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成一陣後怕, 還好他沒讓人打上門去。

心裏又不禁猜想,衛持到底對薛家大姑娘做了什麽,才能讓長公主認栽。

難道比死更可怕嗎?

如此想的, 並不止於成一人,後來風言風語滿城亂飛, 各種難聽話,說什麽的都有。

沒想到忠順王府敢在這個風口浪尖上堅持邀請衛持, 更沒想到忠順王府敢請,衛持就敢來。

簡直狂到沒邊兒了!

於成正自欣賞京城百姓對衛持的唾棄, 一個沒注意, 吃了一嘴的灰。

衛持趕到皇家圍場的時候,馬球賽已經開始了, 圍場四周雖有侍衛把守,外圍還是被京城百姓圍了個水泄不通。

遠遠望去, 格外壯觀。

與皇家圍獵不同,忠順王府的馬球賽從不清場,百姓願意湊熱鬧,就可以在外圍觀看, 天氣惡劣時還能享受茶水點心的招待。

今天也不例外。

衛持驅馬進場,讓本來就熱鬧的皇家圍場,越發熱鬧起來。

“你們快看!衛持還真敢來!我敬他是條漢子!”

“你敬……你算個屁啊!人家認識你嗎?”

“咱們在人家眼裏,連個屁都算不上, 人家為什麽不敢來?”

“就是, 就是, 暗地裏啐兩口得了, 那薛家還是金陵首富呢,不也忍了?”

“聽說長公主都出麵了, 還認了幹女兒,不忍又能怎樣?”

“我就好奇,衛持到底對人家小姑娘做了什麽?當年那兩個慘死的宮女,鬧得多大,還不是免了幾個禦史就給壓下去了。”

“清清白白的小姑娘落到紈絝手裏,能有什麽好?怕是活著還不如死了呢!”

“要是哪天衛持做了皇帝,京城的漂亮姑娘可還有活路?”

“就是,就是,萬民書一份不行,就多上幾份!萬萬不能讓他當皇帝!”

“不行就造反!**賊都能當皇帝,老子也行!”

外圍人群的嗡嗡聲很快引起了場內貴人們的注意,鳳姐陪著王夫人坐在暖亭裏看比賽,順著嘈雜聲朝遠處望去,臉色頓時有點發白。

“太太,我好像看見安國公世子了。”心驚之餘,她好半天才擠出來這麽一句。

一語未落,王夫人還沒反應過來,倒把坐在她身邊的幾個小姑娘嚇得差點哭出來。

王夫人這才想起誰是安國公世子,不禁眯著眼睛也朝遠處看,臉色還算平靜,聲音卻有些抖:“你可看清楚了?他還敢來?”

鳳姐顫聲:“錯、錯不了。”

“太太,我不想看馬球了,咱們回吧。”迎春年紀最大,膽子卻最小,聽說衛持來了,嚇得直哆嗦。

探春瞧著王夫人的臉色,想說什麽,到底抿住了唇。

黛玉也害怕,可她私下差人問過忠順王府過來送帖子的人,問她薛寶兒會不會去。那人也不知道,隻說早往薛家送過請帖,並沒見帖子被退,或者回帖說不來的。

自從那日薛寶兒被人搶走,黛玉便斷了與薛家的聯係,她曾問過王夫人,王夫人一副不願多說的樣子。

畢竟不是什麽光彩事,薛家自己不說,王夫人也不好上趕著打聽。

黛玉很能理解,便不再問了。

可她還是放心不下薛寶兒,既然薛家沒將帖子退回,也沒回帖說不來,萬一能來呢?

聽了迎春的話,王夫人為難地看向鳳姐,鳳姐剛要開口,就聽沉默了一路的林黛玉抽冷子道:“我瞧著倒很有趣。”

賈寶玉剛得罪了黛玉,正不知如何哄她高興,聞言也道:“難得出來玩一天,這麽早回去有什麽意思。”

賈寶玉這些天忙著讀書,下課又忙著糾纏黛玉,可謂兩耳不聞窗外事,根本不知道薛家發生了什麽。

王夫人見他興致高,也不想說那些事嚇他,便道:“那就再留一會兒吧。”

