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其他宗門、家族去迎親時,被域外神靈堵路攔門,保管是要驚掉下巴。
好在這裏皆是靈寶真傳,蓬萊妖族,自家本就一堆神靈劫仙,雖隻能在【絕仙大會】這等大場麵時隔著遙遠虛空瞥一眼,但已算是見識一等一。
驚了一兩息後便都適應過來,暗自打量那位大名鼎鼎的域外神靈。
而此時,陶潛也在雲胭引領下,與其餘親友師長見禮。
聽那一個個奇異名諱和道號,竟隻有寥寥數位是此界之人。
餘者,皆為域外修士或是靈族真仙。
禮畢後,這一眾親長卻仍不允許陶潛這新郎官兒過去。
為首二位,先見得那位始終有異象伴隨,道號為“幻夢神女”的黑裙女仙,忽而上前打量陶潛。
縱是陶潛極樂圓滿,三教同修,遭此女一瞧,也不由得身魂微僵。
恍惚中,隻覺身處一座冰寒高原之上,正被一尊駭人巨物看著。
那巨物外相似牛形,披長毛,有蹄,隱匿於冷霧寒風之中,任何人都瞧不真切。
先前陶潛在魘夢中耗去靈機師姐所贈的先天靈感,但那靈機雙眸,倒是被自身靈寶妙體固化在了身上,是以此時他猜測那“冷原巨物”,應就是幻夢神女的真身本相,僅從氣機便可知曉,絕對是道化境乃至於更強的存在。
“心魂純粹,性正靈清。”
“太真妹妹眼光不錯,雲容那孩子也是個有福氣的。”
“我與你家宗主也有舊,這杯攔門酒,既是賀禮,也算是見麵禮。”
“飲了吧,與你有些好處。”
這一句句,初始皆是窸窸窣窣的怪誕聲音,似是從冰窟中呼嘯出的風聲,或是幽暗洞穴內的生靈低語。
直至漸漸傳入現世,變作清冷人聲。
隨之陶潛便見麵前女仙,憑空遞過來一杯仙酒。
神女之手為青白色,隱約可見膚下血管內流淌著的黑色血液。
其手所執,赫然是一朵杯狀異花。
花中,盛著某種漿液。
“神女,非是人族。”
陶潛心底生出此念。
麵上則是燦爛一笑,徑將這詭異攔門酒接了過來。
在他瞧見花杯中漆黑如墨的酒液時,腦海也已觸發誌述:
【誌名:幻夢神漿。】
【誌類:異物。】
【誌述:域外大淵深處有一秘境,喚作“夢山”,山中有一種靈根神植幻夢花,此花周遭非但伴生有睡蟲、夢蝶、寒蜂等異種生靈,更有非凡異力,可收集大淵夢炁,在花苞中釀製成酒,待花開之日,摘取下來便是一杯幻夢神漿。】
【注一:夢山乃是有主秘境,唯有少數存在可摘取幻夢花,如神女、山主等等,旁的生靈去摘,縱是道化境存在,少不得也會被山中諸多超凡種族驅逐,若觸怒秘境主宰,更有殺身之禍。】
【注二:幻夢神漿有諸多靈效,其一便是暫時遏製汙染,消解魘夢,視命數氣運不同,飲者能獲得的寬裕時限也不同。】
【注三:幻夢神漿本身便有劇毒,飲後若抵禦不住,立時便要沉睡百年,唯有抵禦住,才可獲取其中好處。】
【注四:代價可豁免!可無視劇毒飲用!】
……
看著腦海中淌過去的誌述,陶潛既欣喜,也感動。
這般對口的“攔門酒”,顯然不是隨意拿出來的。
必是看在雲容顏麵上,幻夢仙子才願拿出來。
一念及此,陶潛自不會猶豫。
仰頭,便幹了杯中色若墨,寒如冰的瓊漿。
他原以為有這等神效的仙酒,味道該是又苦又澀。
誰料入口綿柔無比香甜不說,更有一縷奇妙異香透過血肉,徑鑽入其心魂之中。
