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凱蒂:

其實,在密室生活中應該有一章關於政治的長篇大論。不過這個話題我個人不太感興趣,就很少和你提起,所以今天這封信就全都用來談政治吧。毫無疑問,關於這個話題要說的話太多了。 在眼下這種艱難的時刻,要說這是最受歡迎的話題倒也不無道理,但是,為此沒完沒了地爭吵卻非常愚蠢。

外麵進來的人總會給我們帶來大量謠言,但到目前為止收音機的消息卻沒有騙過我們。亨克、梅普、庫菲爾斯、愛麗和克萊勒都曾經沸沸揚揚地向我們展示過他們的政治見解,隻是亨克說得最少而已。

在密室裏,有關政治的感受從來都一樣。在圍繞反攻、空襲、演說等問題上的爭執,人們聽到的無非是“不可能”,或者“要是他們現在才開始那還要延續多久啊?”之類的詠歎。悲觀主義者、樂觀主義者,還有那些永遠滿懷**地發表自己觀點的現實主義者們,就像對所有其他事情一樣,每個人都認為自己是對的。一會兒是某某得罪了他的夫人,因為他發表了對英國不相稱的見解,一會兒是某位紳士攻擊他的太太,因為她對他鍾愛的國家充滿了調侃和貶損之詞。

我發現爭論的效果驚人,就像拿根針對著某人狠戳一下,然後就等著看他怎麽蹦吧。他們從不知疲倦,我就是這麽做的,隻要提起政治,哪怕就是一個問題、一個詞語或一句話,他們立刻就炸開了!似乎德國國防軍的新聞公報和英國廣播電台還不夠似的,他們現在又引入了自創式“空襲特報”。一句話,精彩極了,但另一方麵又讓人大失所望。英國人正馬不停蹄地忙著他們的空中打擊,跟德國人忙著說謊一樣有熱情。所以廣播從早晨一打開就全天二十四小時響著,一直到晚上九點、十點,甚至到十一點還有人在聽。這顯然表明大人們有無窮的耐心,但也同時表明他們大腦的吸收能力非常有限,當然也有例外——我可不想傷害任何人的感情。每天兩條新聞不就足夠了嘛!但這些大人們,唉,該說的我都說了!

不管是勞工台,還是奧蘭製電台,不管是關於弗蘭克·菲利浦斯還是威廉米納女皇陛下的新聞,他們全都挨著個兒聽,而且總那麽專心。隻要他們不是在吃東西或睡覺,他們就一定會坐在收音機旁談論食物和政治。喔!真夠煩人的,要想不讓自己成為一個老呆子還真不容易呢。再也沒有什麽比政治對父母們的損害更大的了!

德國黨衛軍將老弱病殘集中看守

有的猶太區隔離物是鐵絲網

但我得講一個特別精彩的例外——我們敬愛的英國首相溫斯頓·丘吉爾做的演講簡直可以說是完美。星期天晚上九點,演講開始前大家依次就座。杜塞爾緊挨著收音機的左邊,凡·達恩先生在正前方,彼得在他邊上,媽媽挨著凡·達恩先生和凡·達恩太太坐在後麵,爸爸坐在桌子邊上,旁邊是瑪格特和我。先生們不斷吞雲吐霧;彼得因為聽得緊張,眼珠子都快鼓出來了;媽媽特意為這次演講穿了一件深色的長便服;凡·達恩太太因為飛機轟鳴聲而瑟瑟發抖,它們隻管愉快地飛向埃森空襲卻顧不上首相大人的演說了;爸爸呷著茶;瑪格特和我儼然以姐妹般的姿態緊挨著正在睡覺的木西,它愉快地獨霸了我們倆的膝蓋。瑪格特的頭發上夾著發卷;我穿著又小又短的睡衣。

這情景是那麽親密、舒適、安詳。但我卻懷著恐懼等待著一貫的結果——他們等不到演說結束就會趕緊開始討論。不,不,不,他們就這樣你刺我戳,直到討論變成激烈爭吵。

你的安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