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隻用說一句,你不做英雄了。”
這聲音不辯來源, 隨著風散落在東西南北。
江月白緩緩轉了個身,四周霧靄茫茫,回聲隨著起伏的雲霧湧動。
“為什麽要毀山河器......”江月白緊握著劍柄, 嘶啞地道,“為什麽偏偏在這個時候?”
“那你為什麽又偏偏要逞英雄呢?”
天道的聲音仿佛風拂過萬千叢林, 旋轉著寂寥的尾音。
“如何, 做一個手沾鮮血的惡人,是不是比做一個拯救蒼生的聖人更有趣。”
江月白含血的嗓音微有顫抖:“那些是性命......不是遊戲......”
“可對我而言這與遊戲並無兩樣。”天道回答。
“宇宙無窮, 世界無數,數不清的生靈活在更卑微的地方, 一花一葉皆有世界, 對你們而言廣袤無窮的三界,在我眼裏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一片葉子。”
“你會在意葉子上的塵埃蜉蝣嗎, 你摘葉子的時候, 死了哪個蜉蝣, 也許你根本連看都沒有看到, 可它們以為這便是天綱運轉的規律劫難。”
江月白吞咽著喉中不斷泛上來的血腥:“你看不見他們, 不代表他們不配活著......”
“他們活不活著, 與你何關呢。我已經賞賜給你了長生無極、無憂無愁,你不感恩這施舍, 還要再卷入塵世紛爭, 太不聽話了。”高高在上的嗓音每個字都帶著層疊的回音, 語調卻不急不緩,像一位慈愛慈悲的長者, “眾生知天劫可怖, 方能遵天道法則。你拯救這些朝菌蟪蛄, 他們將來仍要生老病死, 你救了這個人救不了下一個,攔住這個劫攔不住下一個,何苦來哉。”
“我不是救某個人的命......”江月白抹了把唇邊的血,“我隻是教他們不認命罷了......”
“可這是來自更高層世界的壓製,你們反抗不了掙脫不出的。你看朝菌蟪蛄蜉蝣螻蟻,就像我看你們。你就算飛升到了仙境,不過是從葉子的底端,爬到了葉子的頂端,呼吸到了點更自由的風照到了點更明媚的光,可你終究是蟲子。蟲子能對抗種下這顆樹的主人嗎?細小到看不見的蟲子在葉子上奮力地抗爭,難道能對抗摘葉子的人嗎?”
“不能......”江月白啞聲說,“但起碼能將那隻摘葉的手叮出血,讓他不敢摘這片葉子......”
天道笑起來,虛無縹緲的嗓音逐漸清晰:
“北辰仙君總是這樣能言會道,無所畏懼。那不如我們玩個遊戲,很簡單的遊戲。山河器在大火裏隻能堅持一夜,天亮之前,你若能讓我流一滴血,我就認輸。如果我讓你流一滴淚,你便輸了。如何。”
江月白染血的唇微勾了一下。
是一聲無奈的輕哂。
“不僅是遊戲,更是天劫的輸贏,你一定不忍心看成千上萬的生命被活活燒死。”
天道緩慢地一字一句,不動聲色地催促著這個困獸走進自己期待已久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