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媽媽從少女捧心的狀態恢複了正常,說回正事:“我兒子那天真的要把我氣炸了,當著警官的麵還差點又讓衝突升級,還好那位警官長得帥……還好警官好言相勸,讓我最終冷靜了下來。”

茶梨道:“警官走了後,你們家裏有再發生什麽事嗎?”

“沒有啊,我兒子認了錯,也向我道了歉,這兩天表現還很好。我做媽媽的,難道還能真和他計較嗎?就翻篇過去了。”

這媽媽說是如此說,顯然對那晚的事還是有少許耿耿於懷,臉色稍有暗淡,道:“我從小就在諾亞城,從來就沒有經過什麽暴力事件,長到快四十歲,第一次被人打臉,對方居然是我最愛的兒子,我當時心都碎了。

茶梨沒有親人和家庭,其實對親情缺乏很直接的感觸,試圖安慰說:“他才十五歲,青春期小孩性格不穩定,很容易衝動之下犯錯……我想他一定不是有心的……男孩真想打架不會打臉。”

那媽媽:“……”

茶梨也意識到安慰並不是這麽安慰的,奈何想不出更好的方式,額角掛著豆大的汗珠,求助地看鬱柏。

鬱柏安靜在旁邊聽著兩人對話,此時表情發生了很明顯的變化,家庭爭執中小孩竟然對媽媽動了手這一事實,似乎讓他感到很震驚。甚至沒有注意到茶梨的求助。

這時那媽媽忽然頭頂燈泡一現,好像想到了什麽,開始對搭檔極盡讚美:“但是那位警官人真的太好了,工作很有能力,還很負責任,多虧那天他來了,不然真不知道要怎麽收場,青春期孩子的心理真的好難捉摸,我和我老公都束手無策,警官真的超厲害,在家裏和他的小孩想必是相處得很好,幾句話就讓我兒子很信任他,認識到了自己不該這樣對父母,一家人有話要好好溝通,也讓身為父母的我們明白應該更尊重小孩的隱私,事件解決得非常圓滿呢。”

最後說:“你們警署回訪也是要打分的吧?我給警官全五星好評。”

——這位做線上客服的女士,誤以為茶梨兩人是警署派來做回訪的專員。

幾分鍾後,茶梨從公寓大樓裏走出來,籲了一口氣,這趟好像是白來了……

從這家長的描述裏,搭檔那晚就是稀鬆平常地處理了一樁尋常糾紛,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落後了少許的鬱柏也跟著出來,手裏卻拿著一個橘子。

剛剛那位女士從剛買的水果籃裏,特意挑了一個很大很漂亮的送給他。

“怎麽可以收居民的東西?”茶梨立刻斥責道,“快去還給人家。”

鬱柏無謂道:“我可以收,因為我不是警察。”

茶梨隻得不管他了。

“警官,你要吃嗎?”鬱柏問道。

“警官當然不吃。”茶梨板著臉拒絕道。

鬱柏剝了那橘子,橘子既酸且甜的清香,匯聚成具象化的煙狀,從茶梨麵前飄過去……好像是一個很好吃的橘子。

茶梨:“……可以給我吃一小瓣嗎?”

於是鬱柏分橘子給他,還幫他把筋絡撕得很幹淨。

這個鬱柏好像很會照顧人。

茶梨由此有了聯想,吃著橘子,試探地看鬱柏,問:“你有小孩嗎?”

鬱柏一怔,道:“你在想什麽?我一沒結婚,二沒戀愛對象,哪來的小孩?”

茶梨道:“可是你的言行習慣,好像經常在哄小孩。”

“這麽說也不算錯,”鬱柏意外了一瞬,有點不好意思地笑起來,說,“我以前……在我的團隊裏,我是個家長型的leader,習慣於照顧我的夥伴。”

原來如此,茶梨點點頭,強調說:“但是現在我才是leader,你要聽我的,不可以亂來。”

“好的警官。”鬱柏順勢問道,“你和失蹤的搭檔共事的時候,也是你來帶隊嗎?”

