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神山上這三魔,出身為太陰**兔的訛月仙君最是狡詐,也最膽小。
縱是其道行無限迫近道化境,手中還執著【玉火鉗】這等媧皇寶貝,見了克星也是即刻嚇破膽,連爭鋒反抗的念頭都沒有。
隻以尖細聲音喊道:
“月淨老尼!”
“莫來害我,我走,我走就是。”
話還未罷,這本相又是醜陋又是**邪的老兔爺竟是轉身就要蹦躂離開。
他這一蹦也有說法,卻是大淵中稀罕難得的遁術,有破界之能,一躍可從此界去往他界,也是倚仗這手段他才能屢次逃脫麻煩與追殺。
隻是眾魔此時都懶得欣賞這位二大王的遁法神通,皆用一種不可思議、鄙夷的目光投過來。
先前將自己吹噓的那般厲害,事到臨頭打也不打就跑?
此等蠢物,也能得道?
眾魔之鄙夷,訛月仙君自是全部接收到了,隻是心頭無一絲一毫愧疚或是憤怒,隻是一邊遁逃,一邊在心頭惱羞道:
“這些蠢物哪裏曉得本仙君的智慧,若來的是別的菩薩羅漢,哪怕是金蟬子這種聖僧,本仙君也敢上前鬥法廝殺。”
“偏生,是月淨這老尼姑,最是克製我不說,連玉火鉗也將毫無作用,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再說了,靈山連降龍羅漢都派出來了,此間這些土雞瓦狗,蝦兵蟹將,哪裏還有活路在,不若早早抽身,再尋個好地界或是大靠山去投?”
訛月眼力毒辣,心念也快,智慧也不低。
還未進行第一回合廝殺,先一步洞悉生機。
如果沒有陶潛這個異數在,說不定他真能逃出去。
可惜,包括他們三魔在內的萬神山所有底細秘辛,盡數被陶潛提前泄露給了靈山。
已有先知,自是不會再有錯漏。
訛月那念頭還未轉完,月淨菩薩的“禪身”隻笑笑,旋即從那蓮華頂端取下一輪月光來,徑往訛月仙君逃遁方位一擲。
下一刻,那月光膨脹無限,好似太陰星降世,化作月環,套向訛月仙君。
這星輝並不清冷寂寥,而是佛韻充盈,禪意流淌。
“你這兔兒離了廣寒宮,無有宮主照拂,法力源炁乃至於道途便都要受貧道轄製。”
“是以這一枚【月淨輪】,你躲不開。”
仿佛就是為了印證菩薩所言,那既像是寶貝,又好似某種神通的太陰月環瞬息就出現在訛月仙君前方,隔絕其路徑,並無視那無比磅礴的太陰源炁,往其脖頸處套去。
見此情形,訛月心頭生出預兆:一旦被套中,立時法力全消,軀體疲軟,要被抓去殺了。
仿佛已經看到自己被剝皮拆骨的老**兔無比慌張,一邊張嘴向自己大哥和三弟求救,一邊則用出各種神通手段去阻那月淨輪,同時嘶吼道:
“老尼姑,你欺人太甚。”
“你不過是先我一步得道太陰,身為前輩不思為後輩鋪路布道,反而借用‘道有先後強弱之理’來壓我,實在是不當人子,枉稱菩薩。”
可惜,他罵也白碼,月淨菩薩的禪身懶得理會。
黃袍、百目則忙著廝殺,一時半會顧不得他。
眼瞧著性命要喪,這老**兔隻得一咬大門牙,眸中浮現怨憎之色,再不胡亂掙紮,隻是勉力揮舞玉火鉗抵住那月淨輪,同時無比卑微對著寶貝開口哀求道:
“長春姐姐,弟弟曉得你可感知此間所有。”
“姐姐你是媧皇宮傳人,必知曉克製這老尼姑的神通妙法,看在往日情分之上,還請姐姐救我一救,若真叫這老尼姑將我收去靈山,隻怕日後再見,弟弟我便是一隻絕情寡欲的蠢兔了,還不如就此殞命,身死道消。”
他這一求,還真得了回應。
那玉火鉗閃得一閃,內中有一道蒼老聲音鑽入訛月耳中。
訛月聽後,麵色接連變換,憤而失聲道:
“姐姐好生貪婪,你要我還你那一道處子元陰可說合理,弟弟確存了心思收在精巢不曾煉化,可你又要弟弟一半蘊含本源太陰神炁的血肉是何道理?”
“失去一半血肉,我還如何求道?”
