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感歎般地“啊” 了一聲, 就想隨口編一個,怎奈那隻欠揍的手下意識地又摸了一下後脖頸,還被薛寶兒當場抓包。
薛蟠認命般地把衛持跟他說的話一五一十都講給薛寶兒聽了, 最後道:“咱家有錢!隻要我妹妹喜歡,別說一千萬兩了, 就是再翻上一翻,咱家也拿得出來!”
原來不是賜婚, 是有條件的聯姻,難怪衛持要問過她的意思。
“沒問過你的意思, 我還沒答應呢。可是我知道, 一旦這話放出去,江南那邊肯定有人願意花這個錢, 聯這個姻!”
薛蟠坐直身子,表情認真地看向薛寶兒:“哥哥就問你一句, 你喜歡他嗎?想嫁給他嗎?”
薛寶兒還沒表態,臉先紅了。
薛蟠點點頭:“得嘞,我這就準備銀子去!”
見薛蟠起身,薛寶兒忙拉了他的袖子:“到底是一千萬兩銀子啊, 我還有一個條件!他應了,才能同意聯姻。”
薛家有多少銀子,薛寶兒也知道一點,僅薛母給她攢的嫁妝就有數百萬兩之多, 另外貼補不了多少。
薛蟠忙問:“什麽條件?”
薛寶兒叉腰:“這輩子他就算賣給我了!從前那些小月仙小水仙什麽的, 讓他在成婚之前都給我斷幹淨了, 我不追究!成婚之後, 不許納妾,不許養外室, 不許去秦樓楚館,一輩子隻能圍著我一個人轉。”
薛蟠有點為難:“寶兒,我的好妹妹,親妹妹,衛持將來可是要做皇帝的,皇帝怎麽可能隻有一個女人?你這麽說,不等於拒絕了嗎!”
平心而論,薛蟠覺得用一千萬兩銀子換未來的皇後之位,穩賺不賠。
要知道,商門想攀附權貴,隻能讓自家嫡出的姑娘給人做妾,能進宮已經是天大的恩典,坐上後位的,別說本朝了,曆朝曆代也沒有幾個。
當時聽衛持說起聯姻,薛蟠的第一個反應是衛持瘋了。
現在聽完薛寶兒的條件,薛蟠覺得自己快瘋了!
“哥哥,你答應我,必須原封不動地把話傳過去。”薛寶兒小小歎了口氣,“他若是應下,我便嫁,不答應就算了。一千萬兩銀子想買多少個美男子沒有,又不是非他不可!”
薛蟠滿頭黑線:“一千萬兩也不是……很多。”
“哥哥——”薛寶兒抬眼喚他。
薛蟠立刻敗下陣來,罷罷罷,皇後是那麽好當的,不當就不當,等他掙了軍功回來,一定給寶兒找個好人家。
就按寶兒說的,買個美男子回來入贅,一輩子隻圍著她一個人轉。
“寶兒,最後一句也傳過去嗎?”聯姻不成,倒是可以給衛持一個下馬威,看把他狂的。
薛寶兒咬唇想了想:“他若不應,就說,應下便不說了吧。”
薛蟠點頭,差人給衛持送了拜帖過去,倒不是他對衛持有多客氣,而是對方太忙,人不一定在哪兒,也不一定什麽時候能見上。
誰知一時三刻,派出去的人回來複命,說安國公府的門房接了拜帖,讓薛蟠在明日辰時之前過去。
翌日,薛蟠起了個絕早,用過早飯便去了安國公府,半點沒客氣把薛寶兒的條件都跟衛持說了。
原本以為會談崩,誰知衛持竟然大笑起來,說他全都接受,一個字也不駁回。
薛蟠一拳打在棉花上,怒其不爭:“你可聽清楚了?成婚之後,不許納妾,不許養外室,不許去秦樓楚館,一輩子隻能圍著她一個人轉!”
衛持斂笑:“這有何難?修身養性罷了。”
薛蟠傻了眼:“皇帝怎麽能修身養性?”
衛持反問:“誰跟你說我想當皇帝了?”
薛蟠:“……”瘋了,絕對瘋了!
既然衛持應下所有條件,薛寶兒那邊也點了頭,一千萬兩銀子的事,薛蟠不打算告訴薛母讓她煩心。
聯姻之事,薛蟠便以長兄的身份答應了,並與衛持約定半個月後與戶部交割那一千萬兩銀子。
事情談得很順利,可薛蟠總感覺好像有哪裏不對,到底是哪裏不對,一時半會兒又說不上來。
就是看衛持不順眼,怎麽看怎麽不順眼,於是想起薛寶兒說的最後幾句話來,壞心眼地道:“幸虧你答應了,若不答應,寶兒還有話讓我帶給你呢。”
衛持果然很感興趣:“什麽話?”
薛蟠幹笑兩聲,捏著嗓子道:“他若是答應了,我便嫁,不答應就算了。一千萬兩銀子想買多少個美……麵首沒有,又不是非他不可!”
