幾件衣服,幾本書,電腦裏需要用的東西用u盤拷了下來,這些零零碎碎的物件,一個背包就裝下了,但是,沈寒笙卻在房間裏呆了好半天。
出來時,葉從伊仍在客廳,她手裏握著個手機,像是才跟誰通完了電話,沈寒笙眼睛匆匆掃過她,並沒有發覺她臉上的驚惶之色。
“我走了。”她在原地站立片刻,丟下這句話,便轉身向門外走。
“寒笙,你別走
!”
葉從伊的聲音急促,仿佛帶著一絲懇求,沈寒笙背影一僵,腳下就像生了根,站在原地再也不能移動半分。
“寒笙,你不能出去,他就在樓下。”
“什麽?”沈寒笙驚愕轉身:“他?誰?誰在樓下?”
“曹雲俊,他剛剛打了很多個電話來,我沒辦法,隻好接了。”葉從伊走到她身邊,拉住了她的手臂,麵上滿是惶急之色:“寒笙,你別下去!拜托!”
“曹雲俊?”沈寒笙一呆,立即把剛剛跟葉從伊之間的事丟到了九霄雲外,她略一思索,不由得滿心狐疑起來:“他在樓下跟我下不下去有什麽關係?”
“他。。。他知道我們的關係了。”
“什麽?”沈寒笙心裏一震,睜大了眼睛,過了好久,才定下神來:“誰告訴他的?他說什麽了?威脅你了?”
葉從伊遲疑了一下,緩緩道:“他剛才對我說,我就在紫清公寓樓下,你下來,把你愛的那個女人也帶下來給我看看,就那個聖和的醫生,我會在這裏等著你們,直到你們出來為止。”
昏黃的路燈發出幽幽的光芒,地上已堆滿了一地煙蒂,曹雲俊臉色沉鬱,站在路燈旁的陰影裏,手指一彈,又一個煙頭被拋到了一邊,他重新又抽出一支放在嘴裏,“啪”的一聲,打火機火光一閃,煙被點燃,他長長的吸了一口,然後噴出一口藍色的煙霧來。
心裏積壓著滿滿的情緒,他想狂吼,想找人打一架,想砸碎所有能砸的東西,開車在路上的時候,他甚至想腳下一踩油門,撞死那個出現在自己視線裏的行人。他變得完全不像自己,現在也許,惟有有手裏的煙,才能讓他冷靜一點點。他一邊抽著煙,眼睛卻一直全神貫注的注視著不遠處那棟樓的大門,大約十幾分鍾後,那邊出現兩個女子的身影,他手指一鬆,未抽完的半支煙掉在地下,他伸手整了整身上黑色的西裝,錚亮的皮鞋從煙上碾過,迎上前去,他的眼神,直接忽略了葉從伊,而望向了那名看起來很陌生的女子。
眼前的女子,身材十分修長,比自己低不了多少,她臉色蒼白,五官長得十分秀致,表情和眼神顯得稍微淡漠,整個人散發著一股沉靜而又穩重的氣質,那種魅力讓人無法忽視。
曹雲俊無法否認這一點,而最讓他無法接受的一個事實是,她的這種清冷沉靜的氣質,配上葉從伊的甜美溫婉,竟是十分和諧,尤其是她們並排站在一起時,葉從伊不時投向她的帶著愛意的眼神,還有那微微向她傾斜的身體,更是讓他抓狂
。
曹雲俊牙齒幾乎要咬出血來,麵上卻露出一絲禮貌的微笑,開口打了個招呼:“沈醫生,聽說你是從伊的高中兼大學同學,可是這麽多年來,我不但沒有機會見過你,更是連聽都沒有聽過,從伊可真是有點不懂事。”
葉從伊沒想到他講話仍是這麽無恥,氣得睜圓了美眸,沈寒笙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伸手拉了拉葉從伊,微蹙著眉心,淡淡的回了一句:“曹律師說得嚴重了,今日見麵,也不算遲。”
“哈。”曹雲俊打了個哈哈,笑道:“我聽說我老婆和我女兒在沈醫生家裏,被照顧得很好,我特地來表示感謝。感謝之餘,我想問沈醫生三個問題,還請沈醫生解我疑惑。”
“你說。”
“第一,沈醫生受過高等教育,應該知道,男女結合是自然規律,是天經地義的事,惟有這樣生命才能生生不息,人類也才能延續,沈醫生為何要去打破這一規律?第二,醫生是個神聖的崇高的職業,沈醫生平常一定很受人尊敬,可是一個受人尊敬的人,為何熱衷於奪□子,拆人家庭?第三,沈醫生每天看著我的妻子,抱著我的女兒,難道不會想到我曹某人麽?內心不會有愧麽?為何見到我居然還可以神色如常?”
他話還沒說完,葉從伊已氣得渾身發抖:“曹雲俊,你還要不要臉?!”
“從伊。”沈寒笙叫了她,意似安撫,然後看著曹雲俊,冷靜的道:“曹律師,如果你受過高等教育,就不會問出第一句話來,我也懶得回答你。不過既然你扯到繁衍問題,我想說,動物之間,雌雄結合,也是自然規律,惟有這樣,生命才能生生不息,後代才能延續。但我想,人與人之間的結合,比起動物來,總得有點點不同,是嗎?至於第二句和第三句問話,我隻能也以問話的形式來回答你,律師也是個高尚的受人尊敬的職業,曹律師身為法律專業人士,為何可以趁一個弱女子失憶之際,罔顧道德,趁虛而入與人合謀行欺騙之事?曹律師跟從伊自小一塊長大,從伊待你如親哥哥一般,你卻對她說了成千上萬次謊話,夜深人靜之時,你有沒有摸著自己的良心自我審視,你內心不會覺得有愧麽?還是你已經無恥到無敵的境界了,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