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鍾紫陽與嬴青帝仍在糾纏廝殺,難舍難分。

而驟然現身的道門第一天驕,主動赴死般以那“禹鼎”阻隔域外黃衣和邪神子嗣的血肉聯通秘徑,這讓眾修瞧見了一絲勝利希望。

但同時,在枚宿和那幾位怪修的解釋,眾修也都曉得希望不大。

那位靈寶道子雖屢創奇跡,可歸根究底,他仍舊是一洞玄修士。

直麵域外黃衣的神炁膿液!

以及內裏附帶著的混亂意誌。

哪怕是極樂又如何?

照樣,十死無生。

若非那意誌和神炁,已經過此方世界壁障的篩選淨化,削弱了許多,縱是道化境進去了,也仍舊是個死。

當然現下要是真有一尊【道化高人】願意犧牲自己,以道化法身填平堵塞那秘徑,還真能反殺了嬴青帝。

隻是,上何處去尋這般甘願犧牲自己的有德高人?

莫說是無,真來一位,更優選擇也該是驅逐嬴青帝,而非自我犧牲。

就在眾修都以為,陶潛要白白殞命時。

那橫亙天穹,山嶽般大的禹鼎卻猛地一顫,金光湧動中,一尊身披袈裟的撐天古猿忽而躍出。

也不言語,循著氣機便追黃衣喇嘛去了。

“這是……?”

場中多數修士,聽過陶潛的名頭,也曉得他曾在魔都事變和陽燧首義內扮演了非同一般的角色。

可再往前細數便曉得不多了,唯獨對陶潛有些研究的,或是神耳聽諦這些宗門的修士。

見過後,立刻驚呼道:

“佛禽護法!”

“許久前南粵曾起人道災劫,罪魁禍首乃是大自在寺的‘棄徒’百禽魔僧,此獠原本要借災來煉那非凡佛寶【百禽舍利】,要自開一脈,成佛作祖。”

“可惜最終功虧一簣,反倒是成全了陶潛真人,連那有著無窮潛力的佛寶也落入其手,此舍利內有著百尊佛禽護法,若能全部發揮出威能,非但得道有望,甚至可能證佛陀果位……這傳言許有誇張之處,但有一點可確認,要驅使此寶需兼修大自在寺的高深佛法。”

“這一點,自是難不倒靈寶道子。”

“隻是他是如何讓佛禽護法擁有真實佛體和駭人法力的?”

“瞧這動作,莫非陶真人欲遣出百尊佛禽,去捉拿百尊喇嘛?”

“捉拿之事許可成功,但那些喇嘛所頌邪經《黃天秘籙·升玄卷》該如何處置?縱殺了那些喇嘛,被汙染的凡民們隻怕也恢複不得了。”

……

幾人驚呼時,禹鼎內。

陶潛懷中的袁公同樣也有類似反應,第一尊佛猿現身,他自是立刻猜出陶潛想法。

而且,他知曉陶潛更多底細,立刻驚歎道:

“以身作餌,釣來神炁。”

“再用禹鼎煉炁為源珠,為佛禽護法鑄佛體,遣他們去捉喇嘛,借子之矛攻子之盾,以佛製佛,加之那些佛禽本源都是你的‘化身’,自然也可施那真言秘敕,解去黃天秘籙的汙染,大功必成。”

“你小子自言機變,倒也並非是吹噓。”

“莫要太得意,仍需小心謹慎些,即便那域外黃衣觸手探不進來,隻能用意誌神炁欺壓你,也必不是那麽好對付的。”

說罷幾句後,袁公直接閉嘴不言。

他此時也有些反應過來,心底嘀咕道:

“靈寶天尊先前不阻止我,多寶這王八也沒心急火燎趕來護犢子,莫非都提前料到這一遭?不,這怎可能,域外黃衣好歹也是大淵邪神,哪會這般輕易落入推演算計。”

“應還有變故,再瞧瞧,再瞧瞧。”

袁公動念時。

陶潛也在繼續動作,袁師誇他機變,實則是也不是。

之所以陶潛破境之後,這般快就想到對策。

緣由,在於他破境後所得好處。

氣運反哺、靈視重瞳、超凡誌述……種種都得到了增強,恍惚中,陶潛甚至覺得自己可以窺見世界的本相。

諸多因素疊加,令陶潛飛快捋清楚脈絡,並遵循著靈感預兆開始施為。

事實證明,他做對了。

禹鼎爆發出真實威能後,的確能煉了“域外黃衣本源神炁”這等邪異詭物源質。

這一點,已可讓陶潛免遭汙染,去了最大凶險。

此刻他端坐清濁之間,手捏大自在涅槃印,不斷喚出一尊尊佛禽護法虛影來。

於是接下來的數息內,令人目不暇給、驚歎不已的奇景便顯現出來:

