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哭得撕心裂肺,他卻笑得愉悅

“沒有下輩子......”穆離淵喃喃重複了一遍。

夜裏的風是輕柔的。

因為這不僅是仙境的風, 也是昔年滄瀾山春夜裏的風。

但穆離淵卻感到輕柔的風吹得身體越來越疼痛——周身的金光護體結界在漸漸飄散成塵埃遠去。

皮膚開始在仙風裏滲血,穆離淵有些支撐不住身體,無力地伏在江月白的膝上, 看到肮髒的血一滴一滴順著他的發絲落下,染紅了白衣。

“所以淵兒有什麽想做的事, 就要這輩子做完。”江月白溫柔地替他擦著臉上的血, 可是越擦越多,沒有了金光護體, 江月白每觸碰一下他,都會灼燒出帶著血霧的煙, “不要等到下輩子。”

小的時候, 江月白問他有沒有想要的東西,他說有, 便能吃到最好吃的桃花酥。

方才江月白問他有沒有想要的東西, 他卻隻能說沒有。不是他變得無欲無求了, 而是他的欲|望滋長得太瘋狂。

“我最想做的事......”穆離淵仗著將死, 膽大妄為地握住了江月白撫摸自己唇角的手, 嗓音被血浸得嘶啞, “就是不想再做師尊的徒弟......”

江月白的目光落在他滲血的眼睛,眼睛倒映著眼睛, 他的心事就像映在透明湖泊裏的星星, 江月白一眼就能捉到。

可江月白卻永遠裝作看不到。

“我從來都沒有把淵兒當做過徒弟。”江月白看著他的眼睛說。

“我知道......”穆離淵彎唇笑了一下, 又一道溫熱的血跡順著唇縫溢了出來。

他不想做江月白的徒弟,因為他想做比徒弟更近的人。

江月白說他不是徒弟, 因為江月白隻把他當做一件工具——從前要他的魔元煉器, 如今要他的死生之花救人。

但他最擅長自欺欺人, 隻要他不想這話的真正含義, 那就算是江月白答應了,死而無憾了。

穆離淵在心滿意足中閉了眼,傷口崩裂得越來越多,他疼得有些昏沉,這樣融化在仙氣裏的死法,遠比用刀子一刀一刀割開皮肉更痛苦。

他死得這樣淒慘,江月白也許就能記得久一些。倒也不錯。

花瓣的碎屑落進他的長發,又沾上鮮血落進江月白的白衣。

春夜寂靜。

他聞著霜雪與花香的淺淡氣息,感覺要睡著了......

“淵兒,”江月白在耳邊喚他,“醒一醒。”

穆離淵艱難地從江月白膝上抬起頭,失血過多,他已經感受不到痛,隻覺得冷,渾身發抖的冷。

雙腿跪得僵硬,他一動不能動,也不想動——他發覺江月白身前的衣衫已經被他的血水浸染成了淡粉。

淡粉的衣、淡紫的花,映在江月白清澈如水的眸底,像一幅畫。

好漂亮......他在心裏想。

他的師尊,不論怎樣,都是這樣好看。

海浪晃**,飄揚起漫天的晶瑩,也許是從雲層上落下的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