“哦?她還想買別人不成?”衛持挑眉。
薛蟠咧嘴一笑:“那可難說。”
薛蟠還想說點更刺激的,抬眼見衛持已然站起身來大步出了書房門,耳邊響起混著笑意的聲音:“大舅兄慢行,我先走一步去問個究竟。”
回到家中,薛蟠才品出哪裏不對來,衛持都不想當皇帝了,他為什麽還要答應用一千萬兩銀子聯姻呢?
要知道一千萬兩銀子換一個皇後之位,那是很值的,若是拿來換世子妃,甚至國公夫人,可就虧大發了。
這搭人又搭錢,他圖什麽?
不行,他還得跟薛寶兒再合計一下,看看能不能講講價錢,畢竟一千萬兩銀子對於薛家來說也不是個小數目。
關鍵是……在薛蟠看來,衛持不值這個數。
緊趕慢趕到了內宅,卻發現薛寶兒的院子已經被安國公府的侍衛團團圍住了,連隻鳥兒都飛不進去。
薛蟠:“……”
還好薛母去了保齡侯府請媒人,不然見到這陣仗又得跟著著急。
衛持好歹是個監國,方才跟他談正事的時候看著挺穩重,薛蟠還以他成長了,怎麽一沾上他妹妹的邊就跟瘋狗似的,囂張跋扈,六親不認了。
罷罷罷,難得寶兒喜歡,一千萬兩就一千萬兩吧。
他又不是出不起!
可這孤男寡女……算了,寶兒都被人搶過兩回了,回回滿城風雨,嫁給衛持說不定還能成就一段佳話。
若嫁不成,就真的隻能花重金招贅了。
薛蟠也懶得管了,忙忙地叫了薛蝌來商議籌錢的事。
此時薛寶兒正坐在外間臨窗的大炕上繡荷包,衛持則熟門熟路地坐在炕幾的另一邊品茶,屋裏的窗扇都敞開著,有清涼的微風吹進來,帶著草木花香,一派歲月靜好。
其實早在衛持來之前,薛寶兒正指揮屋子裏的幾個丫鬟縫鞋縫襪子,賜婚雖可免去三書六禮,給公婆叔伯的禮物還是不能少的。
薛家內院不是沒有針線房,隻是薛寶兒覺得針線房繡娘的手藝都太好了,且各有所長,針腳都不一樣,怕漏了餡。
畢竟這些小東西還是自己親手縫製的,更顯心誠。
不過薛寶兒對自己的手藝還是有著十分清醒的認識,上回在宮學門口被衛持揭穿,薛蟠跟她生了好大的氣,後來她抽空繡了一隻同款荷包送給薛蟠……
就沒見薛蟠戴過,薛蟠腰間掛著的還是鶯兒早前繡的那一隻。
薛寶兒厚著臉皮質問他為何不戴,薛蟠非說他舍不得戴,要日日放在枕下……辟邪!
還不是嫌棄荷包醜!
要說半點不嫌棄的,恐怕隻有衛持一個了,每天就這麽掛著那隻被衛騁形容為“亂石穿空,驚濤拍岸”的“百蝶穿花”荷包,在皇宮行走,完全不怕被人笑話。
就她住在公主府那段時間,總聽見丫鬟們背地裏議論那隻荷包醜。
她很氣,又沒有勇氣承認。
後來不知聽誰說的,竟然傳說那隻荷包是長公主特意繡給衛持辟邪用的,議論聲才逐漸平息下去。
薛寶兒心裏憋著氣,哪裏也不想去,專門拉了鶯兒過來教她繡荷包。
可心裏想著那些苛刻的條件,也不知衛持會不會答應,薛寶兒心裏沒底,學繡花時有點心不在焉。鶯兒都縫好了一雙暑襪,她還在紮著第一片花瓣,直到衛持推開門闖進來。
看臉色,就以為他跟薛蟠談崩了,薛寶兒心裏歎氣。
西北戰事不斷,大戰一觸即發,而西北軍已經斷餉一年多了,這些都是薛蟠告訴她的。
可無論她怎樣勸說,薛蟠鐵了心要去西北建功立業,還說不混一個三品武官當當,他都沒臉娶安寧回家。
總不能讓哥哥身處險境吧,要不要減少一些條件呢,隻當那一千萬兩銀子為哥哥的前程鋪路了。
當衛持闖進來時,屋裏伺候的下人都知趣地退了出去,薛寶兒卻是眼皮也沒抬一下,她猜他是來跟她談條件的。
西北戰事吃緊,朝廷缺錢,衛持應該很難吧。
想到每次衛持深夜歸來時熬紅的眼睛,薛寶兒的心又軟了幾分。
不等衛持說出那些冠冕堂皇的場麵話,薛寶兒已然開口道:“我知道那些條件對你來說有些苛刻。”
她笨拙地朝著繡繃子刺下一針,再有幾針,第一片花瓣便繡好了。
她還挺滿意的。
“都可以商量。”心如明鏡,話說出來聲音莫名有點抖。
那些條件放在古代,放在衛持身上,確實很苛刻,可那些都是薛寶兒心裏的底線,碰一下都疼,更不要說商量了。
她本能地想要逃避,好像不說,那些就都不存在了。
或者可以把一切交給時間,走一步看一步。
還沒開始談,薛寶兒已經在心裏妥協了,當繡花針再次紮下去的時候,衛持開口了。
“我都接受,一字不改。”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