自撐天古猿開始,緊隨其後便見得定命羊佛、天瘟牛佛、伏斷豬佛……等等一尊接著一尊的佛禽護法,各持神兵,躍出禹鼎,捉拿黃衣喇嘛去。

讓眾修遏製不住驚歎的,是這些佛禽護法散發出的磅礴法力氣機。

見識不多的修士還好一些,如陳希夷等人,或是那幾個怪修。

每一位,麵上都滿是不解道:

“以【佛禽舍利】化出佛禽護法分身來,這尚能理解,可如何能一次性化出這般多尊佛禽,且每一尊都有著不弱於黃衣喇嘛的法力。”

“除非是道化修士,否則該絕無可能施出這等不可思議的神通來才對。”

“確令人費解,按說陶道友乃是正經的靈寶修士,能動用【佛禽舍利】已經讓人驚歎,能用到這種層次,隻怕是大自在寺的高僧來了,也未必能做到。”

“不是未必,是一定的,縱是佛禽舍利原主人,那位已經殞命的百禽魔僧,也必須待他踏足道化時,方有這般手段。”

“旁人做不到很正常,但陶真人卻不同,我曾特意求知與他相關秘辛,好叫諸位知曉,他年紀雖輕,卻已兼修了秘魔宗、靈寶宗、大自在寺、大轉輪寺、孽宗、九蟾宗……等諸多大派秘法,正是道佛魔妖無一不會。”

“再者,諸位可曾注意到,陶真人先前假作蟾宗秘傳時隻蛻凡圓滿而已,他緣何泄了根腳?”

“當場破境所致!”

神耳宗那怪修,驚呼出口時。

所有人,都聽出他後續未吐出的話是什麽。

既然此子在蛻凡境時能創造出諸多奇跡功業,如今正式踏足洞玄,豈不是可更上一層樓?

在眾修因此生出欣喜、期待之時,卻又見萬裏門那位滿身是嘴的怪修麵色凝重搖搖頭,滿身的嘴張開大半,同時道:

“陶真人出手,確有了希望。”

“那域外黃衣能滲透入此界的力量,億萬之一罷了,可便是這‘一’,也是非同尋常的邪異恐怖。”

“凶煞蠻力,本就不是域外黃衣這尊邪神所擅長的。”

“此神,精擅把玩靈命,弄擾人心,其神炁可致扭曲混沌,人族凡修莫可匹敵。”

此人泄了些秘辛,又使得眾修心神提起,生出煩憂。

往那戰場瞧去,此刻再無其他人插手的餘地。

兩場對決,便可定奪結局。

鍾紫陽與嬴青帝,仍自膠著。

而那禹鼎內,隨著佛禽護法大量誕生,眼看著便要往“百尊”去。

接下來,果然如那萬裏門怪修所說。

扭曲意外,開始接連生出:

先是那一顆顆正在被煉化出來的“神炁源珠”,其中數顆,毫無征兆的炸裂爆碎。

神炁之力立刻化作一道道湧動濺射的濃黃箭矢,立刻致使清濁混亂……眼看著要起連鎖反應,使得禹鼎失控。

陶潛卻突兀一笑,沛然磅礴法力湧出,如山如嶽鎮壓下來,隨即淡淡道:

“定!”

如若口出成憲,混亂須臾平等。

可即刻的,無數汙濁旋渦下方,那大量被鎮壓著的詭物邪靈黃衣**魅,齊齊掙脫上來。

瞧得陶潛一眼後,皆生變化。

那**魅、妖嬈之態消失,那腥臭難當的魅體也都變作人身,一位接著一位,陶潛的故人徑直走出。

俱都是千嬌百媚、各擅勝場的大美人。

“師弟!”

第一位,竟是謝靈機師姐。

她仍是那男子裝扮,大袖青衫,天地鍾靈,似是心疼陶潛現下處境,緩緩移步過來,探出柔荑要去輕撫陶潛麵龐。

“陶潛!”

第二位,卻是嬰宗蕭真人。

她也緩步行來,過程中竟不斷變化,時而是那溫婉柔媚的成熟禦姐,時而又是打著奶嗝的大凶蘿莉,似是許久未見陶潛因而甚是想念,張開懷抱便朝著他摟抱過來。

“好弟弟!”

第三位,則是雲容。

她過來時同樣變化不休,時而是絕美狸奴,時而又化作嫵媚女修,她那滿是磁性的聲音中充滿**,輕聲細語,挾著撲鼻異香,直往陶潛懷中鑽來。

陶潛來不及多加打量,耳邊又傳來如“小道士”、“好師侄”、“小主人”、“小潛兒”等諸多聲音。

睜眼一瞧,直嚇出一身冷汗。

好家夥,真個是太齊全了。

繼謝靈機、蕭真人、雲容之後,又見得福閩省女兒國主,雲華姑姑,鍾豆豆,白隱姑姑、盤絲姑姑……每一位都栩栩如生,宛若是真人降臨,不,事實上她們的確是真人,除卻內蘊真靈真性,皮囊神態,與正主也無任何差別。

她們一起擁上來,誰又能招架得住?

