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外表似稚童,神通法力卻駭人聽聞的嬰宗宗主李善童,一式劍訣,一件異寶,將豔屍和幾頭洞玄妖魔鎮在原地後,最興奮的卻是陶潛身側百禽子的佛光幻影。

這影子由百禽佛性與魔念糾纏而成,時而似是個大德高僧,時而又是個積年老魔。

那諸般症狀,看得陶潛皺眉不已。

而此時,大地之上正遭受磁光、星煞折磨**的豔屍菩薩,其作為佛魔妖三修魔頭的凶性也在此時被激發。

竟開始揮舞起那諸多手臂,以成百上千種法器擊打那“小南極磁光星煞網”,背後金色大孔雀法相又激射出百萬道邪眼光輝,竟是與這嬰宗異寶對轟起來。

大地,因此瘋狂震顫。

眼看著豔屍有了一絲脫困可能,百禽老僧忽而發出冷笑。

隻見他完全無視重重禁法,行至豔屍菩薩那正煉化舍利的元神處,語氣中滿是惋惜道:

“自觀音寺出,卻連觀音法都修不好。”

“倒也怪不得師兄說,度化你的難度,甚至比度化其他洞玄境妖魔還要低。”

說罷,這老僧雙手忽而捏起一個陶潛未曾見過的佛印,隨後猛地捶在豔屍元神眉心處。

立刻的,肉眼可見的純粹佛光爆發而出。

所過之處,不論是血肉、法器、異物還是旁的什麽,都好似遭遇凍結。

恍惚間,陶潛又聽到佛光中不斷回**著的一道梵音:“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便是在這一道道梵音中,外界正瘋狂掙紮著的豔屍菩薩竟是安寧下來。

她不再掙紮反抗,不再猙獰嘶吼,而是神色平和的盤坐在那蓮座上,眉眼低垂,手捏佛印,並開始低聲頌念某一本深奧佛經,一時之間好似她又悟了道,散發出的佛性甚至讓那嬰宗異寶都減緩了對她的攻擊。

陶潛再看眼前,豔屍那正煉化舍利的元神,赫然被凍結成了一尊金燦燦的佛像。

這一幕,簡直堪稱驚悚。

豔屍好歹也是洞玄境中,堪稱無敵的大能修士,竟這麽輕易就被百禽子暗算成功?

後者也看出陶潛眼中疑惑,一邊控製著陶潛往前方走,探手去摘取那顆斑駁舍利,一邊則是解釋道:

“施主莫要誤會,非是貧僧法力通天,此乃取巧之計。”

“豔屍道友貪欲過盛,非要耗費元神煉化我這舍利,以至於引狼入室。”

“貧僧未煉任何殺伐神通,但臨行前,卻是從觀音寺的道友們那裏學了這【不空觀音根本印】,煉得不好,但正好可助豔屍道友的元神徹底入定,若她能及時醒來,說不定還會有不菲收獲。”

“隻是可惜,她瞧不起觀音法,非要去煉魔佛秘法,怕是醒不來了。”

陶潛被控製著,從已化佛像的豔屍處將那舍利取了來。

聽完百禽這番話,很輕易就理解了。

說得這般花裏胡哨,實際上就是百禽老魔從觀音寺學了針對豔屍菩薩的後門秘法,加上又是偷襲,所以豔屍連反抗都做不到,直接被迫徹底入定。

陶潛雙手觸及百禽舍利,腦海中立刻生出轟鳴悸動感。

隨後,大量龐雜、混亂的誌述信息迸發。

隻是因舍利等階過高,陶潛那異樣魂靈一時之間也無法完全梳理出來。

直至下一刻,百禽老魔抬手一引道:

“這顆舍利,乃是貧僧修行一生換來,雖有缺憾,但實則也開辟出了一條新的道路。”

“如今欲借施主這位有緣人之軀來脫劫蛻變,貧僧卻是要多謝施主。”

話音落下,那顆舍利竟是自行躍起,鑽入陶潛口中。

舍利剛被“原主”驅使著,進入陶潛腹中。

刹那,不管是他軀體還是腦海,都好似徹底爆開了一般。

當陶潛發出極端痛苦的哀嚎時,也再次看到那有些熟悉、震撼的一幕。

隻不過之前是在百禽子身上見過,而如今,則換成他自己的軀體。

此時此刻!