茶梨道:“一半一半,看具體案件什麽情況。你不要和我搭檔攀比,他的人生經驗和工作經驗都很豐富,你一個純新人,外行,還人生地不熟,怎麽能和成熟還有經驗的警官比?”

“哦,”鬱柏意味深長道,“既成熟還有經驗,怎麽還要等你去救?可見成熟和經驗,都沒什麽用。”

茶梨懷疑地看他,問:“什麽意思?你是在陰陽怪氣嗎?”

鬱柏擺出無辜臉,說:“沒有陰陽怪氣,我很光明正大地質疑他的能力,不但自己遇到危險,還要你冒著未知風險去救他。”

“他隻是遇到意外了啊!”茶梨相當護短,但也要以理服人,說,“比如說你穿漫,本質也是意外失蹤,如果你有像我一樣肝膽相照的搭檔,他肯定也在想盡辦法找到你,不惜一切也要救你回去。”

鬱柏一下變了臉色。

茶梨想起他說在三維世界裏已是無所依戀,穿漫後也許不會有人因為記掛他而想方設法地尋找他。

“對不起,”茶梨有點後悔說錯話,也許這會讓鬱柏感到難過,解釋道,“但是我真的沒有內涵你的意思,我隻是想說,我願意為了找到搭檔承擔未知的風險,反過來如果是我失蹤,他一定也會為我這樣做。”

“……”鬱柏頓時心情更不好了,沉默片刻,勉強道,“我沒那麽小氣。接著去做什麽?你搭檔失蹤的事,好像和這家人也沒有關係。”

茶梨也感到一籌莫展,這家人生活風平浪靜,根本不像被卷進過什麽事件裏。

鬱柏剛才吃橘子,是把橘子皮很完整地剝了下來,像個小燈籠一樣托在掌心裏,此時上下拋著橘皮玩,表現得像個看戲的路人,還用慫恿的語氣對茶梨道:“別著急,你是有超能力的神探,一定有你的辦法。”

茶梨冷漠地看他,說:“沒有辦法。你就是想騙我給你表演超能力,你不是真心來幫我的。”

“我當然是真心來幫你,你叫我幫你做什麽,我都會無條件地去做。”鬱柏認真表態,而後道,“我隻是忍不住好奇,你的超能力究竟……有哪些?”

他起初認為茶梨的“超能力”和自己一樣,隻是能讀取部分OS以及看到各類漫畫特效,但現在是真的難以估量茶梨的超能力究竟上限到哪裏。

例如說,茶梨疑似能打開這世上所有的鎖——這算不算是一種超能力?就很難定義。也許茶梨在沒人看到的地方飛天遁地……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茶梨大概能猜到他的想法,內心暗爽,更加故作神秘。關於自己的秘密技能,當然不可以就這樣輕易地暴露出來。

而且茶梨警官還要借機嘲諷一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穿漫者:“我的超能力是有很多種,但其中肯定不包括——心無芥蒂地和剛認識兩天的男人訂婚。”

鬱柏臉色緩和,笑了起來,配合地譴責道:“什麽什麽?還有這麽隨便的人?”

“你也知道自己很隨便?婚姻這麽神聖……”茶梨一頓,不知為何,聊婚戀話題讓他有點尷尬,改口道,“好了不說這種無聊的事了。”

鬱柏卻對這種無聊的事躍躍欲試,很想繼續聊下去的樣子。

“這裏我是老大,要聽我的。”茶梨阻止他開口,轉移回話題道,“我還是不能完全放棄對這家人的懷疑,媽媽這裏看起來好像沒有問題,要再去當麵問問那個小孩,也許有什麽事是家長不知道的。”

鬱柏又心不在焉,要丟橘子皮,看到幾米外的垃圾桶,抬高手,拋出一道拋物線,準確地把橘皮投進了垃圾箱裏。

茶梨看著他的身形與動作,再一次意識到這個鬱柏在三維世界裏也一定是個很帥的人。

“你說去哪裏就去哪裏,”鬱柏輕鬆地說,“你說去做什麽,我就陪你去做什麽。”

