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府客廳,陶潛正與一充滿異域風情,稱得上是千嬌百媚,魅惑眾生的女子對視著。

這喚作“安雅公主”的九皇子王妃,說話極為直接,毫不遮掩。

便是陶潛,一時之間也摸不透此女性情。

是真的這般懵懂?

還是假裝的?

她那幾句話吐出後,其餘人雖然也驚訝不已,但反應都不算太大,至多在心底嘀咕一句“果然是夷人公主,不知禮數”之類。

但場中幾位能接觸到修行界更高秘聞的修士,卻是秒懂羅刹女在求的,究竟是什麽。

九皇子遭太平郡主鎖住子孫根,自然也就不能再行人倫之事。

不過他未必會將實情告訴這羅刹女,說不得會說一些什麽累了啊、近來公務繁忙、修行出了岔子這些借口。

羅刹女自是不知真相,四處求些秘法寶物,也屬正常。

這麽說來,她這說法還算含蓄了。

陶潛腦海念頭轉動,眨眼就理解了羅刹女真正所求。

但理解歸理解,依舊免不了尷尬。

“我的確是通曉不少床笫之間的秘法,如那《純陽禦念藏神銷魂法》,或是《小欲天歡喜禪化身秘法》。”

“前者壯陽無敵,後者更是佛門名寺大昭寺的無上秘法,從效用來看,完全能繞開那【太陰玄女鎖龍針】。”

“可即便如此,我也不能傳啊,雖說大自在寺的禿驢未必就能借這線索發現我,但這風險卻也不值得冒。”

“再說了,我如今扮演的是一頭真龍,龍族的確是生冷不忌,萬獸皆可生崽,可依仗的卻是能大能小,能直能彎,勢大力沉的天賦異稟,哪裏用得上什麽秘法?”

“不教不教!”

陶潛心底吐槽,麵上則是露出一道極有禮貌的微笑。

而後,徑直搖頭拒絕道:

“王妃謬讚了,實不相瞞,我們龍族雖精擅陰陽之道,但並無秘法。”

“能與萬獸百禽繁衍血脈後代,並無其他依仗,惟天賦爾。”

陶潛這話吐出,頓時場中所有男人都覺得被秀了一臉。

若隻如此,也就罷了。

偏生在陶潛話音落下之後,站在他身側的,容貌顏色絲毫不弱於嬌媚趙王妃雲容仙子。

這極美女修似是為陶潛佐證般,一臉認真、讚同的點著頭。

頓時,男人們又遭傷害。

羅刹女也是失落不已,歎息不止。

金秀珠、雲容還有一個身段極好,聽聞是魔都第一戲子的清冷女子,上前安慰這年紀輕輕,便不得不暫時守活寡的王妃。

這沙龍沒了主持人,氣氛倒是也沒有冷寂下來。

所謂人菜癮大,場中諸多年輕人雖然修為都不怎麽樣,但卻非常愛爭論。

所幸也都知曉鬥法容易出事,否則早就說著說著開幹了。

陶潛對這些並不感興趣,一旁落座後,注意力立刻便投向那個喚作“救國會”的小團體。

在這之前,幾人似以那餘延世為首,團結對外。

可三言兩語籌了百萬銀鈔後,幾個看來都極有抱負的青年竟是陷入了爭論。

隻是餘延世放了點手段,將他們的言語隔絕在那小圈兒中,旁人聽不著。

陶潛好奇心頓時上來,念頭一動,隱蔽施了喚魔法。

袁公所說無錯,陶潛將這秘法煉得極好。

有些魔頭,他需要事前存入魔葫中,才好隨時方便取用。

但少數特殊的,卻不需要。

如眼魔、耳魔一類。

陶潛此時所喚,正是“耳魔”。

其餘修士根本瞧不見的一幕出現,陶潛正常一雙耳朵驀地閃爍輝芒,隨後更多耳朵重疊出來,恍惚間陶潛似成了四耳、六耳、八耳…。

很快的,隨著他微微一側身,救國會那幾人的爭論便清晰入了陶潛耳中。

言辭語氣,竟是出乎意料的激烈。

一位著長衫,戴眼鏡,豎著中分頭的青年男子,直接對著餘延世開火,就聽他唾沫橫飛道:

“餘延世你別拿災民說事,賑災是重要,但我們千萬不能和朱啟那廝合作,你忘了我們的目標麽?”

