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鳳輦中。
陶潛與太上皇新納元妃共乘,盡管後者並不知曉自己身前還有個男子。
山河社稷圖這寶貝,的確是玄妙非常。
聽得祖靈的話,陶潛目光穿透門簾,知曉隊伍即將入皇宮。
若無意外,隻要此女與宮內殘存的真龍氣運接觸便可激發命格,陶潛適時加料,氣運交感立刻脫鉤,日後還可扶持此女登上帝位,過一把女帝背後男人的癮頭。
然而,陶潛始終未動。
“皇帝啊,我又不是秦佼師叔,對這種事實無興趣。”
“另外便是誰知這是不是一個陷阱呢,若真對那老東西有威脅,在我動作前,他必要施法阻我,如今卻絲毫動作也無,若我動了,一旦上當,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
嘀咕兩句後,陶潛轉過頭,又盯著祖靈。
“可還有?”
雖然時間流逝的並不快,距離生死時限還有不少寬裕。
不過陶潛也的確將山河社稷圖使喚的團團轉,幾乎遨遊了大半個長生天朝,包括吳越、福閩、古秦、錢塘、江南、天府、湘西、齊魯、奉天、安慶、古豫、百越、荊楚……等等大省,去了個遍,見證了諸多大事件。
但陶潛始終沒有做出抉擇,這個不滿意,那個不可以。
換了旁人,絕計是不伺候了。
祖靈,卻依舊耐性十足。
隻是耐性歸耐性,給出的答案讓陶潛不由失望。
“道友,這七十二省疆域雖大,時時刻刻都在發生著大事件,但要符合道友要求的,卻並沒有想象中多。”
“適才那些,以及眼前這一樁,已是最強關聯。”
“若要再找出一個涉及氣運,動搖長生天朝根基的大事件,卻是極難極難,再等一些時日會增多,但道友隻怕是等不起。”
祖靈的回複,合情合理。
陶潛,的確是等不起。
別看那仙魚訣主人,隻在陶潛試圖挖他祖墳時才出手阻止,那並不代表著其人好惹。
那老東西,必是在享受著釣魚的樂趣,故意由陶潛滿世界的亂竄,最後溜累了,再直接提杆將陶潛釣了去。
“要求放寬些,正在造反的,即將造反成功的,皆可。”
“如此,那便多一些,道友且隨我去。”
話音落下,幽靈也似的山河社稷圖即刻又是遁走,沿著天軌去往他處。
陶潛卻不知曉,他剛走。
那位喚作“元明真”,好似始終沒發現他存在的女子,忽而眼眸眨了眨,似有所覺的看向陶潛離去前的位置。
……
另一頭,陶潛又在祖靈帶領下,親眼見證了數樁造反事件。
有大有小,但即便是最小的,也涉及一座人口百萬級的城池。
從那一幕幕陶潛就可知曉,此時的長生天朝,說一句烽煙四起,絕不誇張。
縱然是類似先前“宋鐵城縱容麾下士兵屠城”的事件,也是屢見不鮮。
可惜的是,依舊沒找到讓陶潛滿意的。
眼看著時間又流逝一大截,麵前景象似走馬燈般變換。
忽然,就在不經意間,陶潛好似看到了什麽。
“停!”
聲音落下,寶貝停留一處新地界。
安慶省,都城,陽燧。
會映照出此地景象,自然是因為這裏發生了造反大事件。
但與其他地方不同的是,這省城內並無混亂。
相反的是,陽燧城如今極是熱鬧。
同樣是鑼鼓喧天,禮炮齊鳴,人潮湧動,這裏卻不是在舉辦著什麽婚禮,而是一場特殊的稱帝儀式。
陶潛之所以忽然停下,卻是瞧見那被萬眾矚目,大軍擁立,正在緩緩走上一座幾乎可摘星拿月般巨大建築頂部的身影,竟是自己認識的一個人。
說是熟人不恰當,隻是曾見過,有過交談。
他還在靈寶山門內時,辦過一次仙桃宴,宴中有兩位客人,乃是當朝的皇子皇女。
分別是十三皇子,寧王朱權,以及皇女寶壽公主。
而此時緩緩登台的正是十三皇子朱權,其已換了一身唯有皇帝能穿的衣袍,可說是貴不可言。
隻是遠遠瞧去,陶潛立刻發現端倪。
不管是他還是早早在高處端坐著,好似個泥塑菩薩般的寶壽公主,神色都不自然,眸中皆有憤怒、恐懼之色,好似被人脅迫著在此,敢怒不敢言。
除卻二人外,那建築上還有著七十三個座位,各自都端坐著一個尊貴客人。
周遭則圍繞著至少數百個,手持著照相機一類物事的記者,對著下方大量群眾,周遭森嚴的守軍,以及這場慶典禮儀的各處細節,不斷的拍著各種照片,輝芒閃爍,啪啪啪之聲可謂是此起彼伏。
當陶潛看見這一幕,立時怔了怔。
這般景象,簡直再熟悉不過了。
就在前不久,九皇子朱啟要稱帝時,也是強行押了七十二省的代表,以及帝都來的老太監,還有大量報紙記者,共同觀禮。
“莫不是他老朱家,都愛這麽幹?”