陶潛,哪裏還有一絲一毫靈寶真修弟子的模樣。

無比磅礴、駭人的魔氣自他體內湧出,內裏,一頭接著一頭的禽魔躍出。

與當初在鐵佛山前相比,這些禽魔似是因為無了法力支撐,無法變換出那些可移山填海的變態魔軀來。

可即便如此,它們瘋狂嘶吼著鑽出來。

而後露出一雙雙猩紅眼眸,直接盯上了豔屍菩薩這辛苦修煉來的“天妖佛母明王法身”。

龐大法身內,那些猙獰、惡心的血肉,在這些禽魔眼中,簡直就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餐點。

“去吧,都去吃吧。”

“未吃飽的話,如何能出世呢?”

“隻是下口須輕一些,莫要啃壞了豔屍道友的皮囊,被外界那幾個家夥看出古怪來。”

隨著百禽子這讓人聽了惡心想吐的話響起。

陶潛親眼看著自己體內,那一頭接著一頭的禽魔躍出,而後開始瘋狂啃噬起了入目所及的一切。

是的,一切。

豔屍這妖身,由大量妖魔邪修、凡俗士兵組成的血肉,再以佛魔妖三家秘法錘煉而成。

可謂是恐怖之極,又神妙無雙。

隻是誰能想到?

這般妖身,在百禽子眼中,竟成了喂養這百數禽魔的上好寶藥。

陶潛被定在原地,消化著舍利,鎮壓著其中瘋狂的魔性,同時也看著那些禽魔開始肆虐。

一頭豬魔,流淌著涎水,通紅著眼眸,直接撞入豔屍腹中腸壁內,張開血盆大口,吞吃所有物事,汙穢也好,美味也罷,這豬魔也不忌諱鹹淡,隻要入它的腹中,立刻就成了它的養料。

又見一頭猿魔,桀驁不馴闖至豔屍脊骨處,直接將那堅硬脊骨打斷拆卸,好似老饕肯吃大棒骨般,敲骨吸髓,大快朵頤。

再見一頭象魔將鼻子探入渾濁冥河,隨著嘶鳴,那足以腐蝕萬物的毒水竟被其吞吸得點滴不剩。

還有一頭鴆魔,發出讓人魂魄裂開的嘶鳴,直接飛往上方顱骨處,看其殘暴眼眸,顯然是盯上了豔屍的腦髓。

除卻這些,陶潛更見蛇魔纏心、鱷魔吞肝、牛魔噬肺、羊魔銜膽……。

陶潛從未想過,會見證這一幕幕駭人聽聞的景象發生。

而且,某種意義上,這根本就是他所為。

“那不可一世的,曾肆虐群山,輕易碾壓蕭真人以及眾多同輩的豔屍菩薩,她不惜叛出觀音寺,不惜與湯顯宗勾結,最終煉成的天妖佛母明王法相,正一點一點被這百數禽魔啃噬一空。”

“豔屍菩薩原也是天縱奇才,原也有可能得道,成佛作祖。”

“隻可惜,遇上一尊更狠的老魔,她敗得過於徹底。”

陶潛看著這足夠震撼的畫麵,看著豔屍漸漸空****,隻餘下一層皮囊的軀體。

腦海中,意念翻湧。

不過同時,陶潛自身也不斷發出痛苦嘶吼,忍受著一股股極端魔性的侵蝕。

過程中陶潛開始生出諸般欲望和衝動,他想脫去這脆弱人身,他想食人肉,喝人血,他想近女色,他想犯戒,無所顧忌的將這天地下所有的戒律都犯上一遍,他想肆虐大地,毀滅一切……他的身前,百禽子正饒有趣味的看著。

陶潛不止是軀體扭曲,麵目猙獰,一雙眼眸也完全沒了澄澈清明。

取而代之的,是猩紅,是欲望。

看著這樣的陶潛,百禽子仿佛看到了當年自己。

直至下一刻,忽然的,陶潛接連打了一個又一個的冷顫。

眼眸內血光褪去,陶潛恢複清明。

同時,腦海中那延遲許久的一道道隱秘誌述,被梳理而出:

