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們和我這麽耗著,究竟有多久,我也鬧不明白。我隻覺得過了一段很長很長的時間。有一個時候——我不知道這是幾點幾分——我感覺書包仿佛動彈了一下,好像要從我手裏掙開去似的,我嚇得出了一身汗,捂得更緊了一些。可書包又那麽一彈。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感覺到手裏的書包似乎有了點兒變化,和剛才不同了。我定一定神,騰出一隻手來悄悄地探了一探——
“哎呀!”我才透過了一口氣來。
書包肚子已經癟下去了。不用看就知道,裏麵那一本惹麻煩的書不知道什麽時候弄到哪裏去了。
“好了好了,”我這才豎直了脊背,向同學們宣布,“我沒毛病了。”
雖然同學們都有點兒覺得奇怪(尤其是姚俊),他們還勸我去檢查一下身體,這樣那樣的。可是問題已經不大了。
隻是有一件事叫我很不愉快:我耽誤了象棋比賽。另一位同學代替了我。他隻贏了一盤。假如是我出馬就好了,絕不止贏這麽一點兒。
“嗯,不見得!”姚俊把腦袋一晃,“你的棋好是好,可就是不沉著。”
我不服氣:“哪裏!該沉著的時候我可沉著呢。”
“可惜你從來就沒有過這樣的時候。所以你下棋還輸給我……”
“嗯,別吹!你倒跟我下下看!”
“來!”
“可不興悔。”
“當然!”
姚俊這個人——你別看他個兒小——勇氣可真不小。哪怕他下不過我,哪怕他和我為了下棋吵過嘴,他還是敢跟我下。
同學們都鬧哄哄地圍過來看。我對自己說:“可不能大意了。也不能打架。這雖然不是正式比賽,可也差不離。他們都想考驗考驗我呢。”
這回我的確很沉著,不慌不忙地動著棋子。我總是看清了形勢,想好了招法,然後才下手。凡是下棋的人,都該像我這麽著。
姚俊的棋不如我,這是大家公認的。連他自己也是這麽說。不過他有一個極其奇怪的毛病——我可實在想不透他腦筋裏到底有個什麽東西在作怪:他淨愛走“馬”。他把個“馬”這麽一跳,那麽一拐,不但害得我的“炮”不能按計劃辦事,而且還鬧得我的“車”都不自在了。好像一個“車”還該怕一個“馬”似的!
“我非得吃掉他那個‘馬’! ”我打定了主意,“我該想一個巧招兒,叫他意想不到。”
這可並不容易。唔,我來這麽一著,行不行?然後又這麽一來。
“要是他那麽一下——嗯,他準會來那麽一下,那我……”
我正這麽想著,正想得差不多了,忽然我嘴裏有了一個東西——我雖然沒瞧見,可感覺得到它是打外麵飛進來的,幾乎把我的門牙都打掉。它還想趁勢往我食道裏衝哩,要不是我氣力大,拿舌頭和懸雍垂拚命這麽合力一擋,它早就給咽下去了。
同時姚俊嚷了起來:“咦,我的‘馬’呢?我這兒的‘馬’呢?”
哼,我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了。
同學們七嘴八舌的。有的說那兒本來沒有“馬”,有的說有。他們看看棋盤四周,又看看地下。
我趁大夥不注意的這會兒,想要把嘴裏的東西吐掉。可是沒有機會,因為鄭小登又盯上了我。
“王葆你沒吃吧?”
“嗯,嗯。”我用鼻孔回答。
“什麽?吃了?”
“嗯,嗯。”我仍舊用鼻孔回答,還加上搖頭。
“怎麽了?你又發什麽病了?”
這麽著,大家又都瞧著我了。我出了一身汗,晃了晃手,誰也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我自己也不明白。
“王葆的嘴怎麽了?”有誰發現了這一點。
這時候不知道為什麽——究竟是因為出了汗容易著涼呢,還是別的什麽原因,到現在還沒鬧清楚——我鼻尖忽然有點兒癢癢的,簡直想要打噴嚏。
“哎喲,可不得了!”我暗暗地叫,“千萬不能打!忍住,無論如何!”
然而不行。
我揉揉鼻子,想讓它緩和緩和——可越揉越癢。
“阿,阿,阿——”
來了!我一跳起來就衝出同學們的包圍,趕緊拿手絹捂住了嘴。
可是事情發生了變化。
我剛才這麽“阿”了一陣。
“嚏”字還沒迸出來呢,就覺著我的嘴裏忽然空****的——那顆棋子沒有了!我嚇了一大跳,把下半個噴嚏都給嚇了回去。
“掉出來了嗎?”我自問自,“哼,怕沒那麽容易!”
我的確沒有聽見它掉下的聲音,手絹裏可也沒有它的影子。我摸摸袖子管,也沒有。
“這可真糟!”我不由得打了個寒噤。“準是吞下肚去了。準是我一張嘴要打噴嚏,舌頭也那麽一鬆,它就趁空兒溜下去了。”
那麽挺老大的一顆棋子!……也許它就卡在什麽地方,哪兒也不肯去。
那可更不好對付了。這玩意兒挺不好消化,我知道。
要是它順順溜溜跑下去……那,它就得老實不客氣地鑽進我的胃裏,待會兒還得跨進小腸裏一步一步往下走,像個小“卒”兒過河似的,那也不是什麽可喜的事。這個“馬”——你想不到它的味道多麽古怪——吃下去一定不大衛生。
我越想越不是味兒。
“嗨,都是這寶葫蘆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