同時,幻夢神女那清冷、縹緲的聲音再度響起:
“飲過此酒而不睡,三年內,不必遭魘夢侵擾。”
陶潛聞言,不由更喜。
三年,足夠他施為了。
他咧嘴笑時,忽而月老的分身也上前來。
這位域外神靈笑眯眯瞧著陶潛,身前懸著的姻緣簿嘩啦啦翻個不停,隱約可瞧見由奇妙古篆書寫的“陶潛”二字閃爍跳躍,同時亦有一個個旁的名字亮起,最後便見得“雲容”二字躍出,與陶潛糾纏在一起。
奇妙無比的赤紅神光爆發,由虛化實,變作一條吸引所有人目光的紅線。
陶潛因此而微怔時,那紅線飛出。
一頭纏在陶潛手腕之上,一頭則徑往玉環山深處鑽去。
與此同時,眾人齊聽那慈祥老頭頌道:
“太極分兩儀,陰陽本為一。”
“和合仙宮坐,掌管婚姻籍。”
“天喜祥光至,合巹做夫妻。”
“月老牽紅線,夫婦長相依。”
最後一句落下時。
月老探手一推,來不及去瞧紅線效用的陶潛,隻覺身軀頓時變得無比輕靈,不由自主往玉環山深處去。
忍耐許久的那一眾山精巫女、花仙靈妖此時個個喜笑顏開,歡呼著擁上來。
玩笑似的,也要為難他。
可不待這些姐姐妹妹們施為,陶潛隻一笑便故技重施。
一手喚來大量桃花、桃兒,一手則喚來靈雨甘霖,輕而易舉將一眾妖精收買,拉扯著新郎官去接新娘子。
這玉環山也是有靈的,曉得現下為大喜之事。
一路上萬花盛開,仙泉叮咚。
盡管現實中陶潛隻來過這玉環山一次,但他與雲容心意相通,在特殊情境中,他對玉環山可謂無比熟悉。
甚至無需這些妖精們引路,他自己便輕車熟路尋著了那狸奴宮。
入得其中,當已變作新娘子的雲容映入目中。
這一瞬,陶潛也怔住了。
不由自主,開口便讚道:
“姐姐好美!”
“娘子好美!”
也不怪他如此,雲容本就是世上一等一的妖媚女仙,與陶潛相合後,似開了竅般,非但修為道行日益暴漲,外相氣息也一日美過一日。
如今她更穿著由織女親手織就的【霓裳天衣】,她隻在那處,那方天地便隻有她一人的絕美身影。
甚至於,將其身側的太真姥姥都比了下去。
雲容自是個性情中人,原本還端坐暖床的她,聽得陶潛讚歎,不由又喜又羞。
也顧不得旁的,起身便奔過去,與自家情郎相擁。
兩人手腕處,月老紅線顯出,徑將二人的情、欲、心、魂皆連在一起。
這一幕,自是好事。
不過姥姥曉得這二人些許事,生怕這二人眼中隻看得到對方,把她這個長輩忘卻了。
顧不得旁的,在這宮中就造出一些荒唐景來。
是以連忙輕咳了兩聲,打斷二人後,沒好氣道:
“你二人有甚想說想做的,自去洞房裏做,與姥姥跟前炫耀作甚。”
“真遏不住情欲,搞出些荒唐景兒來,莫怪姥姥我白白瞧了去。”
這兩句酸溜溜的話,果然讓兩人清醒了過來。
陶潛尬笑,雲容則羞笑著回轉,摟著太真姥姥撒嬌起來。
雲容那撒嬌術,天底下無人扛得住,尤其是陶潛與太真姥姥二人。
這貓兒隻稍稍一叫喚,他們便都心軟從了。
太真姥姥果然也沒抗住幾息,轉惱為喜,笑著道:
“好了好了,姥姥拿你沒法兒。”
“那桃花道子,趕緊接了你這新娘子去吧。”
“耽擱了良辰吉時,吃虧的可是你。”
陶潛這會兒自不好再與姥姥狡辯自己不是桃花道子,得令後,立時與雲容一起,和太真姥姥見禮。
旋即這正情熱的一對兒,牽了手,便往外奔去。
倏忽間!