【誌名:百禽舍利。】

【誌類:異物。】

【誌述:此為百禽老人所遺舍利,其人以佛法煉禽魔,後再由魔入佛,轉修大自在佛法,隻因當年犯下大罪孽,是以生出無邊執念,使得自身真靈被魔念所侵,由此進入佛魔一體的狀態。舍利內蘊百數禽魔,雖多年未曾食血肉精氣修行,但卻被百禽子日夜以佛性佛念喂養,轉修護法金剛一道,隻待剔除魔種,上百尊佛禽金剛立刻得成。】

【注一:由於百數禽魔源頭為南粵百姓,欲要洗練,也須得是南粵之人道氣運,且必須是渡得大劫後的氣運。】

【注二:百禽子本尊已坐化轉世,此舍利內暫無任何神魂、真靈烙印,隻是被一道百禽子遺留的佛光幻影,以同源魔念牽引控製。】

【注三:任何人吞吃此舍利,都可短暫獲得百禽老魔之戰力,可禦使那百尊禽魔附體廝殺,隻是需要付出軀體、心靈、魂魄皆入魔異化等代價,且很快會與禽魔融為一體,化作新的百禽老魔,肆虐天地。】

【注四:可豁免入魔異化代價!隻百日內,每一日軀體都將多出一種禽魔特征……此代價亦可被仙靈氣研磨消弭,可被太上靈寶無漏身漸漸豁免。】

……

陶潛清醒過來,看到第四條注釋時。

心底立刻忍不住吐槽道:怪不得會被百禽子推演為有緣人。

真要算起來,南粵境內適合作為百禽舍利“宿主”的,的確就是他陶大真人。

不過很快,陶潛目光忽而又落在第二條注釋之上。

心底,某種靈感不可遏製的冒出來。

“生機!”

雖然陶潛仍舊不解其意,但無比莫名的,他的直覺也好,靈寶無漏身的心血**也好,似都鎖定這條注釋。

三災生機,便在此處。

就在陶潛心念電轉,瘋狂思索時。

見得陶潛竟然如此簡單就鎮壓了魔性,沒有異化成新的百禽老魔,他麵前高僧似的老東西麵上先是露出愕然之色。

隨後,很是欣喜的笑著道:

“阿彌陀佛!”

“若是旁的修士,縱然是洞玄,乃至於極樂境,也不可能這般輕易就鎮壓了舍利中的百禽魔性。”

“施主,竟是三兩個呼吸便做到了,太上靈寶無漏身竟這般玄妙?”

“不過由此也可見得貧僧未曾選錯,施主正是我的有緣人。”

“此番貧僧可脫劫歸來,必有厚報。”

這幾句話,讓陶潛立刻向其投來鄙夷目光。

而後,陶潛麵上露出無懈可擊的憤怒之色,趁著那些禽魔仍在啃噬豔屍,直接問道:

“大師,你借我這身軀解決這南粵戰禍後,又該如何脫劫歸來?”

“畢竟你已言明,真正的百禽子早已坐化。”

“你隻是一道佛光幻影,即便最後結果如你推演的那樣,區區一道幻影,如何摘取勝利果實?”

似乎是覺得木已成舟,勝券在握。

聽到陶潛這直接詢問秘辛的問題,老僧想了想,竟然真的沒有隱瞞。

隻見這老東西,指了指圓光鏡中,那已經快要被恐怖妖氣肆虐充斥的戰場,直接道:

“也罷,好教施主渡劫渡個明白。”

“貧僧推演中,再過十數個呼吸,湯顯宗便要請來妖神本源,將包括李道友在內的正道打垮,此界也將徹底化作妖魔國度。”

“隻是在關鍵時刻,百禽老魔重新出世,以這【天妖化血神針】擊殺湯顯宗,又殺光場中所有妖魔,拯救南粵萬民於水火。”

“不過那老魔麵目卻不會是貧僧的,而是……施主這張臉!”

“事成後,人道氣運洶湧而來,屆時將舍利內百數禽魔洗練幹淨,同時也將洗去貧僧這一道由執念、魔念所化的幻影。”

“了無痕跡後,這顆佛禽舍利將自動去往陀縣境內。”

“那裏有貧僧的轉世之身,舍利入體,修為盡複,正好開‘百禽寺’一脈。”

“這般解答,施主可還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