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王夫人的提議,賈母明顯不滿意。

碧痕是誰她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晴雯卻是她特意留給寶玉的,模樣出挑,針線好,人也通透,等寶玉大了正好做一房美妾。

怎麽就看她不順眼了?

見賈母不語,王夫人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忙拿眼睃著賈政道:“我想著林姑娘初來必要給她尋一個穩重懂事的大丫鬟伺候,晴雯是老太太親手調.教出來的,若從寶玉屋裏挑,沒人比她更合適了。”

賈敏未出閣時最與賈政要好,林如海也與賈政投契,賈政曾幾次誇林如海乃士林典範。如今賈敏病逝,林如海將獨女托付於他,賈政怎敢慢待,頓時覺得王夫人的安排好極了。

於是讚同地點點頭。

賈母覺得沒必要因為一個丫鬟駁了兒子的麵子,便也點點頭算是應了。

寶玉聽說要把晴雯和碧痕從他屋裏撥出去頓覺五雷轟頂,可一想是撥給黛玉使喚的,心裏又覺得好受了些。

菩薩似的王夫人難得雷厲風行了一回,第二日便將寶玉挪到自己院中的暖閣,又安排林黛玉搬去了賈母處,同時將晴雯、碧痕並一個能幹的媽媽撥給黛玉使喚。

晴雯和碧痕本是萬分不願,可一想到依著老太太的性子林姑娘十有八九是未來的寶二奶奶,將來少不得要在她手底下討生活,便把心中的不願壓下去,伺候起黛玉來比寶玉還盡心。

隨後賈母又撥了紫鵑過來,自此王嬤嬤基本退居二線過起了榮養的日子,雪雁隻管些端茶倒水的零碎活計,林黛玉則由賈母親自教養,日日與三個表姐妹玩在一處,日子過得輕鬆。

隻苦了賈寶玉搬家後每日早起晚睡地讀書,吃過晚飯還要接受賈政的考校,考校完早已過了二更天,草草梳洗完倒頭便睡,與襲人也說不上幾句話,更別說其他人了。

寶玉為何搬家別人不知道因由,王夫人身邊的幾個大丫鬟卻心知肚明,自此也收了心性再不敢如從前那般縱容寶玉,平時遇見了也是能避則避,生怕礙了王夫人的眼。

薛寶兒不知道自己一句話給寶黛的生活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也免了金釧兒晴雯等將來的禍事,她正在發愁一件事。

中秋節過去快半個月了,怎麽安寧郡主還沒去宮學讀書?

安寧郡主也快愁死了,忠順王府從王爺到掃地仆婦都知道她大字不識一個,可某人偏要她去宮學丟人現眼。

這不是逼啞巴說話嗎?

是可忍孰不可忍!

“別人怕你,我可不怕!”安寧郡主火冒三丈地瞪著衛持。

她實在想不通衛持本可以安心繼承爵位逍遙一生,為什麽非想不開要去宮學自取其辱?他自己去丟人現眼也就罷了,幹嘛要拉上她?

安寧公主就怕動腦子,一動腦子,就容易突發奇想。

“你不會喜歡我吧?”安寧郡主被自己的推理嚇得頭皮發麻,也不等衛持解釋,搶白道,“我心裏有喜歡的人了,你若是敢霸王硬上弓,我就……我就給你來個一屍兩命!”

“郡主慎言!”丫鬟珠光正在給衛持倒茶,聞言嚇得一哆嗦,差點把茶水澆在衛持手背上。

珠光從小服侍安寧郡主,深得郡主信任,說話也不避她。

衛持嗤笑:“我喜歡你?還一屍兩命?那個誰,快給你家郡主拿把鏡過來照照自己,讓她清醒一下。”

珠光馬上明白,衛持口中的那個誰就是她,可郡主正在氣頭上,她可不敢再刺激郡主,隻裝沒聽見靜靜站在角落裏落灰。

安寧並沒被衛持的嘲諷激怒,反而拍著心口,長長吐出一口氣。

不是就好!

讓安寧去宮學讀書的事是德寧長公主派人來傳的話,當時忠順王妃喜得不知怎樣好,私下拉著安寧的手說她八成要嫁給衛持當世子妃了。

要知道安寧的畫像是第一批送入安國公府的。

嚇得安寧當晚噩夢連連,第二日醒來就開始鬧脾氣,又是上吊又是絕食抵死不肯出王府半步。

一鬧就鬧了大半個月。

半個月後,她終於見到了這件事的幕後黑手——衛持。

衛持搖著扇子對安寧笑道:“我知道你喜歡衛駿。”

“知道你還讓我在他麵前丟人?”安寧氣死了。

衛持收起折扇,用扇沿敲了敲桌邊:“這回每個公主、郡主都有陪讀,可全是三品大員家裏的閨秀,你不去看著點,就不怕衛駿被人給勾搭了去?”

