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後,天空中突然傳來一聲嬌嫩而高亢的鷹啼,是雪兒飛回來了!
我掏出哨子衝著上方吹了一聲,又將那軟鐵製成的袖套套在了左臂上,微微朝著窗外探出身。
很快,那雪白的身影俯衝而下,穩穩落在了我的左臂上。
這些日子,雪兒長大了些,體重也明顯增加了,倒是讓我這胳膊有些吃不消了。
我摸了摸雪兒的頭,眉眼中流露出一股老母親的慈愛,從她的腳踝上取下信夾。
隨著那一行行娟秀的字體入眼,我的心卻越跳越快起來,一層驚懼隨著驟然放大的瞳孔愈加變得強烈。
“合歡!合歡!”
“怎麽了?聖女?”
合歡抱著剛剛摘來的鮮花跑進來。
“快,去通知渡口的船家,我要去南城,找寧王!”
賽婭的信上說,北域王在朝會的時候已被暗害,哈爾因私自前往天佑的事情被徹底卸了兵權,軟禁在了天山腳下的囚牢,哈鐸和卡卓王妃正私下囤兵,欲借和親之事起兵南下。
這,不是一件小事!
我幾乎是一路狂奔進了寧王府的,看見我這副樣子的下人,都忍不住捂嘴笑,說我這聖女思念他家王爺思念得緊。
我與慕珩的事情,不論是西疆還是南城,都早已喜聞樂見。
若是往常,我還會給個回應,但此刻,我根本顧不得這些,隻想趕緊見到慕珩,把這件十萬火急的事情告訴他!
這個時候,慕珩正在後院舞槍,看到我著急忙慌的樣子,他把手裏的槍直接扔給了長竹。
“怎麽了,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慕珩!北,北域…”
“長竹,拿水來,阿憂,你慢慢說,北域怎麽了?”
“北域,北域起兵了!”
寧王府的書房內,在我幾乎喝完半壺茶水後,氣息才平緩了過來。
“這件事情,我們要告知慕冥淵早做準備!”
慕珩還穿了練功時的衣服,雙手背於身後,來回踱步。
“因著這些年局勢的穩定,朝堂早已是重文輕武的局麵,若北域真有進犯天佑之意,天佑,怕是…”
“難道全朝堂,就連一個武將都沒有嗎?”
我有些震驚,慕冥淵還是振宣王的時候,手中可都是精銳啊!當時降服南城,幾乎都沒損兵折將,慕珩說這話,我是不信的。
“有,一個已年近七旬,一個成了當今聖上。”
說完,慕珩看向了我。
我差點吐血,是啊,振宣王,振宣大將軍不就是慕冥淵嗎,可現在一切都還是未知,遠遠都還不到禦駕親征的局麵。
七旬將軍駐守邊疆,若真是兵法如神也還好說,可哈鐸,正當驍勇善戰的年紀,而北域又不乏這樣的男兒,單就是哈鐸手下那個黑臉將軍塔索,也夠這老將軍吃一壺的。
未雨綢繆之間,我突然想到了一個人。
“慕珩,先前你說過,宋序是威武將軍的後人?或許,宋序會是個將才呢?”
慕珩抬手,做出了一副沉思狀。
“阿憂,可你有沒有想過,且不說宋序是不是個將才,就算是,他願不願意幫天佑去守下這個邊疆?”
“我相信他會!”
慕珩挑眉,投在我身上的目光帶著一絲打量。
“這件事交給我,你負責和慕冥淵說明此事吧,不管北域有沒有這個心思,總是要做些準備的。”
如果北域真的進犯,不說多少百姓流離失所,大批的難民便直接也會南下湧入南城和西疆,這個局麵是不可控的。
若天佑萬一守不住,哈鐸的狼子野心,西疆難免不會成為下一個目標,有時候,的確該杞人憂天一下。
與慕珩商量好之後,我又即刻回了西疆。因為這件事情,隻是賽婭告訴我的,是真是假尚且未定,為避免人心惶惶,我沒有選擇告訴荼婆婆和秦桑,而是單獨將宋序叫進了房裏。
“宋序,有些事情,我就開門見山直說。”
或許是我的神色與以往的大相徑庭,宋序原本平靜的表情也跟著變得嚴肅起來。
“你是天祥宋將軍後人?”
雖然僅一瞬,但宋序的表情還是有些不自然。
“是。”
“好,如果邊境強敵來犯,你可願披甲上陣,延續宋家榮耀?”
宋序似乎對我的話很不解,他的嘴角勾了勾,眉眼半眯著。
“聖女,你是說北域要對天佑起兵?”
宋序的猜測倒是讓我有些震驚的,有種身為兵家人的敏銳和警覺。
“若我說是呢?你可願為天佑守護疆土?”
“不願。”
宋序不帶一絲猶豫,甚至那鎮定的眉眼都無不說明這句話是出自絕對的真心。
我不知這話該怎麽問下去,全家一朝被滅,還要為仇人衝鋒陷陣,當初的我也是無法接受的。
我沒有身份,也沒有合理的立場去勸說宋序。
就在我思考這對話要怎麽繼續下去的時候,宋序又開口問我。
“聖女,不,公主,天佑於天祥而言,同樣於你是家國覆滅的仇恨,為什麽,為什麽此刻你會擔心天佑的安危?”
“宋序,對於天祥來說,顧遠確實是叛臣,我的父母也確實因他而死,可,顧遠死了,不論是現在的慕冥淵,還是天佑,都是曆史的延續。”
“我是應該恨,可是如果我恨的人死了,我就要把這恨無休止地延續下去,那我是不是也應該擁兵自起,學顧遠滅了天佑?”
“我自知我是為了報仇雪恨,可好不容易換來一方安寧的其他人呢?你叫我一聲公主,是啊,我體內流著的也是皇家的血,天潢貴胄,皇族後裔,生來應該肩負的就是護住一方百姓安寧。”
“那於此,至少目前來看,慕冥淵是個好皇帝,那天佑的百姓與天祥的百姓,於我,不也應該是百姓嗎?”
我想這是這許多年來,我最清醒的一次了。
“宋序,你在無相樓這麽久,也自然知道當年的事情,絕非那麽簡單,既然此刻有一隻背後的手操控著這一切,那為什麽我們不把他揪出來呢?”
宋序垂在身側的手已默默握緊,他沒有再看向我,而是透過我的方向看向了窗外。
這座木樓建造的方向,正對著連綿而起的山。
“公主,我無法現在答複您。我是宋家的後人,宋家永遠是天祥的臣。給我兩天時間,我會給公主一個答複。”
“好!我等你的答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