鳳姐本想離開這是非地,可王夫人發話了,哪裏還有她置喙的餘地,隻得勉強笑著說好。

隨著衛持下場,馬球賽掀起新**,一次次進球贏得賽場內一片喝彩,賽場外卻詭異地靜默下來。

直到德寧長公主帶著薛寶兒出現在觀賽的暖亭裏。

薛家馬車一駛出家門便停下了,薛寶兒問是怎麽回事,還沒等薛家人反應過來,德寧長公主已派了侍女過來,邀請薛寶兒同乘一輛馬車前去。

起初薛蟠不同意,薛寶兒哄了他半天才起身下車,由公主府的侍女扶著上了德寧長公主的馬車。

此時德寧長公主已經等了薛寶兒小半個時辰,她從小金尊玉貴還從來沒等誰等過這麽長時間。見薛家馬車出了門,薛寶兒還扭扭捏捏不肯過來,心裏憋了好大的火氣。

可當薛寶兒被侍女小心翼翼扶進來,長公主心裏的火氣頓時去了大半。

算起來,她一共見過薛寶兒三次。

第一次見麵,薛寶兒跟著王子騰的夫人過來給她請安。那時候小姑娘病得很厲害,瘦瘦小小,皮膚薄白,容貌勉強算是清秀,安安靜靜坐在木輪椅上給人一種我見猶憐的感覺。

後來衛持搶人,她第二次見到薛寶兒,卻被她狠狠地驚豔了一把。那時候的薛寶兒,明豔逼人,姝色無雙,讓長公主平白生出些禍國殃民之感,瞬間明白了衛持發瘋的原因。

在為美人發瘋這點上,衛持與他的皇帝爹不遑多讓。

今天是她們第三次見麵,薛寶兒好像又換了一個人,又換了一種美,不是病弱的小白花,也不是明豔逼人的紅芍藥,而是介於兩者之間的,一種出塵絕俗的美。

自古美人常有,環肥燕瘦,可似薛寶兒這種風格多變,無論怎麽變都美的尤物不常有。

試問哪個男人能抵受得住?

況且她還不滿十歲,這要是到了豆蔻之年,怕是普天下的男人都要為之瘋狂了吧。

結果薛寶兒坐到車上就說口渴,不但把車裏的茶壺喝幹了,還幹掉了公主府帶出來的所有水囊。

長公主:“……”再漂亮,也是個漏鬥轉世。

這一路上,滴水未進,可把長公主渴壞了。

沒辦法,誰讓長公主從小隻喝玉泉山的水呢。

等公主府的人匆忙帶了水趕過來,馬車已經駛進了皇家圍場。

“我既然認了你,自然不會讓你吃虧。”長公主無奈咽了下口水,潤了潤喉嚨才同薛寶兒說了第一句話,“我說句托大的話,除了衛持,今日這些王孫公子,不論嫡庶,你看上誰盡管說與我知道。”

這是要她自己選夫婿了?

天上的大餡餅砸下來,薛寶兒很想接住,可……她更想變成人啊啊啊啊!

薛寶兒欲哭無淚,吻就是吻,必須親到嘴,親臉頰根本不頂用。

這破規矩誰定的,咬文嚼字有意思嗎?

才幾日,她又口渴了qaq

口渴是從今早開始的,折騰了好一陣,又說服了薛母和薛蟠,她才得出家門。

對上長公主探究的目光,薛寶兒又喝光了一個水囊才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她隻要衛持。

必須是衛持。

她不想撒謊。

還是那句話,她所求不多,一點點真心的愛和一個吻。

上次衛持親了她,應該是喜歡她的,那麽這個吻……

受到長公主的啟發,薛寶兒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主動一點,比如主動親衛持一口?

想到這裏,她沒來由地想起衛持那張俊臉來,心裏立刻有個聲音說:“他好帥,親到就是賺到。”

另一個聲音剛要反駁,就聽暖亭外一片喝彩聲,薛寶兒循聲望去,隻見衛持撥轉馬頭揚起手中球杆朝她揮了揮。

少年依舊一身玄衣,依舊眉眼飛揚,明明什麽都沒有改變,薛寶兒看在眼中卻忍不住臉頰一熱。

難道是因為他親了自己?

心裏的另一個聲音冷冷道:“就這點出息,怎麽主動親別人?趁早洗洗睡吧!”

薛寶兒臉更熱了,強迫自己不要低頭,與衛持對視片刻,勉強朝他擠出一個微笑來。

誰知衛持忽然丟了球杆,朝場邊的人道:“不打了,換人。”

這時候安寧催馬跑過去,不滿地嚷嚷道:“怎麽不打了,我還想扳回一局呢!”

薛寶兒這才看清,場上一共六人,每人手臂上都係了一條彩色短巾,以示區分。

衛持係紅巾,安寧係藍巾,顯然是對家。

而衛騁與衛持一樣,係紅巾,衛駿與安寧一樣,係藍巾,此外每隊都配了一個侍衛。

從比分上看,紅隊那邊十杆旗,藍隊兩杆,可以說是壓倒性的優勢,而香燭隻剩下一小截了。

眼看就要大獲全勝,衛騁也跑過去問:“怎麽不打了?這局快結束了!”

衛駿則端坐馬上,冷眼旁觀。

“長公主來了,我得去照顧一下。”衛持不為所動,跳下馬把韁繩扔給侍衛,大步朝暖亭走去。

半路被薛蟠伸手攔住,衛持也不惱,還好心地提醒他:“你再不上,安寧要被人搶走了。”

薛蟠一愣,衛持推開他的手進了暖亭。

薛蟠朝賽場望去,這才發現安寧跟衛持不是一隊的,安寧那隊除了侍衛,居然還有一個斯斯文文的小白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