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慕珩都守在我身邊。

我不知何時睡著的,隻知醒來,第一眼看到了便是他那雙布滿血絲但又溢滿柔情的眼。

“你就這樣守了一夜?”

意識到這個結果,我瞬間驚醒,不可置信地看著慕珩。

他隻是抬手摸了摸我的臉。

“隻是一夜而已,阿憂的樣子,我是要看一輩子的。”

我輕輕拍在慕珩的肩上,言語嗔怪。

“這都什麽時候了,還說這樣的話。”

“不管什麽時候,我都會讓你知道,這世間,動我心者,隻你一人。”

不知為何,明明是訴衷腸的話,卻讓我覺得有些傷感。

卯時將過,原本前夜已經做好準備的我,在看著慕珩時,卻無緣由地害怕和不舍起來。

我撲進了慕珩的懷裏,用最大的力氣抱緊他。

所有的脆弱在這一刻展現得淋漓盡致。

即便昨日那般的分析,但終究隻是推測,羊入虎口,弱肉強食,豈能反殺?

我突然很懊惱,為什麽慕珩在南城的時候,我隻是讓他教了我騎馬,我應該學更多的,更多的自保的能力。

“阿憂,阿肆還是換我去救吧。”

慕珩一遍又一遍摩挲著我的背,試圖安撫有些輕微顫抖的我。

其實以前,即便是剛剛對上慕冥淵那冷若冰霜的眸子時,我也從未怕過,或許是踽踽獨立世間的英勇無畏。

可現在,當我知道隻要轉身,慕珩永遠都在的時候,反而躡手躡腳起來。

我突然明白了無懼者無畏的含義。

我懼怕失去,懼怕分離,便是終究被莫大的畏怯吞噬。

“阿珩,昨晚我們說好的,換回阿肆,打探敵情,這可是一等一的軍功,做將軍的怎麽還要和我搶?”

我故作鎮定,既然答應的事情,那就必須要做下去。

我不想把自己置於糾結、彷徨和猶豫之中,我還是喜歡原來果敢,哪怕有些武斷的自己。

我知慕珩心中有萬千未說完的話,但此刻他的責任也不容許他糾結、彷徨和猶豫。

萬千的兵將站在我身後送行,而我昨日的話,似乎真的化解了天佑和西疆的嫌隙。

既然明了同是因為大義,那此刻我的前行,或許在我身後這些人的眼裏,便真正是送別的含義。

我把長發高高束起,換上了錦靴素衣,縱馬回疆望著身後前來送我的人。

慕珩孑然獨立於隊伍的最前方,黑亮垂直的發被風吹起,英挺俊眉下,是隱忍動容的眼眸。

削薄輕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輪廓,修長高大卻不粗獷的身材,宛若峭壁上孤傲的鷹,冷傲孤清、盛氣逼人。

我久久凝望,不忍回眸,想把他的樣子刻在腦子裏。

黃沙漫天起,秋風馬蹄疾。我決絕孤傲轉身,想必此刻我的背影是悲壯蒼涼的。

哈鐸壓著陳阿肆站在定北城樓上。

他的目光如同北域蒼原稱霸蒼穹的隼,有些銳利的看向我。

“聖女好膽識,不愧是本王看上的人!開城門!”

我有些嗤之以鼻,哈鐸,果然有這個心思。

從未有任何一刻,我對自己的容貌如此嫌惡過。

“聖女,你不該來救我的啊!”

陳阿肆被推出來的時候,眼底已泛起不甘和悔恨的淚。

我揚鞭縱馬,與他擦肩而過時,側眸輕啟嘴角。

“阿肆,回去,聽寧王的令,保家衛國!做西疆的好男兒!”

身後,定北城的城門重重關上,哈鐸站在我麵前,一臉的篤定,就仿佛知道我一定會來。

我下馬,神情冷傲。

“王子若想把我當人質,那可就賭錯了,天佑的戰士,疆土偉大,家國為重!”

“哈哈哈哈,誰說本王要把你當人質?”

我的瞳孔有一瞬顫動,但很快,神色如常,輕蔑一笑。

“是麽?那王子不論打的是什麽如意算盤,結果都必然落空。”

哈鐸也不惱,隻是揮手示意讓手下牽走了我的馬。

“好一個牙尖嘴利,本王就喜歡聖女這般,能激起本王征服欲的女人。”

他那眸中有一閃而過的陰險,但轉而又化作滿目勢在必得。

我不屑在這件事情上做任何回應,既然他們帶走了黛兒,那那日極樂香的事情必然是知道的。

我不信,哈鐸縱然再有小人的心思,也會去冒這個險對我做什麽。

但,我隻是沒想到,哈鐸會以禮待我。

更沒想到,定北城,幾乎隻是一座空城!

“聖女看到了,若那日寧王選擇強攻,這定北城天佑會拿回去,隻不過,我沒想到寧王這麽沒膽識,魄力還不如一個女人。”

哈鐸坐在了我旁側的太師椅上,我眸光冷厲,警告一般地看向他。

“比起狡詐陰險,見利忘義來說,寧王確實要比你遜色得多,畢竟他不會妄自犧牲任何一兵一卒的性命。”

“嗬,婦人之仁而已,打仗,看的是結果。”

我嗤笑一聲,不想回複哈鐸的話。

“聖女好生待著,過兩日,怕是日子就沒有如今這麽清閑了。”

清閑?

我的心中泛起疑問,回想起來剛剛城中場景。

哈鐸手下總共三名猛將,皆可為將才,死了一個索塔,還有圖藍姆和圖奇亞兩兄弟。

可定北城內,除了哈鐸,便隻有區區幾百的小兵,絲毫不見其他重要之人。

臨東城一戰過後,至今已差不多一個月,那些蠱毒並非什麽難解之症,一個月的時間,是足夠恢複的,如若這樣,為何哈鐸要守著一座空城?

難不成是空城計?

仔細回想起來,從一開城下叫陣,哈鐸就並無戰意,似乎是有意要拖延時間。

他知道我和慕珩的關係,如果說把我換過來,隻是為了把慕珩困在這裏呢?

我有些坐不住,起身朝門口走去,剛一開門,便看到了兩個北域的兵。

他們表情猙獰凶狠。

“王吩咐了,你哪都不能去。”

看來沒有辦法讓雪兒傳信了,定北城的消息我一定要盡快告訴慕珩才是。

哈鐸如此大費周章的舉動,又此般無所謂地讓我看到定北城空城之相,我有些惴惴不安,怕這是調虎離山的計謀。

如若這樣,那慕冥淵所在的臨東城,或許才是他們此番攻略的真正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