刹那間,陶潛隻覺身處這世上最為幸福地界。

一道妄念立刻誕生:“若此景能出真,不論是長生久視、人間帝王、靈寶宗主……何種享受,何種尊位,我都不換。”

這妄念生時,陶潛懷中,袁公雕像正在瘋狂震顫。

卻不是袁師欲要提醒陶潛,而是他狂笑的動靜。

那妄念沒能堅持半息,陶潛心神一動便將之瓦解,隨後無奈為自己辯解道:

“哼!”

“域外黃衣也忒是小瞧人,我陶潛莫非是色中餓鬼不成?竟給我來這麽一出。”

“我初悟《度人經》,已至‘不貪不**’之境,動念就可消弭妄念惡念,莫說隻這**心考驗,便是經中所述‘十二惡’一起來,也奈何不得我。”

陶潛說完,袁公卻不理。

若他有實體,隻怕已是在鼓掌大笑道:

“哈哈哈……小子你盡管辯解。”

“此法你先前便見識過了,黃衣**魅可攝取生靈欲念,所謂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若你心中無欲,雙目空空,再來多少頭**魅也奈何不得你。”

袁師戲謔嘲笑,這回換陶潛不理了。

袁公所說,自然是錯的。

此刻他腦海中迸發的誌述,可證他清白。

【正遭黃衣**魅化生邪法侵蝕……此法憑空攝人意念,化生魅靈,百無禁忌,引人墮落……若遵從可享無盡喜樂,代價是被**魅分食……可豁免!】

“是意念,不是欲念。”

陶潛吐出這句。

旋即麵色一肅,殺機湧出。

看向擁在自己身上最為親密的三女,不顧那溫軟異香,低喝道:

“一堆爛肉臭皮囊,也敢扮我靈機師姐、嬰宗蕭真人、雲容姐姐的寶貴法體?”

“汝等不配,滾!”

陶潛身為禹鼎之主,此方小天地,他確有言出法隨般的偉力。

滾字一吐,雷霆炸裂。

頃刻間凝成的風暴,直接將周遭所有黃衣**魅撕成碎片。

此計失敗,混沌扭曲之景卻不減反增。

接下來的十數息內,陶潛遭遇各種詭異意外。

甚至有次,幾欲再度異化入魔。

為抵諸災,陶潛不得不動用各種手段,更一次次施出“真言秘敕”來。

也虧得如今的他,有祖神異寶、人道氣運、靈寶妙體、異樣魂靈……外加體內法力如同汪洋大海般,暫時不虞枯竭,這才硬生生扛了過來。

待他再度睜眼,等了兩息,扭曲汙染竟好似停滯了一般,未再襲來。

加之陶潛感知到第一尊佛禽護法正在歸來,不由朗聲大笑道:

“若在大淵吾已成屍,在此方天地,暫容不得你這青帝野爹隔界逞凶。”

“外道異賊,黔驢技窮矣!”

雖然占了大量便宜,借了諸多外力。

但陶潛自忖,除卻那天尊賜予的【靈寶消災護命妙經頌】這被動底牌外,其餘壓箱底的神通手段,能用的他都用了。

自然可算作是自己出的力,驕傲嘲諷,算不得什麽。

幾乎就在他話音落下時。

外界,讓眾修振奮不已,讓嬴青帝一方驚駭失態的景象發生。

隻見得新月省內遙遠地界,一道佛光激射而來。

近了後看其中,赫然便是身披袈裟的佛猿護法,隻見他一手拎著撐天巨柱,一手則是捏著一頭黃衣喇嘛。

便在此時,那喇嘛仍在發出窸窸窣窣的呢喃低語。

他仍在頌念那域外邪典《黃天秘籙·升玄卷》,有修士下意識去聽,登時就要生出異化,墮落為奴。

可下一刻,眾人又聽佛猿護法口中低喝道:

“邪魔外道!”

“噤聲!”

此言一出,黃衣喇嘛果然住口不言。

眾人瞧見這一幕,再次露出訝色。

有二人,則反應不同些。

原本還覺得陶潛佛法精深,很是敬仰的殺賊和尚,此時哭笑不得吐槽道:

“至聖威嚴佛門護法,卻用無上靈寶道法來降魔,這般使用佛禽舍利,怪道大自在寺的賊禿們會記恨陶道友。”

另一邊則是方寸金猿孫小聖,他隻盯著本相為撐天古猿的佛禽護法,手持金棒蠢蠢欲動,隻礙於陳希夷的吩咐才沒上前邀戰。

抓耳撓腮,自我安撫道:

“待此間事了,再與這威風大猿好生廝殺一番。”

“原想著我身上金甲已是霸道威武,現下瞧來,佛門袈裟也很不錯啊,回頭去師尊寶庫內閑逛一番,我記得內裏有一件【七寶袈裟】,偷出來穿一穿,耍弄耍弄,抖抖威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