……
這話吐出,頓時吸引來包括正劃水摸魚的陶潛在內其餘人的目光。
好家夥!
當麵談交易,且內容很是勁爆。
訛月仙君果然是老**兔,哄騙媧皇宮的仙姑還不夠,還故意留存人家的處子元陰,一瞧就有大算計。
可惜還沒成,如今反過來要遭長春婆婆的勒索,耗損一半本源,哪怕訛月仙君日後洪福齊天,仍有得道機會,隻怕也要再拖延個千年歲月。
訛月有心拒絕,奈何並無底氣。
果然他連三個呼吸都沒堅持到,眼瞧著月淨輪差一點就要套了他去,這老**兔隻得認命喊道:“好姐姐,弟弟我從了,速速施為,救我性命。”
話音剛落,那玉火鉗內的“詭異火氣”登時爆湧而出,訛月仙君如握烙鐵,發出哀嚎偏生又丟不開,先見得一縷蘊有玄妙生機的古怪陰炁淌出,繼而是肉眼可見的血肉源炁開始往火鉗內湧去。
眨眼間,他那龐大法身開始變得消瘦,血肉枯竭,皮囊皸裂,一副油盡燈枯模樣。
其道行境界雖仍停留在極樂圓滿,然在此境已屬末流,場中不少邪魔,如今都可勝過他。
得了這般“補益”的玉火鉗卻驀地生出變化,火光一閃,內中竟躍出一位身著素白衣裙,鶴發童顏的仙姑來。
這仙姑生得極美,氣質清冷,卻又麵帶桃花,眼含春水,似是一位外聖內媚的**魔女。
場中不管陶潛,還是其餘神魔子嗣,或是靈山的羅漢菩薩們,眼力俱都毒辣,道行見識也深,加之仙姑也不曾遮掩過,都是瞬息便知其根腳來曆為何?
不消說!
這仙姑,正是媧皇宮中與訛月仙君媾和的長春婆婆。
眾魔正驚疑這仙姑現身,意欲何為時。
就見她對著被榨幹一半的訛月仙君嬌媚一笑,旋即語氣冰冷道:
“你我之孽緣,今日盡也。”
“若你在這死劫中能活命,日後須避著我,否則必取你性命。”
話罷,這仙姑竟以身相合玉火鉗,隨後代替訛月仙君,主動往月淨輪撞去。
隻聽得“嘭”的巨響,好端端一仙姑,下一刻竟是血肉崩解,活脫脫一顆大西瓜炸裂般的景象。
然餘波並不駭人,反而好似水火相濟一般,又生出神異畫麵來:
月華如甘霖潑灑,火氣嗤嗤消弭,那白玉火鉗再度顯現,隻是上麵已無**炁附著,且生了玄妙變化,返璞歸真,威能更漲。
不等訛月仙君高興,這寶貝輝芒大放,一聲不吭撞開虛空,往不知何處去了。
……
這變化,實在是快。
場中無一能反應過來,甚至是月淨菩薩的禪身,也沒來得及將寶貝收回。
不過很快,包括訛月仙君自己在內,眾人都猜出其中原委:
“好一位長春婆婆。”
“隻怕她偷溜出媧皇宮並非隻是思凡,動了**心之類,更多該是為了曆劫破劫,訛月仙君就是她的劫數,本該哄得她沉淪劫數,身死道消……如今卻反過來將訛月當做墊腳石,舍了其本源血肉,替了劫數,圓滿修行。”
“那玉火鉗如今已被其祭練完全,更上一層台階,說不得這位長春婆婆就要入道化境了?”
意識到這些,眾魔紛紛都是咂舌不已。
本就付出巨大代價的訛月仙君,此刻麵容扭曲,心神大亂,嘔至吐血。
那醜陋兔頭不敢置信的瘋狂搖晃,一邊狼狽往域外逃竄,一邊忍不住發出嘶吼道:“賤婢誤我,此仇不報,吾永不得道。”
若在先前他這般喊,眾人要驚。
如今再聽,毫無波瀾。
群魔甚至已不將其當做是“二大王”,慘遭算計失了一半本源,又丟了至寶,哪裏還能得絲毫尊重。
仍在劃水的陶魔子搖搖頭,忍不住又在心底蠱惑本尊道:
“嘖嘖,不愧是【媧皇】一脈,手段果是了得。”
“那長春婆婆不過是宮中一個燒火丫頭,如今都快證悟道化,這般大的勢力,這般大的靠山,本尊你還不心動?”
