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氣極好,陽光暖暖的照著大地,清晨時分所感受到的那一絲絲寒氣,此時早已消失無蹤。

荷娜一邊開車,一邊道:“要是每天有這樣的陽光就好了。”

葉從伊手肘撐著車窗,眼睛出神的看著前方的車流,聽她這麽一說,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要是整個冬天都是這樣的天氣,看不到一片雪花,那才無趣呢。”

“有什麽無趣的?”荷娜撇撇嘴巴:“我最不喜下雪,也討厭白色的單調。一出太陽,覺得心情不好都覺得會變好。”

“我倒覺得,隻要自己心情好,什麽樣的天氣都是可愛的。”

葉從伊微微鎖著秀眉,忽然輕輕的歎了口氣,荷娜眼神斜過來:“你心情不好麽?我瞧你最近和寒笙好得不得了呀,過去幾年,你笑的次數加起來都沒有最近幾天多,我還一直以為真正的淑女都不會大笑呢。”

“我跟寒笙是很好,可是離婚手續一天沒辦,我們也就沒法真正翻過那一頁,開始新的生活,我隻是。。。有點兒焦慮。”

“我真搞不懂寒笙在顧慮什麽。”荷娜不以為然的道:“覺得你跟她在搞婚外情麽?拜托,她怎麽那麽迂腐?曹雲俊才是你們之間的第三者,是你媽媽棒打鴛鴦的幫凶,是橫刀奪愛的小人,逍遙法外的騙子!你們在一起,何必要顧慮他,或者顧慮你跟他的那張所謂的具有法律效力的紙?”

葉從伊搖搖頭:“也不是這樣,這樣在一起,心裏總歸是有點不舒服的感覺,寒笙的心情我明白,我現在也很滿足,隻要她對我說她愛我,真的,什麽傷害,什麽傷痛我都可以暫時拋到一邊。”

“哎!”荷娜歎了口氣,忽然伸手拍了拍方向盤,不滿的道:“不曉得法院那幫人是幹什麽吃的,一個離婚的官司而已,遲遲不立案,立案了,又拖著遲遲不開庭,我看著都著急得很!”

葉從伊心裏對這件事的焦急,簡直是她的萬倍,可是她麵上卻不願意太過表露出來,隻道:“你指望中國的法院能有高的效率?我明天跟方律師再跑過去一趟吧。”

前方車流增多,荷娜一邊不停的按著喇叭,一邊開著車緩緩前行,可是道路最終堵住,她咒罵了兩聲,將車停下,突然回過頭來道:“從伊,你說這會不會是曹雲俊搞的鬼,比如買通法官什麽的?”

葉從伊呆了一下:“不會吧?”

荷娜出主意:“要不,你去找法官,給他點兒好處?如今打官司,沒有錢可不行

。這件事能速戰速決,你的人生才能回到正軌上來啊,反正你離婚又不要財產什麽的,很好判啊!”

“你別忘了,還有雪兒,曹雲俊早已再三明確表示,他不會離婚,即使要離,他也絕對要爭取雪兒的撫養權。”

“那你就不要以夫妻感情破裂為由提出離婚,你就把當時車禍失憶,之後在父母的欺騙隱瞞之下結婚的事一古腦兒說出來,以被騙為由離婚,事到如今,也顧不得曝光不曝光自己的取向了!”

葉從伊苦笑:“荷娜,你想得太簡單了,說被騙,那是需要證據的。”

“證據?證據又不是沒有,從醫院拿證據唄!”

“那隻能證明我的確失憶過,再說,把那些事情扯進來,離婚更會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而且,方律師說過,法院雖然不幹涉人的性取向,但事實上這點對我來說非常不利,如果我離婚以後要跟寒笙一起生活,法官一定會把雪兒判給曹雲俊的,因為他會覺得雪兒跟著我們,不利於孩子的成長。”

荷娜聽她這麽說,隻急得抓耳撓腮,她看了看葉從伊,忽然有點小心翼翼的道:“從伊,你有時候會不會擔心。。。雪兒會對你和寒笙之間的感情有什麽影響?”

“說真的,我一直沒有停止過這種擔心。”葉從伊蹙著眉頭,眼睛裏多了一絲陰影:“雖然寒笙從頭至尾沒有表示過什麽,而且很疼愛雪兒,但是我心裏總是不能踏實。我擔心她哪一天,就不那麽喜歡雪兒了,也擔心雪兒的存在,會總是提醒著她我跟曹雲俊的那段婚姻,怕她一看見雪兒就會想起曹雲俊。”

“我覺得寒笙是真心喜歡雪兒,會一直對她好的。”

“是的,我也知道她會對她好,但這個,跟對她有沒有影響是兩回事啊,心裏一些細微的東西,是看不見的。”葉從伊牙齒咬了咬下唇,突然側過頭來:“荷娜,你知道嗎?就連我自己,在看了我的日記,了解了過往的那一切之後,我對雪兒的心情,有陣子竟然都變得十分複雜

