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殘暴虐,極擅殺伐的萬摩師叔碑前,陶潛浮想聯翩。

雖然借著觀摩這位可怕師叔生平,解了心中疑惑,但由此又生了不少問題。

比如,那上品錘煉法,究竟是何等模樣?

即便煉出來了,又有何稀奇?道途會更順遂?

其餘二法,便無法得道麽?

要如何判斷哪一種法,最適合自己呢?

陶潛想著這些,同時繼續循著靈感,往下一尊靈碑去。

偶爾往身後瞥去,白隱仙姑仍自在那雲霧中睡的極香極香,好似完全不在意陶潛是否會異化墮落,隻當他不存在。

不多時,陶潛又站在一尊黑漆漆靈碑前。

絕仙令一晃,光影文字再次浮現。

這次出現的竟是位童子,人族模樣,頭戴圓角道士帽,身披藏青圓角帔,腳上也是青色圓頭鞋,最引人注目的,則是他所穿著的一件五銖服,如煙如霧,寶光輕盈,真個非凡俗可比,宛若是道門天尊身側仙童。

盡管出現在這靈碑上,意味著他大概率已是異化墮落,最後死於絕爭。

但隻這形象,已讓人不論如何都生不出惡感來。

“沈元寶,靈寶宗長老,號五銖童子,洞玄境修為。”

“本為人族,天賦才情皆是上等,乃是天生的修道種子,在其幼時便有近古異寶【五銖仙錢】來投,後拜入靈寶宗一位二代祖師門下,得其指點,以五銖仙錢為源,築得特殊道基,蛻凡之時,悟得多種神通,且得了極特殊的天賦聚寶道體。”

“其道體有聚寶之能,由此道途變得極為順遂,無災無難便修至洞玄。”

“本有更高可能,然成也聚寶,死也聚寶。”

“某日童子神遊天外,遭一域外異寶侵襲,異化墮落,道途無望矣。”

果然,新的靈碑主同樣也出現了道基字眼。

雖然文字信息不多,但也足夠讓陶潛生出最基本的判斷:

“這位五銖師叔,似乎用的的下品錘煉法【以異物築基】。”

“可是聽來,也很強大的樣子。”

動念中,陶潛已是探出手掌摁上靈碑。

有過萬摩師叔這第一例,後麵的流程也就不陌生了。

五銖童子的光影撲來,誌述與諸多景象同時炸裂迸發,陶潛一邊瞧著,一邊打著冷顫。

又可豁免後,陶潛開始加速。

又是數個時辰過去,他看到了自己想知曉的隱秘信息。

相比萬摩師叔的坎坷經曆,五銖師叔卻是幸福太多了。

“五銖師叔天賦極高,沒修道就有近古異寶來投靠,加上又拜了一位二代祖師,絕對的人生贏家。”

“別人還在蒙學時,這位師叔已經築基了,還是用一件仙寶築的,真個是人比人氣死人,更氣人的是他築基後,得了聚寶道體。”

“這道體神奇之處在於,不論何時何地,他都可能撿到寶貝,或者有寶貝莫名破空而來,隻為投他。”

“旁的修士,為了些寶貝要打生打死,他卻完全用不著,修到洞玄境所需資糧,都是他自己撿拾來的。”

“直至有一次他在沒有監護人的情況下,跑去域外神遊,照例引來了寶貝,隻是域外的寶貝多半帶著劇毒,終是要了這位師叔的性命去。”

陶潛感歎完時,腦海中模模糊糊,莫名生出一個猜測來。

雖然這錘煉築基三法,明麵上分出了上中下品。

但好似,也並無太大差別。

不論用了哪一種,都可築基成功,似也不影響道途,畢竟會出現在這靈碑上的,某種程度上都算是死人了。

“萬摩師叔取中法,以天兆異象【殺星降世】錘煉道基,晉入蛻凡。最終修至洞玄大圓滿。”

“五銖師叔用下法,以近古異寶【五銖仙錢】錘煉道基,也成功晉入蛻凡,若不是生了意外,或許連極樂境也不是難事。”

“或許,哪一種法不重要,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陶潛一邊猜測,一邊腳步再次挪動。

當他站在第三尊靈碑麵前時,腦海中的靈感預兆也到達最濃烈處。

陶潛隱隱明悟,因為人道氣運、太上靈寶身、先天靈機感應等等,他偶發的心血**,實際上是促使他遇上一些好處機緣,未必就是書冊寶貝之類,也有可能是一些與道途、修為相關的遭遇經曆等等。

如今看來,第三碑很是重要?