“照我說,你當速速將白隱姑姑拿下,再抱一大腿。”
蓬萊海,登仙星竅,陶潛本不打算理會魔子身的胡言亂語。
隻是在修行間隙中,似有所感,不由提醒這廝一句道:
“莫要小看了諸天佛教,雖說你我配合,成功迷惑金蟬子替你背書,但靈山眾佛也不傻,哪怕真個是自己人,也不可能讓你這般憊懶就拿下諸多好處。”
“你欲得三國地盤,數億信民,還要吞了那【百目魔君】為資糧壯大道行,若要遂願,非但要親自出手去爭拿,還需付出一些旁的代價。”
……
果然,本尊念頭剛落。
戰場變故加劇:
付出大代價的訛月仙君,雖得了逃遁時機,卻因法力大損導致遁術威能不夠,在其馬上要遁離搜神界時,月淨菩薩施心光遁法,眨眼出現在其身後,月淨輪再次飛出,竟是套住其兔腳,生生將其拽了回來。
這還不夠,菩薩上前,又持著長柄蓮華往其兔頭上一敲,頓時訛月仙君軀體一僵,隨後炸裂開來,就此殞命,甚至於連個元神真靈都沒能留存。
這一幕著實駭了不少神魔子嗣,域外邪靈。
怎生如此?
這是佛門菩薩還是魔界殺神?
不該是度化為護法金剛麽?
不該收為坐騎麽?
眾魔思量,麵麵相覷,不少人心膽都要破了。
先前可都以為,與【諸天佛教】為敵,哪怕鬥法廝殺敗落也可保住性命,最次也就是入靈山去當禿驢,雖說要失去自由,改換門庭,但好歹能保住性命不是。
可現在看來,似也不盡然。
陶魔子見此倒是絲毫不驚,自顧自嘀咕道:
“這老**兔也是可憐,一身神通本事也不小,奈何碰上克星,連十之一二都沒發揮出來就直接了賬,甚至於我那【金蟾納炁仙酒】的毒性都還沒得及發作呢,白白浪費了本魔子十幾壇好酒。”
“不過這位【月淨菩薩】,與那太陰月神的交情著實不淺啊,受了其囑托,連這麽好的護法坐騎都懶得收,直接一棒子錘死,以淨月神源炁,許是閨中密友。”
身為萬神山二大王的訛月仙君死得這般痛快,立時重創群魔士氣。
而第二重打擊,緊隨而至。
這一遭,卻是那【黃袍元君】,本是他最先出手與那位蓮屍魔心尊者廝殺,訛月去阻旁人幫忙,哪裏料到阻擊者先死了。
不過黃袍元君下場也不妙,初始時他倒是順利將那蓮屍尊者吞了腹中,隨後狂笑道:
“哈哈哈,蠢禿驢。”
“本大王曉得你們佛門禿賊有入人腹中,施法降魔的惡性,可若是以為本大王的肚腹和其他邪魔一樣卻是大錯特錯,以本大王體內奎星星力之磅礴,足可將你的羅漢法身碾成碎屑,遭我煉化……”
“啊!”
黃袍元君正得意笑著,厄運突兀降臨。
在充盈星力映照下,眾魔透過其肚皮,瞧了個分明。
那盤坐於【九品黑蓮】中,好似邪魔般的尊者,咧嘴一笑,隨後竟將手中魔心,塞入那人屍體內,嘭嘭巨響中,一尊怪異神魔誕生,張口一吸,竟是將漫天奎星星力吞入腹中。
無星力鎮壓,蓮屍得了自由,探指一點,其座下黑蓮竟開始生根,隻在三兩息之間,千萬條黑漆漆的蓮根探將出來,毫不客氣往黃袍元君體內血肉、髒腑、乃至於骨髓中紮根去。
難以言喻的痛苦哀嚎,從黃袍口中吐出。
狼嚎之淒厲,天穹因此震顫,群魔皆跟著受難,修為道行弱一些的,跟著七竅流血滿地打滾。
縱是陶潛,也忍不住閉了耳竅。
“好狗兒,莫掙紮。”
“本座這蓮台乃佛母所賜,由一粒【先天蓮子】孕成,它此時吞你血肉源炁,日後待你入佛母門下為犬,可盡數變為黑蓮源炁還你,保你法力更進一步。”
這兩句響起,陶潛聽得也是牙酸,嘖嘖不已。
好個蓮屍尊者,唇舌好生毒辣。
嘴裏喊著要收人當狗,做一家之犬,還讓人別掙紮,這誰能忍?