下午五點,放學時間。

茶梨和鬱柏在學校門口,等到了那個十五歲少年。

他比茶梨想象中的十五歲小孩要高大一些,穿了身校服,背著雙肩包,戴了頭戴式耳機,可能在聽英語,因為嘴裏還念念有詞地跟讀。

整體是個清爽英俊的少年。

他一個人從校門裏出來,轉彎朝地鐵站的方向走,茶梨看和家長提供的照片對上了,正要喊住他時,他身後有另一個少年快步跟了出來。

第二名少年連聲叫前麵的名字,沒被理會,一隻手搭在對方肩上,強行令他站住,蠻橫地摘掉了他的耳機,怒氣衝衝道:“你為什麽突然不理我了?給我解釋!”

茶梨剛開始本要上前製止,看這進展似乎……他和鬱柏對視一眼,兩人都自覺地朝路旁樹後退了退。

後麵跟出來的另一個少年穿了白T運動褲,比茶梨要找的那少年還高出半頭,他很生氣地質問後者:“我哪裏惹你生氣了啊?為什麽突然就把我拉黑了?托你們班人帶話約你天台見,你為什麽也沒去?今天中午風好大太陽好曬,我等你等得都要變成魚幹了!”

樹後的茶梨和鬱柏:“……”

校服少年卻很冷淡地說:“不好意思,和你不熟。我有我自己的事要,很多功課要學,很多作業要做,沒有時間和你玩,你找別人玩好嗎?”

運動褲少年表情頓時凝固,聲音也帶了哭腔,問道:“你……是不喜歡我了嗎?你不是說過你最喜歡我了嗎?我哪裏不好了?”

校服少年平靜地說:“啊?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麽?同學,我們才十五歲啊,談這種事是不是太早了?很多人二十五歲都還沒有談過戀愛呢。”

樹後的茶梨和鬱柏:“…………”

校服少年仿佛生怕被糾纏,覷到機會就掙脫開對方,大步跑走了,猶如躲避什麽瘟疫。

遭遇了生活重創的運動褲少年愣在原地,頭頂聚起了一小片烏雲,電閃雷鳴,霎時兜頭把他自己一個澆得透心涼。

茶梨和鬱柏從樹後走出來。正在哭唧唧的少年被突然出現的大人嚇了一跳,急忙抹臉,轉身想走。

“等一下。”茶梨叫住他,出示了證件,向他問了幾個問題。

問完後,茶梨又勸解了他兩句,希望他別為“友情”太傷心,讓他早點回家。少年禮貌道別,還是很傷心,抹著淚走了。

鬱柏對於前情掌握的不夠全麵,旁聽完畢後,得出了自己的推測:“這兩個小孩是在搞早戀?晚上回家還在網上聊天到很晚,影響到了成績。先離開那個小孩的家長,就是下午我們見過的那媽媽,她以為孩子在搞網戀,要沒收手機,這才發生了後麵的事。”

茶梨皺著眉頭,道:“對,起因就是這樣。”

“可是,”鬱柏道,“就因為那場和媽媽的爭執,他就回心轉意,和這個早戀對象果斷分手了?”

茶梨道:“看起來好像是。”

鬱柏道:“早戀是很容易分手,可是我還沒見過被家長一鬧就分手的,大部分都是家長越鬧感情越好,家長的幹涉往往會變成情感助燃劑……也許你們漫畫世界不這樣,我說的是三次元常見的情況。”

茶梨卻十分震驚,錯愕地問道:“你們三次元還允許早戀這種事嗎?雖然我沒談過,但是早戀在我們這裏是禁忌啊!”

“在三次元談不上禁忌,但肯定需要良性引導。”鬱柏思考了一下,說,“二次元好像確實是禁忌……紙片人18歲之前沒有戀愛權,會被河蟹。”

茶梨:“?是什麽意思?”

鬱柏解釋了一番,茶梨聽懂了,也是一種不可抗力。

由此,茶梨憤怒地控訴道:“我一直就不理解為什麽高中生談戀愛是禁忌,這個年紀怎麽可能不想談戀愛,原來都是你們三次元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