安寧頓時心亂如麻,聲音卻低下去:“當然怕,可我更怕在他麵前丟臉。”

“他那麽喜歡讀書,連太傅都誇他博學多才,肯定也喜歡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姑娘。”說到這裏,安寧耷拉著腦袋,活像被霜打了的茄子,“我大字不識一個,自己的名字也不會寫,肯定入不了他的眼。”

“那關沒關係。”衛持大包大攬,“我特意給你挑了一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陪讀,你才多大,慢慢跟著她學,自然就會了。”

安寧唉聲歎氣:“我倒是願意為了他學,可他會站在原地等我嗎?等我學會,怕是黃花菜都涼了。”

衛持眼珠轉了轉,唇邊浮出一抹壞笑:“看在你我多年交情的份兒上,我再幫你一把。隻要你肯去宮學,我就把他打暈了脫光了洗白了送到你**,如何?”

“等生米煮成熟飯,何愁嫁不得他?”衛持說完看向安寧,猜她會有什麽反應。

話題轉換太快,安寧直接被他說懵了,珠光最先反應過來低低“啊”了一聲,然後去扯安寧的袖子示意她趕快拒絕。

這是什麽餿主意?

誰知安寧眼珠動了一下,當即點頭:“成交!”

她拚了!

衛持哈哈大笑,他就知道安寧會去宮學讀書。

安寧也不是傻的,目光落在衛持身上,狐疑地問:“你做什麽非要拉上我?”

衛持失笑:“我不愛讀書,怕太傅罵,總要拉個墊背的不是?”

安寧磨牙:“那你還巴巴往上湊!”

“上回春日宴他們合夥譏諷我,這事你以為就這麽算了?”衛持冷笑。

春日宴上宮學裏那幾個確實寫詩諷刺衛持來著,安寧都聽出來了,轉過天那幾人的馬車齊齊斷了軸,除了衛駿反應夠快沒摔到,其他人無一例外都摔了一嘴泥。

還不算報仇嗎?

什麽仇什麽恨啊!

倒不是安寧不信任衛持,隻是理由都太過牽強。

安寧把衛持說過的話前前後後想了一遍,難得聰明了一回:“不對,你剛才說,你給我選了一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姑娘當陪讀?”

“那姑娘……”安寧很快抓住重點,試探著問,“一定很不錯吧?”

衛持臉色不變:“嗯,很不錯,我親自給你挑的,我的眼光你信不過?”

安寧盯著衛持的俊臉看,半晌終於看出點惱怒,直接道:“你喜歡人家?”

想起薛寶兒那把漂亮的木輪椅,衛持冷笑:“誰會喜歡一個小癱子?我也有喜歡的人了,別瞎猜壞我清譽。”

衛持有喜歡的人了?

安寧忍著沒吐槽他的“清譽”,忙問:“是哪家的貴女?”

她得馬上弄清楚,然後告訴她娘,衛持心有所屬,別惦記人家了。

衛持苦澀一笑:“我說是條魚,你信嗎?”

“……”

不管衛持喜歡人也好魚也好,為了得到衛駿,安寧郡主還是硬著頭皮去宮學讀書了,然後在宮門外見到了衛持口中的“小癱子”。

雖然她穿著都中最時興的緙絲衣裙,頭上戴著極名貴的翡翠珠花,腰間那條祖母綠流蘇禁步更是閃瞎人眼,可怎麽看都像小孩穿了大人的衣裳。

活像個用寶石鑲嵌的小瓷娃娃。

漂亮的讓人挪不開眼。

“見過安寧郡主。”

小瓷娃娃端端正正朝安寧行了一個標準的福禮,又轉身給衛持行禮:“見過世子爺。”

嗯,很有眼色,也很懂規矩。

安寧朝薛寶兒點點頭,對衛持親自給她挑選的陪讀還算滿意。

誰知她滿意了,衛持反而朝他挑的人冷笑:“你是來讀書的,還是來賣首飾的?”

說著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抬手取下了薛寶兒頭上的翡翠珠花,薛寶兒還沒反應過來耳朵上蓮子米大小的東珠耳墜也被人摘了下來,衛持速度太快,她隻來得及捂住腰間的流蘇禁步,嚇得直往後退,小臉慘白。

安寧也沒想到衛持會直接上手,趕緊擋在薛寶兒身前,伸手一攔:“我的人,你注意點!”

安寧十分理解薛寶兒的心情,一個商門女硬擠進宮學讀書,不在穿戴上下些功夫難保不被人小瞧了去。

幸虧天還沒亮,因聖上病著早朝也免了,宮門口沒什麽人,不然這橋段要被禦史瞧見,衛持又得多一條調戲民女的罪名。

“別怕,世子爺是在保護你。”安寧走到薛寶兒身邊耐心給她解釋,“你是來給我做陪讀的,不能太招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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