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喜訊,高不宜本想再振雄風,可惜數十歡喜魔的威力不是好玩的,那一瓶補髓丹根本不頂用。

他隻默默感知,卻絲毫沒有反應,連個旗兒都舉不起來。

暗歎了歎,又嗅著洞房內一縷凝而不散的異香。

此喚作“香霧銷魂氣”,是他特意提前布置好來助興的,如今已是無了作用。

為免丟臉,他飛快想到借口,一拍腦門,對著段玉虹道:

“娘子,我想起來了。”

“那四怪魔還被我冷落在主殿內,雖都是散修散魔,但神通法力,修為境界都是能稱霸一方的主兒,正適合招募過來做我們高家的狗,待遇還是要給好些。”

“我且先去安撫安撫,再允些條件,加之有娘子邀來的兩位娘家人,不難讓這四怪魔納頭就拜。”

高不宜說的冠冕堂皇。

可便是純情如段玉虹,也瞧出這廝是怯戰了。

若是正常的她,此刻該羞紅臉,呸上一句,旋即施法喚來水瀑將這髒東西衝走。

不過她念及陶真人的吩咐,曉得自己該如何回應。

隻見這新婚女仙,俏眉一挑,打量了幾下高不宜,頗為不滿的點點頭。

旋即,又以明顯壓製著怒火的聲音道:

“去吧,莫要太晚歸。”

“另外你別忘了先前承諾,明日若在這高府內發現另一位妻妾,要麽你殺了我,要麽我段玉虹拚死與你同歸於盡。”

“你我還需約法三章,第一不許你在外與什麽狐仙狗妖、女魔術士之流鬼混,第二你需將你那些個不成器,忤逆人倫的子嗣盡數遣散,第三你必須每三日上繳公糧一次。”

“高不宜,你可能做到?”

段玉虹這幾句話吐出,頓時就見這氣度風流的中年秀士麵上浮現出為難之色來。

他猶豫了幾息後,才小心翼翼的試圖更改條件道:

“娘子息怒!”

“前兩個條件,為夫必會遵從,有了娘子,我還要那些無用的妻妾子嗣作甚。”

“隻是那第三個條件,娘子能否寬限寬限,非是為夫怯戰,隻是如今正處於關鍵之時,不好沉溺於男女之樂,誤了修行。”

“娘子放心,隻待為夫破入洞玄,便可喚來【大力**脂欲魔】助我。”

“屆時要求饒的,必是娘子也。”

說罷這些,又見段玉虹很是勉強的點點頭後,高不宜再不敢多停留。

好似一條夾起尾巴的狗兒,飛快逃竄了出去。

而暗處的陶潛與雲容,早先一步便離去。

……

城主府主殿喜宴,消失未有多久的高大城主。

此刻,忽而扶著腰出現。

而後在四怪魔疑惑不解的目光中,隨意尋了個由頭,竟發作起了自己的一堆子嗣。

“滾,一群憊懶蠢貨,修為不濟便罷,還不懂孝道,平素沒少盯著我那些美豔侍妾吧,如今更連招待客人這般簡單之事都做不好,哪有資格做我高不宜的子孫。”

“也怪我平日裏太寵汝等不孝子,今日起規矩改了。”

“都自己去寶庫領一份修行資糧和秘冊,而後全部滾出廣平城,雛鳥終要高飛,哪能每日留在我這裏吃白飯。”

“對了,把你們的老娘、小娘們也一起領走。”

“天亮前沒走,那就不要走了,都宰了堆肥。”

這一番話吐出,全場皆驚。

若不是看高不宜身上毫無異狀,隻怕眾邪魔都在懷疑他是不是正在異化墮落。

或者,幹脆是得了失心瘋。

那些驟然遭災的子嗣和妻妾也是這般想,紛紛想求饒,或是反抗。

可惜如今的高不宜,身魂都中了“歡喜魔毒”,加之陶潛的一重真言秘敕,他親爹來了都解不開咒,何況是一群廢物。

於是下一刻,城主府內出現詭異景象:

一邊是大紅喜字,新妾得勢。

一邊是子孫哀嚎,宛若抄家。

四怪魔倒是都瞧出了端倪,那老鱉妖鄧血巢,一臉曖昧盯著高不宜的腰眼,壞笑道:

“高城主倒真個是灑脫人,有了新人忘卻舊人。”

“那位段小姐是美嬌娘無錯,卻是沒想到有這般魅力,竟讓高城主將府中子嗣妻妾都狠心逐了出去。”

這兩句入耳,高不宜立刻咧著嘴,很是驕傲自得的開口反駁。

“鄧兄修的非是人道,自是不曉得人道之妙。”

“我那娘子,乃世上一等一的絕世尤物,能與她相合,更是常人根本想象不到的極樂之事。”

“莫說是這一群廢物點心,就是娘子說要掌管我高不宜的身家性命,高某也是毫不猶豫交出去。”

這番話說完,席上四魔同時對視一眼。

心底,各自都生疑惑好奇來。

高不宜的德性誰不知曉?