“我們要挽救這片土地上數十億國民,首先要做的事便是將這腐朽惡臭的朝廷先推翻。”

“好不容易朱庸那個昏君先暴斃,皇權思想再遭重擊,隻要我們堅持下去必能成功。”

“這天下是數十億平民百姓的天下,而不是他朱家人的。”

“我辦那《醒世報》時,曾搜集過各地各省的起義造反活動,除了太平軍妖神軍這些,也有許許多多滿腔熱血,一心為民的誌士義士,他們不顧自身安危,前仆後繼哪怕獻出性命也要喚醒萬民,這些年來,同胞們對於所謂皇帝、皇族的崇拜敬畏已削弱了不知多少。”

“正好那朱庸死了,一群皇子和老皇帝為了爭那狗屁皇位,狗腦子都要打出來,完全無暇顧及民間思潮變化,此乃我們最好的機會。”

“餘延世你若不願聽這些,我李文衍就此退出救國會便是,我就不信這片大地已到這般變局,還能讓所謂的皇帝皇子繼續趴在平民身上作威作福。”

救國會幾人,顯然早就聽過這番言論,是以毫無訝色。

倒是陶潛,聞言後不由挑了挑眉。

前世的記憶以及原身誌士的記憶,一時竟讓陶潛有些分不清了。

他忽然有種衝動,坐到那幾人身側,參與進討論的衝動。

不過他壓製住了,隻側著身繼續聽。

被同伴怒噴,那餘延世卻也沒惱,隻是麵色一肅,冷靜回道:

“沒記錯的話文衍兄你加入的是天符宗,而不是修暴躁雷法的神霄派。”

“南方正在努力的誌常兄倒是真從神霄派出來的,可人家脾氣也沒你這般火爆急躁啊。”

“我餘延世何時說過要與朱啟合作了,隻不過借他趙王府的便利,照顧好如今魔都周遭的數十萬災民罷了,這你也有異議?你這是道德潔癖,得改,哪怕為了災民你也得改。”

“還有便是你說的這些,是,這是我們救國會的目標之一。”

“但也隻是之一罷了,若沒有那驚天變故,那祖神禁法,長生結界沒碎,這自然是最高目標。”

“如今你已入天符宗,知曉修行界之廣袤,也見過妖魔入世,當知曉現下那六十七個大省局勢有多複雜,多糜爛,數十億平民又麵臨何等困局,隻單單一個皇權問題麽?”

餘延世說完,陶潛剛從中聽到個熟悉的名字,來不及思量。

便聽見救國會中,另一人跟著接上。

出乎意料,這是位女子。

第一眼讓人隻覺容貌清秀,可很快瞧得她一雙劍眉斜揚,當真是英武無雙,不讓須眉。

她的聲音不急不緩,但莫名有種強大說服力。

“文衍兄莫急,餘大哥所說確有道理。”

“若這世上無修士、無仙人、無妖魔,那我等的對手,便隻那腐朽的皇權。”

“可惜,修行界就在眼前,不說我們,就說這金府不也招攬了一隻狸奴妖,一頭駮龍來做供奉麽?那金天養不過是區區一富商,九皇子門下走狗罷了。”

“我們若想著救國救世,要考慮的太多了,推翻長生天朝之後,我們能給數十億人民一個怎樣的新國?新的皇帝?新的製度?還是把西洋諸國的國體照搬進來?”

“我們的對手也太多太多,道門十二大派,佛門諸寺,幾大魔宗,妖族異類,張家修家姒家這些深不可測的大家族,還有數不清的旁門左道……”

“這世界真相極是殘酷,諸般偉力歸於一身,我們若無抗衡之力,就算明天就推翻長生天朝,立個新朝,也一樣要失敗。”

“這些勢力,隨意來一尊劫仙之類,就可摧毀我們一生的心血。”

喚作李文衍的男子聽得這些,與其他幾人一樣,不由也是陷入沉默。

之後,才悶悶道:

“老生常談罷了,這些我們每一人都知曉。”

“嗬,能與修士、劫仙抗衡的力量?無非就是加入他們,我們也修成劫仙去?”

“真要成了仙,哪裏還會有人性?哪裏還會正眼瞧一瞧這人間煉獄掙紮著的數十億螻蟻?”

“至多也就是感歎一句滄海桑田,眾生皆苦。”

“不要想太多想太遠,隻要能推翻這壓迫萬民的腐朽王朝,殺絕那幫胡作非為的王公貴族,還有那一個個荒唐軍閥,我李文衍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

吐出最後一句時,這明明隻有煉氣境的男子,體內卻是爆發出了一股讓陶潛也不由側目的氣勢。

也便是此時,那餘延世似也被其觸動。

忽而一笑,一手拍在李文衍肩上,隨後神秘道:

“莫要氣餒,誰說的要抗衡他們,就一定加入他們?”

“所謂解鈴還需係鈴人,你們莫要忘了,在那祖神禁法碎裂之前,我們麵臨的對手,還真就隻有腐朽王朝一個。”

“既然如此,為何我們不將那禁法結界再次……”

餘延世說到此處,忽然麵色大變,好似感覺到什麽,猛地住口,同時扭轉頭顱看向客廳中央。

而在他之前,陶潛更是先一步生出感知。

體內度劫法毫無征兆,自動運轉。

“有麻煩來了!”

陶潛循著感知,目光猛地鎖定那羅刹女,趙王妃。

隨後又移動一下,落在那看起來極為嬌媚柔弱的戲子女子身上。

原先在陶潛感知中,這分明是個凡人。

可此時,陶潛竟是從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極其濃烈的危機預兆。

源頭並不是他本身的感知,而是謝靈機師姐贈予的那一道“先天靈機感應”正在釋出警告。

“謝家人?”

“或是孽宗之人?”

陶潛立刻眉頭緊鎖,心念翻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