玉環山上眾人,隻瞧見萬花鋪路,兩道相互依偎著的身影入了那迎親車輦中。
二人身上喜服天衣迸發出的輝芒,竟是將整座玉環山和天穹,都渲染成了紅妝喜色。
接了新娘子,隊伍自往回走。
來時這由一眾靈寶真傳、蓬萊妖族組成的車隊便無人敢擾,如今回轉,隊伍中更添了玉環山眾妖精,以及一眾域外親長,還有太真姥姥真身本尊。
這般陣容,便是自在寺、孽宗也得暫時退讓一二。
……
不多時,迎親隊伍回轉蓬萊海。
山門內立刻有仙官瞧見,轉頭喊道:“迎親車隊並玉環山主已至,奏樂。”
頃刻,本就熱鬧非凡的蓬萊海更沸騰也似。
包括青萍島在內的等諸多仙島,齊齊也有仙音響徹。
億萬繁花盛開,虹光異彩迸發。
青鸞、鳳凰等仙禽在天穹飛舞,真龍神鯨等水神在海中現身。
在這等盛大情景中,車隊卻未去登仙島,而是轉而往碧遊宮去。
同時也可見得那碧遊宮前,同樣換了紅妝喜色。
作為“主婚人”的麻衣仙姑,正領著提點官、知爐官、知磐官、表白官、寫劄官、奏樂官等一眾道官等待車隊前來。
便是觀禮的賓客們,也不曾料到,靈寶天尊竟這般看重陶真人。
碧遊宮前拜堂!
這,是適才從域外來的法諭。
陶潛也驚,不過既是天尊旨意,哪裏會拒絕?
而當新人、賓客都擁至碧遊宮,見得麻衣仙姑忽而點燃一冊寶錄,燃起紫煙,破開穹頂後。
所有人,紛紛明悟過來為何要在這碧遊宮前拜堂了。
緣由?
卻也簡單,有更多賓客來觀禮了。
且每一位,都是貴客中的貴客。
尤其當先第一位,當那億萬霞光噴湧,無窮紫煙爆發,縹緲道音吟唱,一尊無比龐大、無法想象、無法感知的先天神人出現在域外大淵,出現在天地盡頭,同時也出現在所有人麵前。
這一刻,所有靈寶弟子與觀禮賓客都不由自主低垂頭顱,在心中恭敬頌道:
“天尊在上!”
……
誰能想到?
靈寶宗一位真傳弟子的婚禮,竟能讓靈寶天尊親自觀禮。
哪怕是陶潛自己,也在驚訝過後陷入思量,更遑論其他人。
盡管天下人都曉得陶真人立下的,那堪稱是匪夷所思的大功業,可那功業也隻限在長生天朝七十二省人族身上,如何能請得動鎮壓諸天的靈寶天尊?
且隨著天尊現身,其身後也出現一道又一道威嚴身影,都投來不可莫測的目光。
顯然,這些是靈寶宗的二代祖師們。
“這般觀禮的陣仗,唯有靈寶宗主大婚才行吧?”
“莫非,陶真人已確認要成為下下任靈寶宗主了?”
“嗯?這倒是有可能,本該是下任宗主的多寶真君轉世重修,而陶真人後來居上,極樂圓滿,三教同修,在其師回轉前執掌靈寶宗,也很合理。”
“嘖嘖,能讓靈寶天尊攜一眾二代祖師觀禮,這婚禮,唯有當年三聖皇之一的【有熊氏】,迎娶其妻【嫘祖】時方更勝一籌了。”
就在諸多觀禮賓客,心中升騰起這些念頭時。
忽然那域外的觀禮身影,竟又開始增多。
隻瞧得穹頂又裂一處,顯出讓陶潛熟悉無比的景象來。
伴隨著金光迸射,大量金元、寶珠顯現,它們堆積著,如山如海,看不見任何邊際。
在其中,有一座富麗堂皇到達極致的宮殿顯現。
殿內,蹲伏著一道無比龐大,根本無法感知,無法窺視的身影。
陶潛剛與靈寶天尊,宗主大人以及一眾二代祖師們見禮。
瞧見這景象,麵上露出驚喜來,旋即便拉著雲容,恭敬施禮道:
“見過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