。當時我跟曹雲俊的婚姻,給我的感覺無非那樣,淡淡的,那個人也是如此,談不上多喜歡,也談不上討厭,隻覺得很親切,可是雪兒一生下來,我覺得人生好像有了重心,有了寄托,雖然我們請了保姆,但大部分時候,都是我在親自帶她,我舍不得將她完全交給別人,我打心底喜歡這個從我身體裏分離出來的柔弱無助的小東西,我是那麽的愛她。可是看了我的日記後,我的世界簡直天崩地陷,對曹雲俊的厭惡和憎恨達到了極點,對自己的厭憎也達到了極點,恨不能自己去死,這樣,就可以抹殺掉我跟那個無恥的男人生活的那些年,抹殺掉我跟他的一切,想到雪兒是我跟他的孩子,我對雪兒居然也起了一種厭惡,想到她,我就想到曹雲俊,我簡直要瘋了。可是雪兒她還那麽小,又那麽乖巧可愛,那麽的依戀我,她總是圍著我轉,用她甜甜的稚嫩的聲音叫著媽媽,她看著我的眼睛,是那麽清澈純淨,充滿了被愛被保護的期待,我堅硬的心,漸漸軟了,她什麽都不懂,卻要被牽連,她是何其無辜,我突然意識到,自己之前的那種想法是多麽可怕,在那一刻,我在心裏發誓,我要永遠將她帶在身邊,保護她,愛她,讓她遠離那個無恥的男人,讓她健康幸福的成長,我不知道我內心的變化怎麽會瞬間轉變如此之大,可能這就是別人所說的母女天性,荷娜,跟你說這些,你會覺得可怕吧,我恨過自己的女兒,世界上居然有這樣的母親,我一直沒敢跟你說這些。。。”

“不,我可以理解。”荷娜搖了搖頭,她像是想到了另一件事,眉宇間現出些許擔憂,想說什麽,又硬生生把想說的話從喉嚨裏咽了回去,勉強道:“但我也慶幸有雪兒,幸而有她,你不知道,那段時間我多擔心你做傻事。”

“荷娜,你錯了,我能挺過那段時間,並且,現在能好好的在這裏跟你說話,不是因為雪兒,是因為寒笙,因為對她的愧疚,對她的愛,以及強烈的渴望她的原諒的念頭。”葉從伊眼裏閃著淚花:“你不明白,寒笙對我來說多重要,我愛她,遠遠超過自己,甚至這世上所有一切,時間越長,我便越來越意識到這一點,我有時候相信,盡管失憶了,但我對她的感情一直還存在,存在於內心裏某個角落。”

“可是你現在卻還沒離婚,怎麽這麽理所當然的事,會這麽麻煩!”荷娜想了想,道:“難道照你這樣說,要想順利離婚,就隻能曹雲俊自願了?”

“這正是我現在最煩惱的事,而且這案子一拖再拖,簡直讓人心急如焚。”

荷娜眼睛忽然一亮:“其實,還是有別的辦法的!這事不能走正常程序。”

葉從伊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說找我姨父?”

“是啊

!”荷娜拍手:“如今這社會,做什麽都是用權力說話,像他這樣在商界政界都是呼風喚雨的人物,還有什麽解決不了的事情?你這種芝麻大小的事算什麽!”

葉從伊神色卻不樂觀:“荷娜,你可能還是不夠了解我姨父,他別的事情可能還不算板腐,唯獨這樣的事情是他所無法理解,也絕對不可能支持的!他現在早已知道了我跟寒笙的事情,這段時間他給了我幾次電話,想要找我談談,我都沒有接,他要跟我說什麽,我大概能猜得到。我可以確定他反對我離婚,而且,他是那麽的喜歡曹雲俊,一直對他青眼有加,在事業上經濟上慷慨的給予他幫助。”

“你家那些人都是什麽人啊,明明都知道你父母對你做的事,竟然還都希望你跟曹雲俊在一起!”荷娜簡直覺得不可理解,她重重的歎了口氣,道:“那這樣,隻能找悅顏幫忙了,可是,我現在可算是跟她撕破臉了。”

“不!”一聽到鄭悅顏的名字,葉從伊的臉色就冷下來:“我絕對不會找她幫忙的。”

“好吧。”荷娜見她神色不妙,立時縮口,她聳了聳肩,故作輕鬆的道:“目前看來,我們隻有等了,一邊等一邊想辦法吧。”

隻要一到周五,這所貴族幼兒園的外麵,便豪車雲集,相形之下,荷娜的車便顯得有些寒酸。

她心裏倒是絲毫也沒有不平衡的感覺,手指有節奏的敲著方向盤,一邊隨著音樂輕輕的哼著歌,一邊等著葉從伊從裏麵接曹幼雪出來。

約莫過了兩首歌的時間,葉從伊的身影出現在幼兒園的大門口,荷娜一眼看見,心下不覺詫異,這次怎麽這麽快?再仔細一看,咦,怎麽沒見雪兒?她正有些納悶,隻見葉從伊已急匆匆的走過來,呼啦一下拉開了車門。

荷娜立即問:“雪兒呢?”

“雪兒被曹雲俊接走了!”葉從伊神色慌張,聲音都急得變了調:“快,快開車!”

“什麽?!我們去找他!”

荷娜立馬發動了車子,汽車調了一個頭,便“呼”的一下,如離弦之箭一般向遠方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