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誌述中可知,秘魔宗當年太過彪悍,一宗之力單挑好幾個道佛大宗,最後被人剿了個幹淨,原以為是輸徹底了。”

“可現在看來,秘魔宗也不蠢,竟是將諸多功法神通、異術法決藏到了域外群魔之中,群魔數量無窮盡,便是道佛聯合起來也不可能殺光,的確是天衣無縫好法子。”

“唯一要考慮的是,秘魔宗這般做,目的為何?”

“是為了讓後人可以順利取回傳承,同時獲得一大批追隨者,好卷土重來?”

“還是幹脆就是報複,通過域外天魔之手,將秘魔之法散播天下,最後創造出大大小小,不知多少個新秘魔宗來?”

“亦或者,二者皆有。”

念頭閃爍到這裏,陶潛不由搖搖頭放棄思索。

信息太少,暫時無法猜出秘魔宗的謀劃。

不過陶潛倒是默默打定主意,讓傀儡身從“潘紅娘”處打聽點修行界與秘魔相關的情報再作分析。

他這本體,底層嫩雛兒,暫時是屁也不知。

這也是無法,他附體重生才多少時日,能有如今的境況已非常難得。

“修行之路頗為艱難,我是真的很努力了。”

陶潛元神蹲在靈台之上,懷中抱著道種,嘴裏嘀咕自誇。

轉而又思慮那萬化術和斬仙劍訣,二者都是一等一的好東西。

想了片刻,陶潛先將那鐫刻著《秘魔萬化術》的骨片收起,而後捏起那承載著斬仙劍訣的獠牙。

啪!

雙手猛地一拍,獠牙倏忽化作一道銳利白光沒入陶潛口中。

從域外天魔處得來的法門,本就是魔念烙印所化,似實還虛,吞噬煉化即可,學起來就是這般方便。

煉了魔念後,陶潛元神立時感受到體內多出一縷微弱之極,此刻斬出怕是連虎豹之流都殺不死的“斬仙”劍意。

很稚嫩,但也讓陶潛心情大好。

畢竟是九真靈音、舍身劍訣外,又多一種禦敵手段。

他日若對上強人,陶潛完全可先以靈音震懾,若對方無事便再上一記斬仙,又補上一記舍身,若這還不行,那便隻能使出元嬰遁法逃之夭夭了。

不過陶潛自己也知曉,碾壓些散修,或沒什麽根腳靠山的年輕修士尚可。

如果對上同等階的大宗弟子,怕是仍要吃癟。

好在他身上還有不少法門未曾去學,如那萬化術、異火丹卷等等。

並非是不想,而是貪多嚼不爛。

他是可以豁免代價,並不是無限分身,無限精力。

如今剛定了命胎,靈寶源氣充盈,神魂更是吃到撐,再多煉一式劍訣已是極限了。

“三日已過,不如歸去……嗯?”

陶潛正這麽想著,似是因觸及三日這關鍵詞,忽然心有所感。

一種難以言喻,讓他有些不安的預感,莫名浮現上來。

似乎有什麽事發生了?

陶潛驀地起身,眉頭皺起,將洞口巨石搬開,躍到澗上。

沒任何欣賞山間景致的想法,陶潛辨清方位,快速便往尋仙縣區域掠去。

陶潛越接近尋仙縣,麵上神色便越是凝重。

此時明明是烈陽灼灼的白日,但陶潛眼前所看所感,卻讓人隻覺置身於愁雲慘淡,鬼哭神嚎的人間煉獄。

尋仙縣外的諸村諸鄉本都有著祥和安寧之景,可如今卻都靜若鬼鄉,田間無人勞作,道旁無人休憩,不時有陰風呼嘯,夾雜著烏鴉嘶鳴,野犬嚎叫,難得碰上一些人,不論老幼壯年,全都麵色灰敗,好似災鬼。

