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梨愣在原地, 喉嚨幹澀,眼眶發酸,久久說不出話來。

高中生茫然地看看他和鬱鬆, 又看**的鬱柏,沒有聽懂, 不理解現在是什麽情況。

過了很久,茶梨問鬱鬆:“為什麽……你會知道這麽多?”

鬱鬆是個純粹的紙片人,三維世界裏的鬱柏根本沒有一個名叫鬱鬆的哥哥, 可是鬱鬆好像什麽都知道。

鬱鬆說:“很多事是有跡可循的。”

這是他的家人,最疼愛的弟弟, 他對前後兩個版本的鬱柏都有細致的關愛,自然也有觀察入微的了解。

茶梨道:“可是你永遠失去了他, 討厭的鬱柏和後來的鬱柏,你都失去了。”

……他也一樣。

“沒有兩個。”鬱鬆卻道,“他們是一個人,文學係畢業, 愛吹單簧管, 喜歡小貓, 在外麵開朗外向, 回家後不愛說話, 多數時候很單純,性格的底色是執著。”

“……”茶梨想說秘書長對鬱柏1.0的濾鏡真的太重了,但轉念一想, 自己其實根本不認識鬱柏1.0, 他到底是什麽樣子, 全都是道聽途說。

鬱鬆說:“你不認識我弟弟,但我很清楚, 他的人格不完整,經常會有自相矛盾的表現,從前我把這歸結於他還沒有長大,後來我和鬱柏第一次相處,就發現了這件事,他是人格發育完全的,我的弟弟。”

“?”茶梨道,“我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鬱鬆說:“以前我也不太明白,鬱柏離開前告訴我一切,我想,應該是漫畫家非常想要在這裏設置一個鬱柏,於是摘取了鬱柏的性格特質創作出了我弟弟,同時他又希望鬱柏有幸福家庭,不需要壓抑天性,可是我們應該知道,人的性格和他的成長經曆是密不可分的,我家裏這樣的環境,養不出鬱柏那樣的性格,他的很多錯亂行徑,應該都是性格和人物的不兼容。”

茶梨:“……”

高中生忽而一臉恍然大悟,外加萬分驚恐,他聽懂了,怎麽會有這麽不得了的事情!

注意到他的表情,鬱鬆對他溫和低笑了笑,他又忙板起臉,裝嚴肅小大人。

“我聽不懂。”茶梨卻還是似懂非懂,道,“他要離開,你不難過嗎?為什麽沒有阻止他?”

“這是他想要做到的事,我會全力支持他,不會阻撓他去實現自己的願望。”鬱鬆如此說著,望向安靜躺在**的鬱柏,又說道,“知道他回了家,在另外一個地方平安地生活,隻是被時空阻斷了來往,我與父母,和鬱柏之間,都會永遠掛念著彼此,這不能算作失去了他。”

Pro版的大哥真是很成熟。

茶梨自認不行,自己終究還是很幼稚,難過地看著鬱柏,說:“可是他回去後過怎樣的生活,快不快樂,我們都不會知道了,我再也聽不到他對我說話,看不到他對我笑,我罵他臭狗他也聽不到了……對不起,我有點失態。”

鬱鬆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很快又認真起來,說:“我沒能保住秘密,被你發現了。不如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茶梨忙轉頭看他,眼睛紅紅地問道:“還有什麽秘密?”

鬱鬆道:“他走的時候對我說,如果有可能的話,他會想辦法傳遞消息進來。”

茶梨:“!”

“我想信息應該會出現在一個特別的地方,”鬱鬆攤手道,“但我至今還沒有在家裏發現什麽,或許你可以留意一下,我想你和他留下回憶的地方,比我這個做哥哥的要多很多。”

離開療養院後,茶梨把高中生送回了署長家,署長已經從“有關單位”回來了,正在喝茶,看到高中生提著購物袋,說:“茶梨給你買新衣服了?快穿起來,讓爺爺看看帥不帥。”

高中生進去穿新衣服。

茶梨在旁盯著署長看,他已經恢複得白白胖胖,肚子都圓回來了。

署長:“?怎麽了?”

茶梨想到這是鬱柏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不禁悲從中來,眼淚的閘門一開,撲上去抱住署長,大哭起來,兩股水龍頭嘩嘩不止。

署長:“???”

穿好新衣服的高中生出來,見狀,熱心地對署長解釋說:“根據我的了解,爺爺你是他前男友留給他的遺物,他正在睹物思人。”

署長更:“??????”

在署長家待著真是難過,茶梨現在看到署長就想哭,本來署長太太還要留他吃飯,他也婉拒了,悄悄警告高中生不要亂說話,才失魂落魄地離開。

高中生無意中窺探到了如此驚人的秘密,為了今後有更多的機會增長更多離譜的見識,毫不猶豫地決定把秘密保守起來,絕對不會吐露半個字。

茶梨坐在車裏又哭唧唧了片刻,想起來還有正事沒做,打起精神來,驅車去往了市政廳旁的員工公寓,特助沒有自己的房子,平時就住在這公寓裏。

根據鬱鬆的介紹,特助有很好的學曆,專業對口,履曆也很符合秘書長特助這份工作,他至今為鬱柏工作已經近五年,在此之前鬱鬆一直很信任他,並且還有意培養他成為接班人,這樣前途遠大的青年才俊,究竟為什麽想不開要做那些事?