陶潛剛吐槽出這句,腦海中便傳來祖靈的聲音。
“此人乃是當朝十三皇子朱權,他與親妹寶壽公主,雖無爭奪儲君之可能,但極受皇帝喜愛,直至那當朝皇帝朱庸莫名暴斃,回歸的太上皇卻看不上這對兄妹,兩人之母辛苦運作,付出巨大代價後,成功使得朱權得了封賞,封地從小小的十縣之地,直接被賜予安慶一省。”
“朱權此子,誌大才疏,來到安慶後四處串聯,想趁著這天下大亂之時起兵造反,卻不知這大省的底細。”
“安慶省,名義上歸於長生天朝統治,實則每一寸土地都被底蘊極深極深的千年家族修家掌控著。”
“朱權之謀一開始便落入修家算計,在其付出所有,正式宣布起兵造反那一刻,無比輕鬆的將朱權之基業,盡數奪了過來。”
“非但如此,修家還脅迫朱權當他們的傀儡。”
“今日搭台唱戲,修家請來了七十二省代表,帝都一太監,以及三百五十家全國知名報刊等等,作為見證者,親眼見證十三皇子宣布安慶省獨立,從此不受長生天朝管轄。”
說完緣由,祖靈難得並未停歇。
而是指著十三皇子朱權,又介紹道:
“此子非但不是明君,不具潛龍命格,便是連個人傑、梟雄也算不上。”
“基業被奪後,其被駭破了心膽,竟將自己親母、親妹拋下,孤身一人想要遁走。”
“但很快驚覺陽燧城周遭被布了禁法,便又想了一計,卻是他男扮女裝,變成自家寵妾的侍女,想要以此混出城去。”
“此計當然也不成,其變身術法被識破,一身女裝被扒了下來,大庭廣眾之下顯露出一身養尊處優的白肉後,羞憤交加之下,竟是慌不擇路,又施變身法術,化作一頭白花肉豬,沿著陽燧主街狂奔數裏。”
“如此尚嫌不夠,明明知曉無處可逃,此子還是掩耳盜鈴般,主動混入一百姓家中豬圈內,與豬同吃同睡起來。”
“修家被遣來主事之人心腸也壞,竟不揭穿此子,而是故意羞辱他,真個將其當做是肉豬般,養了足足數日之久。”
“直至今日要辦儀式時,才故意說要宰殺牲畜慶祝,正好選中朱權所化肉豬,直將其駭得大小便失禁,又複了人形……半個時辰前被請出豬圈,去了一身汙穢,套上龍袍,正自上那登天台。”
祖靈說完後,陶潛也是不由失語了。
一般氣運翻騰,大事件爆發之地,都會出現一些英雄豪傑,或是梟雄強者等等人物。
如先前所見的宋鐵城、吳紹祖、太平天王、紅拂女魔、雲滇大都督陸千鈞、元明真等人,哪一個不是非凡人物。
或許運氣差一些,時機差些,隻要陶潛現身以山河社稷圖相助,這些人立刻就可再上個台階去。
但似“十三皇子朱權”這等人,在大變革時局的襯托下,更顯得他有多廢物。
許是在祖靈看來,縱然陶潛現身相助,也是毫無意義。
可此時,祖靈,以及正在未知虛無的那道不可名狀之釣魚人的身影,俱都不知陶潛體內的大動靜。
第三劫襲來後,始終不曾運轉,給予指引的無量度劫法。
這一刻,終是翻湧起來。
雖然有些古怪,但這跡象證明。
破劫關鍵,正在十三皇子朱權,或是皇女寶壽公主身上。
陶潛強忍著不露痕跡,忽而開口對祖靈道:“若長生天朝這國號無了,會對數十億人族,以及你這般祖神禁法碎片有何影響?”