不時可見那些鄉屋中掛著白燈籠,擺著棺材,低沉無力的慟哭隱隱傳出。

更駭人的,是一些路旁、樹下,竟有正漸漸腐敗的人骨屍身。

陶潛掠過一處亂葬崗,身形驟停。

目光掃過去,隻見那石碓土坑中,不知添了多少具新屍體,腐爛程度不一,新死相、肪脹相、血塗相、肪亂相……皆有。

但最多的,是噉食相。

荒野黑鴉、紅睛野犬、山中餓狼俱都聚在此處,爭相啃噬那一具具屍體,有些性急的狼犬,甚至直接鑽入屍身之中去吃那腐敗膨脹要破肚而出的腸子。

因陶潛驟然出現,這些個猙獰凶物齊齊轉頭看過來,甚至因嗅到最為新鮮人肉之氣味,發狂著撲來。

“哼”

陶潛並未動用靈音,隻蘊著源氣的一聲低喝,便震碎了這些凶物的髒腑。

未再理會,陶潛陰沉著臉往尋仙縣去。

這半途,他仿佛是走過了一段地獄路。

直至接近尋仙縣,人類氣息這才又旺盛起來。

可他麵色卻未見絲毫轉好,因為此時的尋仙縣毫無往日的熱鬧繁華。

有的,是破敗,是讓人心驚不已的暮氣。

城門處不知何故設了嚴格關卡,且很古怪的,隻允許進去,卻不允許外出。

陶潛入城後,很快知道了原因:

城內似發了某種瘟疫還是旁的災難,受災者眾。

不管是平民,還是官兵捕快,竟有一大半身上都出現了異狀。

他們身形佝僂,瘦削,皮膚蒼白無血色,且頭發皆稀疏不已,隱見頭皮。

若隻這些還好,可陶潛還瞥見他們的脖頸處,竟都鼓起一顆拳頭大肉瘤,根根青筋繃起,竟接連著一張模糊的人臉,甚至那臉五官還會做出一些痛苦、獰笑之類的表情。

若是外地人來此見到這些,隻怕會嚇癱在原地。

而城中之人,似都已習慣。

或者說,已麻木了。

更讓陶潛感到不可思議的,不是繁華熱鬧的尋仙縣破敗落寞了下來,而是在衰敗氣氛中,卻突兀多出一片熱鬧的新區域。

那區域,就在菜市街西側,似乎是個新開辟出的集市。

隻是集市中售賣的,不是百貨菜油之類,而是……人,活生生的人。

此刻陶潛根本不用去猜測什麽,在他閉關修煉這三日,尋仙縣還有周遭必是發生了恐怖的大事。

正當他欲尋人問詢時,忽然天穹之上一陣霹靂。

隨後,陶潛感知到了一股強烈的,讓他惡心的悸動。

猛地抬頭,卻見遠處鐵佛山方位,一團巨大無比的烏雲飄**了過來。

轟!

尋仙縣,所有人陷入驚恐。

不論是誰,都開始瘋狂逃竄找地方躲避。

麵上那極端恐懼之色,顯然不可能隻是為了“躲雨”?

就在陶潛疑惑時,忽然不遠處傳來兩聲熟悉的大喝,便又見李三魚、賈強兩位鄰居老板快步跑過來,一左一右將他拽向藥店後方的院子,那是屬於賈強的家,前麵是店,後麵是院落。

陶潛也沒反抗,隨著二人入院。

很快就見到兩位老板的家眷,竟然都匯聚在這裏,每一人臉上都有著不安、恐懼之色,滿是憔悴。

剛進門,兩人便同時開噴。

“陶書生這是不要命了?”

“那蟲雨來了,書生也不知道躲,莫不是想自我了結。”

“蟲雨?”