風流儒生?

不,荒**無道的禽獸罷了。

眾魔原以為,所謂納妾,仍舊是那老一套欺男霸女的把戲。

卻不想這廝去了短短時辰,竟有了這般改變。

那從南海來的女修段玉虹,究竟是何須人也?

雖是不解,但不妨礙早有決斷投靠高家的老鱉妖,趁勢抓住奉承討好的機會。

他一張醜陋鱉臉笑成一團,粘液滴答,紅蟲搖曳,拱手恭喜道:

“看來高城主此番是找到一世仙侶了,恭喜恭喜。”

“不過我瞧高城主似乎不怎麽精擅陰陽之道,這方麵我老鄧倒還算精通。”

“我這裏有一瓶【元極鱉精露】,有一冊《萬子孕陽秘法》,都是能讓人雄風大振的好東西。”

“正好,匆匆前來也沒準備什麽好禮,便將這二物贈給城主助興了。”

這頭老鱉妖半是揶揄,半是拍馬屁的說完。

那邊另外兩魔,也因心底做好了決斷,先後開口。

扮作五通真人的陶潛,也順勢附和了一句。

“高道友,我這裏亦有一門異術,喚作【靈犬鎖陰術】,可贈予道友,我那大冊本命經上有言:天底下無有雌靈,能與此異術對抗。”

“我這裏倒是沒有什麽丹藥秘術,隻可贈你一隻【**鬼】,得它附身後,一夜百次郎也不過是尋常之事。”

“還有我,五通雖是個精窮的,但我守著的仙鶴山倒是不錯,前些日子發覺山中多了一群異種靈羊,日日繁忙,倒讓那羊穀中長滿了陰陽靈植,我回山後可都割了送來,還望高道友莫要嫌棄。”

也是奇了怪,這四魔用來恭賀高不宜新婚的正經賀禮還沒拿出來。

倒是先各自送上一份壯陽禮,縱是在妖魔界,這景象也頗為奇妙。

如果換了其他時候,被幾個妖魔鄰居質疑小瞧自己在床笫上的能力。

高不宜必是要暴怒,更少不得要爭辯一番,嘀咕嘟囔些“本城主不曉得多強”、“我高不宜龍精虎猛哪裏需要這些奇技**巧之術”雲雲。

現下他動這些念頭時,腰眼處頓時傳來鑽心疼痛。

隻得露出滿臉訕笑,來者不拒道:

“幾位道兄都這般慷慨大方,想是都已有了決斷?”

“既如此,高某怎可拒絕四位好意。”

說話間,這廝探手便將那些個能壯陽的物事收了去。

陶潛承諾的壯陽靈植自是暫無,可其餘三魔給出的鱉精露、孕陽秘法、靈犬鎖陰、**鬼都是立刻到手。

剛剛在數十歡喜魔手下吃了好生淒慘敗仗的高不宜,此刻來了信心。

捏著一堆好東西,暗自道:“正是瞌睡來了枕頭,娘子且等著,為夫來也。”

臨走前,高不宜又好似想起什麽,麵上露出笑意來。

高家人雖大多是禽獸,但也算是當慣了皇帝的。

禦下之術,皆是熟練。

自覺已將四魔收入麾下,為免他們倚仗修為境界生出驕心,高不宜此時開口,半是提醒,半是**道:

“對了,卻有另一樁好事差點忘記與四位道兄言說。”

“我那娘子曉得我籌謀之事,特意耗了人情,從南海請來兩位高人好友相助。”

“聽聞俱都是修佛法的洞玄修士,一身神通法力,便是我持那【玄陰血霜刀】也未必是對手。”

“待這二位前來,再加上四位道兄,高某此行當可在曾祖處得好大彩頭。”