正值中午,茶梨在公寓樓下,給特助隨便點了一份附近奶茶店的外賣,他很早就有特助的手機號,十幾分鍾後,外賣員在樓下給特助打電話,特助很茫然地下樓來拿。

特助道:“我沒有點外賣啊。”

外賣員與他核對訂單信息,地址和電話都沒有錯,“就是你的啊!”

兩人正在分辯,等在一旁的茶梨已趁機翻開特助的信息麵板。

鬱鬆的判斷準確無誤!

茶梨頓時對秘書長佩服得五體投地,特助的信息顯示,他還真是受雇於“組織”,潛伏在鬱鬆身邊的spy!

spy特助糊裏糊塗得到了一份看起來很好喝的芝芝多肉青提,短暫地狐疑了幾秒,開心地喝著上樓去了。

茶梨通過他的實時狀態,得知他今天不準備出門,計劃在家裏打一天鍾愛的遊戲。

這個間諜“組織”也很守法嘛,周六還能正常休息宅家打遊戲。“組織”發的薪水會比秘書長特助工資更高嗎?他這算是兼職做間諜,還是兼職做特助啊?

漫無目的亂想了一通,橫豎特助今天也不出門了,茶梨蹲在這裏也沒有什麽用,決定明天再來看看。

他回了分區警署,到辦公室裏檢查了自己的抽屜,又檢查了隔壁工位的辦公桌,什麽也沒有發現。

然後他又去警署附近那家,從前常來的咖啡館,仔細地看過點單牌,確認上麵沒有不尋常的信息,又到從前常坐的位子,把桌椅都仔細看了一遍,還把桌底和椅子底都看了看,最後隻好失望地離開。

他又去了他們一起去過的每家餐廳,觀察每個門口“今日推薦”的招牌,還去了他們曾經查案去過的書店,當事人住的公寓、社區,他們買過冰激淩、乳酪條的路邊攤。

他期待著能有一個地方出現了鬱柏給他的信息。

他找遍了所有他和鬱柏去過的地方,什麽也沒有發現。

可以說除了《迷失奈落》無法進去,他幾乎去遍了所有他們留下過回憶的地方。

從《迷失奈落》,茶梨又聯想到,他和鬱柏不是這漫畫的主角,這漫畫的主角是誰?鬱柏曾說過他也不清楚,這漫畫是詹星還沒有對外發表嗎?或者是會像奈落市的主角團一樣,這裏的主角也是他們從來沒有正麵接觸過的角色?

同時,上一次去奈落的經曆也提醒了茶梨,看客在漫畫外麵能看到的漫畫世界實際上很有限,就像他們當初離開《迷失奈落》以後,打開原作漫畫,才發現嵐君和鴻都隻不過是無足輕重的兩個配角,連續看十幾話才能找到珍貴的幾格,展現關於他們的很少的劇情。

那麽鬱柏離開諾亞成後,還能不能再看到茶梨?鬱柏出去以後,又是通過什麽辦法使署長恢複了健康?他自己呢?是健康的嗎?漫畫裏的窒息有沒有對外麵的他造成損傷?

有太多的擔心,也有太多的未知數。

茶梨非常懊惱,當時他因為太生氣,拒絕了解詹星和漫畫,他對諾亞城作為漫畫城市的外在表現,了解得太少了,現在連主角和主場景要去哪裏找,他都根本不知道。

深夜裏,茶梨一無所獲,回到了家。

金漸層聽到茶梨回來,跑到門口迎接他,蹭著他的腿撒嬌,茶梨此時看到它更添幾分難過,和它玩了一會兒,才上樓去洗澡睡覺。

不多時,他吹幹了頭發,聽到貓咪喵嗚喵嗚的叫聲,他從浴室裏出來,看到貓在撓露台的玻璃門,想出去玩。

自從它常住這裏後,茶梨怕它跑到露台上,再從二樓跳下去,萬一跑丟了就糟了,露台日常就關起了門。

現在自己在家,看它想出去,茶梨就推開門,準備看著它玩一會兒。

貓咪豎著尾巴,喵嗚喵嗚地叫,又跳到了圍欄上,茶梨忙道:“快下來!”

它邁著貓步在圍欄上走了半圈,走到閉合起來的遮陽傘旁,竟敏捷地跳到了傘頂上去。

“……”因為它平時不淘氣,茶梨也沒想到它會如此,忙也出來,仰頭叫它,“下來,快下來啊!”

貓咪蹲坐在傘頂上,仰起頭看天。

茶梨忽然愣住。

漫天的星辰猶如璀璨江海,而這星海之中,有一枝若隱若現的玫瑰,它橫亙天際,以一種微妙的角度隱藏在無數耀眼的星辰裏。

世上的玫瑰其實長得都差不多,但是茶梨就是知道,這一枝玫瑰,就是鬱柏對他表白時,用魔術變走又變回來的,那一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