果然,黃袍一聽直接出離憤怒,理智盡被淹沒。
全顧不得旁的,嘶吼道:“禿賊癡心妄想,本大王就是身死道消,也不要去靈山當狗。”
話還未說完,其體內竟浮現出一顆好似“渾黃大日”般的物事,細瞧分明就是一顆舍利子內丹,裹挾非凡偉力,朝蓮屍尊者轟殺過來。
見這一幕,蓮屍立時露出陰謀得逞的模樣。
滿臉喜色瞧著那舍利子,哈哈大笑道:
“好舍利,果真是我佛門至寶,遺落在外,今日當歸還靈山。”
“有請佛母現身!”
這一句,立刻讓黃袍元君猛地一激靈,整個人從無邊痛楚中清醒過來,下意識就要收回那顆往日他視若至寶,從不輕易示人前的玲瓏內丹舍利子。
可惜,如何還來得及?
隻見得蓮屍尊者座下黑蓮驀地一轉,黑光湧動中,蓮台一合一開,隨後從中行出一尊外相更加詭異的佛母化身來。
此化身不著一縷衣物,可瞧著隆乳蜂腰圓腹,可見一發、一目、一齒、一乳等怪相,然並非是單一之一,而是整體之一,蓋表充遍法界之整體也,其中玄妙,頓時讓包括陶潛在內的眾魔也忍不住呆滯、沉浸。
不管瞧得一眼,還是沉浸其中,皆有所得。
陶潛腦海,迸發誌述:
【正觀看諸天佛教秘佛“一髻佛母”之法相投影,得授秘佛正法《智慧佛母真言》,此法可護持佛心,可除罪孽毒障,可摧毀天魔及一眾域外邪靈,可豁免諸多災劫,代價為生出向佛之心,必要入佛母門下為弟子。】
【若魔子身修行此正法,不可豁免代價。】
【若佛子身修行,可豁免一切代價。】
陶潛三教同修並哄騙金蟬子這聖僧的好處,又顯現出一樁來,隻是觀瞧佛母法相就可得這等好處,顯然是佛母不設障礙,主動傳授。
而其餘魔頭,就沒有這般好運。
尤其黃袍元君,可謂是無比倒黴。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腹中,那一髻佛母的化身探出手,輕而易舉將那顆威能恐怖的舍利子內丹摘了過去。
隨後佛母一笑,對著黃袍道:
“汝為小輩,本尊不願欺你,隻收回這佛門遺寶便是。”
“若你鬥得嬴蓮屍,這舍利可還你。”
“若鬥不贏,便來我門中為一佛犬,聆聽智慧佛經,終有一日可得道。”
這三句說完,一髻佛母連帶著那玲瓏舍利一起虛化消失。
這景象,讓黃袍元君可謂是肝腸寸斷。
被黑蓮寄生吞噬血肉的痛苦,不及失去至寶之痛萬一。
“卑鄙無恥!”
泣血狼嚎,自黃袍口中吐出。
作為始作俑者的陶魔子見了,不由也生出悲意來,隨後又是厚顏無恥嘀咕道:
“真是個可憐人,好不容易得了佛門重寶,卻輕易被收了去,那佛母也是,堂堂秘佛之尊,竟然不顧顏麵親自來搶奪小輩的寶貝,我原以為是留了點手段讓蓮屍尊者去搶呢。”
“不過也怪黃袍自己太蠢,哪有用佛寶去砸佛門護法尊者的,豈不聞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
誰也沒想到,萬神山赫赫有名兩位當家大王,一照麵就失利。
訛月殞命,黃袍如今處境也差不離。
群魔本就不甚盡力,如今士氣更是低落,各種退縮之念流轉開來:
“禿賊們果然如四當家所言,實在凶殘,我等敵不過啊。”
“也怪訛月、黃袍先前胡吹法螺害了我等,還說什麽不懼靈山,怎一照麵就被人收拾了去。”
“劫數,這都是劫數啊,訛月、黃袍兩位大王確有著非凡神通,近乎道化,怎奈何禿驢狡詐,遣來降伏我等的都是克星,那月淨菩薩一尊禪身,足可收服大部分修行太陰法門的生靈,若訛月大王還是廣寒宮主麾下的兔神,有那位宮主庇護可一戰,沒了庇護,唯死而已。”
“不若退走吧,佛門勢大,我等與之為敵,實為不智。”
“等等,且看看【百目大王】如何?其父可是元陽魔神,太上魔祖之一,根本不懼靈山眾佛才是……”
眾魔多數都生懼意,欲要退走,隻是將最後一點希望寄托在百目魔君身上。
這魔君,倒也沒辜負眾魔。
隻下一刻,令人很是意外的戰況出現:
轟!