“道兄們所求破境之事,成功幾率也將再上一層樓。”

“今日果是良辰吉日,好事連連,喜訊不斷。”

“小的們,來啊,傳下去,滿城同慶。”

“把流水席麵給我擺開,來者皆是客,吃喝三日不絕。”

廣平城周遭,真正值得高不宜重視的,也就五通真人、李奉仙、鄧血巢、曲中元這四魔。

其餘邪魔妖怪,本就是來蹭吃蹭喝的。

聽得高不宜這般說,紛紛又是轟然叫好,馬屁連連。

說罷後,高不宜又對著四魔拱手道:

“四位道兄先莫要回轉道場,在府中吃好喝好,天明時,再與四位相商那大計細處。”

“現下嘛,高某心急房中美嬌娘,少陪了少陪了。”

話音落下,這廝又心急火燎走了。

眾魔都不用想,都曉得這廝先前在洞房內應是丟了顏麵。

如今得了三魔獻上的好東西,打算回去再戰一番。

席上這幾位,皆是洞玄。

如今,卻不得不投靠在隻有蛻凡境的高不宜麾下,雖是被利所誘,但心底仍舊有些不得勁,尤其李奉仙、曲中元這心性高傲些的二魔,甚至覺得有些屈辱。

須知在明麵上,他們四個,如今都是高不宜的“家臣”。

如今在廣平城還好些,一旦離了此地,與大軍匯合,見到高家其餘人,尤其是那百魔真君高洋。

家臣都算不上,估計會被認為是高家的狗。

一念及此,包括鄧血巢這老鱉妖在內,都是吐了幾句陰陽怪氣之語。

“唉,也不知我老鄧此次決斷對錯如何?一念之差,逍遙日子便算結束,入了高家賬下,禍福不定啊。”

“哼!馬屁禮物都給了,現在說這些有甚用處?不若盡心辦事,真個立下些功勞來,若真能借用那【萬妙通天寶幢】,能借此機會踏足極樂境,那一日才真正可得極樂,可增壽千年,總好過如今戰戰兢兢,擔憂那無名災劫禍事隨時降臨。”

“隻怕咱們這打算,未必就能成啊,那寶幢隻餘二十四個尊位,這數兒可不保險得緊,先不提高家其他人招募的客卿供奉,隻說高不宜這一脈,除卻咱們四人,莫名又多出兩個南海佛修?豈不是又來了兩個爭位的。”

“棘手啊,誰不曉得佛門修士最是陰險,而且這二人還是那段玉虹請來的,枕頭風的厲害不必說了吧,高不宜日後從百魔真君處求來的位置若寬裕還好,若緊張些,隻怕優先輪上的必是那二人。”

“那段玉虹也是個虛偽的,先前看她那模樣,還以為是個貞潔烈婦,哪曉得轉頭就千依百順了?”

“不止不止,你們真當高不宜不精擅男女床笫之事?高家人,個個都是此道強人,那女子輕易便讓高不宜認慫,莫說什麽貞潔了,分明是個專精欲道,扮豬吃虎的主兒。”

“沒用,除非那女是域外來的歡喜魔主,否則根本扛不住我送出去的《靈犬鎖陰術》。”

“非也非也,還是我那鱉精露更強些。”

“你二人不修鬼道,哪裏知曉**鬼之能?”

……

三魔飛快進入家臣角色,正談得興起時。

忽然好似想起什麽,猛地對視一眼後,齊齊用探究目光看向席上第四位。

五通真人!

從先前開始,他便一言不發了。

都是相熟的鄰居,誰不曉得五通的底細。

不說是個話癆,卻也是個愛聒噪的。

這等時刻,怎可能沉默如此,必是生了變故。

三魔心底剛生出這想法,下一刻眸中映照出的景象,完全將之印證。

五通真人一張臉本就醜陋不堪,如同一頭腐爛蟾蜍般,滿是肉瘤膿包。

不過在場都是邪魔,本就找不出多少能看的。

可此時,五通更醜了。

隻見其一張爛臉,竟是時而膨脹,時而收縮,密密麻麻的膿包生出,旋即又飛快炸裂……偏生如此畫麵,又一丁點聲音都不發出。

直至三魔看過來,與五通真人那一雙正漸漸失去人性色彩的濃綠色蟾瞳對視在一起。

三魔俱都是瞠目欲裂,大叫道:

“不好!”

“五通異化!”

“災禍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