聽得這問,祖靈想也不想便嗤笑一聲回道:“莫要將我等與方士那群碩鼠相提並論,雖然祖神禁法與方士,皆源自於始祖皇帝,但我等更屬於此國此地的數十億人族,人族萬民,先於國號,更先於始祖皇帝而存在。”
“始祖皇帝沒能求得長生,身死道消,民依舊是民。”
“這長生國號無了,民仍舊會是民,能有甚影響?還會比現在更糟麽?”
“唯一難受的,隻會是那幫碩鼠罷了。”
“沒了供養,便是餓不死,也要餓瘋。”
祖靈這幾句入耳,陶潛未停接著又問。
“若我要在此處解鉤度劫,道友能扯住那魚線多久?”
“半炷香!”
“機會隻一次,用過便無,你我皆會被釣走。”
“動手!”
兩人對話還未結束時,山河社稷圖聽得陶潛命令,已是徹底墜向那登天台。
同一時刻,已經沉寂許久的魚鉤魚線,驀地出現大動靜。
魚線瞬息又少一大截,前所未有的巨力爆發,非但瞬間將山河社稷圖拽離陽燧城,同時陶潛整個人都遭恐怖力量汙染。
隻聽得“嘭”的一聲,先前還保持著人形的陶潛直接化作一條魚。
五彩斑斕,渾身上下都已腐爛。
那魚鉤,更徹底被他吞入腹中。
此時被巨力拉扯,魚鉤直接劃得陶潛腸穿肚爛,一灘灘惡臭爛肉,以及數不盡的蛆蟲,嘩啦啦灑落出來。
腦海中,誌述迸發:
【正遭仙魚天道之力汙染……付出法力可豁免!】
這駭人的變故,非但沒讓陶潛陷入驚慌,反而立刻刺激得他狂笑起來。
沒有立刻浪費法力複原,而是就以這駭人身軀大笑道:
“哈哈哈……老家夥急了急了,我猜中了。”
“老東西你若現在剪線,放我自由,我陶潛可不下去探秘。”
“這交易可好?”
陶潛說是這般說,然而得他命令的祖靈,卻是毫不客氣動用寶貝威能。
瞬間再次拉扯著魚線魚鉤,回歸陽燧城,直接往那十三皇子朱權身邊墜去。
而陶潛耳邊,也傳來仙魚訣主人的回音。
絕口不提剪線之事,但很是稀罕的,提出另一個交易。
“小子你是在度劫對吧,靈寶劫數我也知曉,不必一定要強行破之,多的是巧妙度法。”
“這樣吧,你若收手,我可予你一件法寶,那物喚作【天心離魂圭】,隻要煉了此寶,可隨時解下我的魚鉤,此後你可隨意修煉仙魚訣,可在我魚塘中隨意獲取好處,我也不釣你。”
“如此,你既度了劫,也得了好處,可謂兩全其美。”
仙魚訣主人自以為這交易極好,便是聰明人也該答應了。
可誰料到,他不說這些還好。
他一說出那法寶名字,直接讓陶潛又是大笑起來。
“哈哈哈!”
“老家夥,你卻是忘了我陶潛乃是靈寶宗本代真傳弟子,是有資格與宗門長老接觸的。”
“你這番說辭,我門內一位長老也曾與我說過一次,他更是任何要求都不提,主動將那天心離魂圭送我,隻是被我一劍劈了回去。”
“不知您老可還記得他,極樂島上李長樂。”
陶潛這番回複,果然讓仙魚訣主人一時語塞。
李長樂?
這熟悉名字,讓其下意識便道:
“長樂?記得啊,我自家好孫子怎會記不得。”
“前些時日我要他來尋我,他來了,隻好似心情不太好,哭喪著臉,身子爛了,心爛了,連魂魄也爛了,我隻得將他洗刷幹淨,在火上烤了一烤,雖然老了些,但還算香甜,嚼頭也不錯。”
饒是陶潛心智堅韌,且早有一些料想。
此時聽到這段,依舊駭得瞳孔收縮,麵上神色失態。
這老畜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