九天上傳來巨響,罡風破碎,一頭須發皆白的遠古蒼龍首先被巨力打將下來,其軀已是傷痕累累,血肉翻卷,往大地墜去。
緊跟其後,伴隨著一道怒吼,降龍羅漢之分身好似隕星般往地麵落去。
還未墜地時,充盈一界的蒼白邪光從九天灑落,生生罩定降龍羅漢,隨後就見一頭比先前未被打碎的萬神山還要龐大的【大肉卵子】仿佛從另一個世界躥出,無窮盡的幹枯手掌拍打著天穹,支撐著祂朝著降龍羅漢咬去。
哢嚓一聲,竟真個咬中。
雖未全中卻也讓羅漢失去半截身軀,金色佛血灑落,佛髓湧出,隨後被一條猩紅之舌卷入口中,吞了個幹淨,又扭頭往降龍羅漢另外半截身軀咬去……
這一幕可說比先前任何景象都要駭人,都要不可思議。
哪怕是陶潛,也驚。
降龍羅漢敗了?
怎可能?
哪怕眼前這降龍羅漢,為一分身,而非本尊,依舊有堪比道化境的戰力,怎可能敗給一尊尚未證道的神魔子嗣,還被吞了半截身軀?
眾魔皆是不信,但事實擺在眼前。
眼瞧著降龍羅漢剩餘半截身子也要被吞吃,忽而此時,黃袍元君那淒厲哀嚎傳來:
“三弟,速來救我一救。”
“遲上一息,吾命休矣。”
許是真有交情,原本還專注於追殺降龍羅漢的百目魔君一扭頭發覺黃袍處境,邪光一轉,頓知前因後果,立時暴怒不已。
那顯然從域外而來,籠罩一界的蒼白邪光原本隻罩定降龍羅漢,這一下立時擴充開來,欲將蓮屍尊者、月淨菩薩以及八部天龍眾也就是整個戰場全部籠罩入內。
趁此機會,降龍羅漢得了喘息之機,連忙開口提醒:
“諸位,速離邪光籠罩之地。”
“那光喚作【先天元陽造化神芒】,乃是從元陽界來的源光,貧道也不曾料想到,百目道友頗得元陽魔神寵愛,看起與我鬥法將要敗落,竟主動開了方便之門,讓其受神芒照射,源炁不絕,神通法力堪比道化。”
有降龍提醒,一眾佛軍顧不得殺伐,連忙退卻。
蓮屍尊者放棄寄生黃袍元君,月淨菩薩的禪身則施法將降龍羅漢救走,佛光避退造化神芒,一退竟直接退出去至少三千裏之遙。
這畫麵生出,萬神山一方士氣暴漲。
但有一人,卻是急了,而是大急。
陶魔子!
由不得他不急,若非實在不合適也沒機會,他甚至想跟著一起退走。
緣由也簡單,估摸一下時辰,他給眾魔下的毒酒,藥效也快要發作了。
毫無疑問!
一旦毒酒發作,群魔即便不全部躺下,也得個個軀體疲軟,昏昏欲睡。
他下毒加料一事,必要敗露。
如果能全部毒倒下也就罷了,可陶潛深知,其餘神魔子嗣包括黃袍元君在內,都受不住山九和小小歲體內源炁之毒,唯獨【百目魔君】是個例外,這廝可是一尊先天神魔嫡係血脈,而且很受寵。
沒毒倒百目,屆時要麵對一頭暴怒大肉卵子的,就是他陶大魔子了。
此時他麵上不動聲色,實則心神狂跳,仿佛能瞧見自己的凶兆星正在瘋狂閃爍,心頭幾乎是怒吼在罵:
“天殺的羅漢,這牛皮也能吹破?”
“好歹是佛尊親傳弟子,竟然幹不過區區太上魔神之子?”
“要遭要遭,不若趁亂逃了吧,以我手段,倒是不必擔憂被那大肉卵子吃了去,可要鬥敗他似也做不到,人家親爹正觀瞧著呢……誰打得過?”
……
陶魔子此時完全明悟本尊之提醒,果然潑天大好處沒那麽容易拿到手。
這意外,縱是演天蟲也沒推演出來,想來是受到了【元陽魔神】那極高位格的壓製,這才失算。
正當陶潛想趁著自己還沒暴露前逃遁時,忽然懷中那佛缽傳來異動,那些個僧尼佛靈又傳來了新的佛旨,聽來分明是降龍羅漢親言:
“師侄且聽好!”