陶潛剛吐出疑惑,就見兩人讓婦孺家眷進入裏屋。

而後分工合作,李三魚取來石灰在院子裏鋪滿一層,又在大屋門檻前鋪了厚厚一道防禦線,而賈強一人則取來三根棍子,分好後往陶潛手裏也塞了一根。

而後,滿臉緊張的交代道:“待會見到那些惡心的蟲子,直接用力砸,但是千萬不要近身。”

聽賈強說時,陶潛默默豎起耳朵感應周遭,竟發現其他院落、店鋪也都是這般動作。

而他滿腦子的疑問,下一刻得到解答。

伴隨著霹靂聲,天色猛地一黯。

烏雲罩頂,而後開始下起暴雨來。

但所有人聽見的卻不是劈裏啪啦的雨聲,而是驟然而起的“嘭嘭嘭”之悶響。

砸落地麵的,也不是雨水。

而是一顆顆約莫嬰兒頭顱大,裹滿粘液的“卵球”。

這些個卵球墜地,即刻爆碎。

卵膜一裂,大量拇指長,黏糊糊,軟趴趴,長有猙獰吸盤的“粉紅肉蟲”便向著四麵八方濺射。

隨後整個尋仙縣便響徹這肉蟲的嘶鳴聲,所有人都麵露痛苦之色。

包括陶潛身邊的李三魚和賈強,但他們兩人都強忍著痛苦,見有沾染石灰卻未死的肉蟲飛向大屋,立刻揮舞棍子捶打上去。

隻聽啪嘰一聲,汁液四濺。

陶潛麵色肅然,盯著肉蟲,感受到上麵傳來的妖魔氣息,再一回想入城後所見那些災難脖頸上的肉瘤。

心底一寒,立刻有了猜測。

但更多疑惑還在,隻是知道不是詢問之機,陶潛也跟著揮舞棍子,不經意間將所有靠近的肉蟲都砸了個稀碎。

約莫一炷香,烏雲中傳來一陣狂笑後散去,蟲雨隨之停歇。

烈陽重現,但尋仙縣內卻無一人能感受到暖意,都是身心發涼,顫顫巍巍。

陶潛眼前的院子裏,滿地都是汁水蟲屍,一股仿佛陳年泔水般的腥臭氣息隨著陽光蒸發出來。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我這幾日去別處探望朋友,剛回來便遭遇這些。”

“這些蟲子是什麽鬼東西,這般嚴重的災難,那些仙人們為何不出來阻止,還有那鎮妖軍呢?”

陶潛接連發問。

隻聽“當啷”兩聲,兩位老板都累得滿頭大汗,將棍子丟下後,神色最是憔悴的李三魚忽而崩潰大哭。

他一邊哭,一邊控訴道:

“什麽仙人,什麽鎮妖軍,都沒有任何用處。”

“幾天前那晚上妖魔入城肆虐,那些仙人們就沒能阻止,若不是有一俠士路過,我和賈老板還有其他鄰居的女兒便都要遭殃了。”

“這也就是罷了,此地危險我們搬家就是。”

“可誰想到次日又來了一位威風凜凜的女仙,說是自家兒子,也就是那日大出風頭的仙童被妖魔抓走,強令鎮妖軍隨她去征伐已成魔窟的鐵佛山,結果還未真正靠近,就被山上妖魔借助什麽陣法給擊敗了。”

“山上妖魔還說,他們將拿我們尋仙縣作為戰場,請仙人們和他們鬥法。”

“剛說完,那鐵佛山上又衝出一眾妖魔,將我們尋仙縣周遭鄉鎮屠戮大半。”

“鎮妖軍出去迎戰,馬上城裏又飄來了剛剛那種烏雲,然後砸落無數怪蟲,我們一開始都無防備,許多人被怪蟲近身,直鑽入體內,竟是寄生了下來,日日吞噬精血,被寄生者沒幾天就都成了那個鬼樣子。”

“一開始仙人們還會出手擊散烏雲,可屢次失敗,又發現那些蟲子隻寄生不傳染,而且很好消滅後,竟是不管不顧,隻告訴我等凡人,可用石灰燒死它們,或是用棍子砸死,隻要不被寄生,就無性命之憂。”

“至於被寄生的人,就隻能等著他們製作解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