動念中,陶潛取出絕仙令又晃了晃。

幽光閃爍中,新的光影文字便也跳躍而出。

陶潛仍舊習慣性看向影像,很出乎意料的是,這回浮現出的人影異常靈動。

這是一位著黑色道袍,黑發黑髯的中年道人,負手而立,一雙眼眸好似可以窺破任何人的心靈思緒,給陶潛的感覺竟是莫名與“百禽子”有些類似,隻是在陶潛看來,這位師長明顯比百禽子要可怕的樣子。

明明眼前這是一道影子,非真人本相。

但陶潛瞧他時,仍舊有一種是在對視之感。

身側,較之前數次都要多得多的碑文躍出:

“秦佼,靈寶宗長老,號無相真人,極樂境。”

“曾是千年門閥秦氏族人,因天賦、長相等等俱都平凡,加上一些其他緣由,在秦家飽受欺淩,甚至不被允許修煉秦氏家傳秘法,隻靠著從集市淘來的靈寶基礎法修煉,在其三十歲時破入築基境。”

“本該前往靈寶山門,然其遭族人所阻,空耗十年歲月。”

“此十年中,他遭大難小難不知凡幾,屢次徘徊於生死之間,反倒將道基磨煉的愈加圓滿。”

“直至某一日一位二代祖師前往秦家做客,瞧出他的底細,暗授法門。”

“恰逢天下大亂,群雄並起,秦佼也順勢入世,自微末中輔佐出一位潛龍,由此他正式晉入蛻凡,得無相真瞳、逆命道體,可窺視人心,可操控氣運……”

“此時秦佼也正式拜入靈寶宗,且得靈寶宗主稱讚,此子為當代真傳第一,日後或可踏足劫仙境。”

猝不及防,陶潛又瞧見了靈寶宗主四字。

沒記錯的話,前麵萬摩師叔也被靈寶宗主奶過一次,說辭都差不多。

從現有碑文來看,這位秦佼師叔顯然是一位性格隱忍堅毅又精通算計的天驕。

按說這類蟄伏多年才一躍成名的強者,不會那麽容易隕落的。

尤其他蛻凡後得到的神通天賦,可以讓他窺視人心,操控氣運。

這八字,意味著什麽,任是誰都清楚。

這樣的強者,要殞命也難。

可如今刻了碑,那顯然後麵有不少變數。

陶潛沒耽擱,又往下看:

“秦佼入宗後並未在山門內修行,而是再度入世,欲將那條潛龍扶上皇位。”

“耗費共計十三年之久,秦佼成功做到,且在十三年中,秦佼修為境界直入洞玄境。”

“那開國新皇欲封秦佼為國師,此時秦佼之師命他拒絕並回轉山門修行。”

“中間生諸多變故,隻知秦佼非但未回,擔任國師後更重新與秦氏一族和好……此後五十年,秦佼借王朝氣運修行,成功晉入極樂境……直至該新皇駕崩之日,突生變故,秦佼以重傷瀕死之軀回轉山門。”

“因其屢次拒二代老祖之命,宗主並未施救,隻允其參加萬仙絕爭。”

文字到此處,戛然而止。

要知曉更多細節,陶潛就必須伸手去觸那靈碑。

而此時,因這一行行碑文,陶潛腦海中已是翻騰出了諸多念頭,以及一些沒有根據,但很是強烈的猜測。

顯然這位秦佼師叔所取錘煉法正是上品,而且他成功了。

好處,也的確非比尋常。

他甚至在百年間,就從一個普通人,修煉到了極樂境。

這般速度縱然是在靈寶宗這樣的地方,也絕對是天驕中的天驕。

這或許就是上品錘煉法的奧妙?

“秦佼師叔道基圓滿,修為高深,最後殞命,顯然是因為旁的變故。”

“他姓秦……輔佐出一位開國皇帝……號無相真人……在南粵時,差點要我性命那喚作秦無相的小白臉聖子,不會就是我這位師叔的血脈後代吧?”

“還有那派遣出諸多聖子的神秘組織,莫非也有相關?”

陶潛這些猜測,毫無證據。

不過要驗證也簡單,伸手即可。

隻是白隱仙姑之前鄭重提醒過,洞玄境以上,莫要碰觸。

偏偏秦佼師叔,是極樂境。

陶潛雖然隱隱感覺自己的異樣魂靈,或許也可豁免,至少應該能豁免大半汙染。

可畢竟涉及一位大能修士,還有諸多秘密。

剩餘的汙染,或許就足夠要了陶潛的命。

站在靈碑之前,陶潛不由陷入遲疑,腦海中衡量著風險與收獲。

許是他站得太久,麵色為難,氣機糾結。

不知何時起,酣睡香甜的白隱仙姑,忽而醒轉。

隻聽她幽幽一歎,清冷聲音鑽入陶潛耳中:

“你想看秦佼師弟的生平?”

“他是一個很無趣的人,且與你並無相似之處,他的修行方式你也無法借鑒。”

“如果你真的很想看,我可以幫你,但你要答應一件事。”

白隱說到一半,話音一轉,竟是發起一樁交易。

陶潛回首,麵上剛露出疑惑,那仍舊慵懶躺在枯樹之上的白隱仙姑,直接又道:

“我喜歡在秘境中睡覺,隻是偶爾會覺得有些無聊。”

“這個時間可能是幾年,也可能是幾十年,上百年,我也不知道。”

“如果你答應日後我呼喚你時,你自願來陪我,我就幫你。”

陶潛顯然也沒想到,白隱仙姑會突兀提出這樣一個請求。

聽來,似乎也沒什麽壞處。

不過陶潛想了想後,還是謹慎問道:“陪……陪幾次?一次陪多久?”

這問題讓仙姑愣了愣,似乎很奇怪陶潛會這麽問。

隨後,認真回道:“一次就可,通常我隻會無聊十二時辰,之後我就又睡覺去了。”

說完又覺不夠,再補充道:“你若應了,我還會補償你些其他好處,比如幫你打架之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