“如今你將要暴露,那百目魔君又得其父庇佑,除非我等本尊入界,否則根本奈何不得,也無法救你性命,更遑論這三國之中數億信民。”
“為今之計,僅有一法可盡全功。”
“吾已命佛靈送來一張【佛尊金帖】,其上有佛尊親自寫下的六字真言,威能無雙,隻消師侄近身於百目魔君,並將金帖貼在其眉心處,自可瞬息封了那方便之門,令其再攝不得半分元陽神芒。”
“隻如此一來,師侄兒將要受群魔圍殺不說,更要麵對百目魔君之怒火,以師侄的道行手段,應可支撐片刻,待我等前來支援,可解厄難。”
“當然,若要使金帖生效,師侄須摒棄體內所有魔念,虔誠頌念我佛尊名,方有功德生出靈應開啟金帖。”
隨著這些聲音響起。
陶潛也自動生出感應,果然懷中佛缽上方,那些縮小了許多倍的僧尼很是費力將一張不可直視的金帖托了出來。
觸碰瞬息,腦海一道道誌述迸發出來,赫然是一件專門克製眼前狀況的佛寶。
見得這些,陶魔子生生氣笑了。
再一次,本尊預言得了證實。
顯然,靈山上的禿驢們並非沒有預料到戰場變故,分明是想到了,還預備好了對應手段。
隻是行使之人,並非降龍羅漢,而是他陶魔子。
靈山之意,也毫無遮掩顯露:你明麵真身乃是一個秘魔子,既想著得到那潑天好處,怎能不徹底歸心,隻是半個身子倒向佛門卻是絕計不夠的,需有真正的投名狀,需證明自己並非是無能之輩。
若是其他秘魔子被這般脅迫,必要憂慮,不知該如何是好。
然陶潛,卻隻差大笑了。
這廝雖是個憊懶的,慣常偷奸耍滑的,但也不是事到臨頭就會躲避的性子。
該與人鬥法廝殺時,他可從來不避。
何況隻是一番圍殺爭鬥罷了,群魔之中除了百目魔君外,也沒有幾個神魔子嗣、道脈傳人能被他放在眼裏。
念頭定下後,陶魔子心魂默默勾連本尊,嬉笑道:
“又叫陶真君猜中了,禿賊們瞧不得本魔子清閑,非要我出力。”
“也罷也罷,便叫這群魔頭和禿驢們一道瞧瞧我陶潛的手段,本尊速速借來佛心一顆,免得露餡。”
話罷時,這廝已得佛心。
悄然探手入懷,捏住那佛祖親賜金帖的同時,虔誠回道:
“我佛慈悲,合該如此。”
“吾師金蟬子如今以法身鎮幽冥,受億萬怨苦,弟子當效仿之。”
“豁出性命,也定要度化群魔,救數億信民於水火之中。”
大義凜然的話說完,陶潛直接動了。
時辰緊張,他也顧不得從容靠近過去,好在急匆匆的更好,更符合此時情景。
百目魔君救下黃袍元君,正施法為其療傷,又從其餘神魔處聽得關於訛月仙君已經身死道消的噩耗,立時氣得渾身幹枯手掌亂拍,打得虛空抖顫不已。
法身上一顆顆元陽邪眸死死盯著遠處的靈山佛軍,口中尖細魔音接連不斷發出:
“靈山禿賊,好生無恥。”
“竟以這般卑劣手段,害我二哥性命,有朝一日我百目必要殺上靈山……”
百目魔君正要繼續宣泄。
忽然,另一道聲音插入進來,其中怨恨,似比他還要濃烈數倍,就見得陶魔子這位萬神山四當家,跌跌撞撞闖過來,麵容悲戚,聲音扭曲喊道:
“大哥,三哥,二哥死的好慘啊。”
“那靈山來的禿驢實在是一等一的無恥黑心,竟夥同媧皇宮的賤婢,害了我二哥性命。”
“兩位哥哥一定要為二哥報仇啊,他日領著四弟我殺入那諸天佛土,吃盡那八部天龍眾,扒了諸天菩薩的皮囊,喝幹那八百羅漢的佛血……唯如此,方能消我心頭之恨呐。”
這幾句,不可謂不狠。
尤其這廝為了逼真,都是用法力喊出來的,三千裏外,照樣能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