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但女兒自幼喪母,若自己真的就此去了,可不讓她孤零零一個人飄蕩世間,再沒了嗬護?於是,懊悔之際,對於救了自己的嶽陵,便愈發感激了。

他此時尚不知自己女兒,曾跟這位恩人發生的恩怨。沈青竹問起當日之事時,也隻是針對賣房子一事兒。至於說剛才在門口一番心思,卻是誤認為嶽陵來找場子,唯恐老父知道發怒而然。

是以,老頭兒這會兒忽見恩人來訪,心中之激動感念可想而知。若是知道這位恩人曾被女兒饕以老拳,怕是感激之餘,羞也要羞死了。

一旁扶著老父的沈妹妹這會兒卻是心中忐忑,兩隻美眸緊張的看著嶽大官人,生怕這廝說出什麽來,到時候挨上老父一頓責罵還在其次,若就此氣壞了爹爹,可不知要向哪裏哭去。

嶽陵察覺到她的目光,再看父女二人的神色,心中便已有了數兒。眼神兒向沈妹妹戲謔的一挑,眼見沈妹妹麵色一變,這才嗬嗬一笑,上前一步,施禮道:“小子嶽陵,見過沈公。見得沈公如今無恙,實是可喜可賀。”

口中說著,作下揖去,於沈青竹卻是半個字未提。沈青竹大大鬆了口氣,隨即又心中惱怒。這廝裝模作樣,卻原來全是嚇唬自己,真真是可惡至極!

隻不過怒罷之後,想想這人吃了那種大虧,竟仍然肯拋開過節,心胸倒是寬廣。這怒氣過去,救父之恩便升上心頭,再看向嶽陵時,眼中已然不覺多了幾分柔和。

眼見嶽陵施禮,沈萬山這才自激動的情緒中醒來,哎呀一聲,急忙扶著女兒搶上一步,顫聲道:“小老兒怎敢受恩公之禮?當是老兒跪拜恩公才是。”口中說著,雙膝一彎,便要跪下。

嶽陵急忙雙手扶住,連聲道:“快別!您老偌大年紀,這不折我壽嗎。那天的事兒,但凡是人都不會袖手,根本不值一提。您要再這樣,小子可呆不住,要掉頭就跑了啊。”

他口中說著,雙手相扶之際,右手正和攙著沈萬山胳膊的沈青竹的手觸到一起。一驚之下,心中忽起促狹,食指微微一勾,在那羊脂玉般的手背上蹭了兩下。

沈青竹心頭大跳,身子瞬間繃緊了起來。美眸直直的瞪著他,實在不敢想象,這廝竟然如此潑賴。

沈萬山哪知這些暗地裏的勾當,聽嶽陵說的誠懇,心中越發感激,隻得順勢起身,在嶽陵和女兒的共同攙扶下,重新坐回椅子上。

及待坐穩,嶽陵這才恍如無事的收回手去,站開一旁。沈萬山眼見女兒滿麵紅暈,猶自楞在一邊,不由皺眉,輕聲道:“竹兒,怎麽還呆著?還不快給恩公和韓當家的看座看茶!”

沈青竹啊的一聲,這才警醒,霎那間連粉頸都紅了起來。口中低聲應了,偷眼狠狠瞪了嶽陵一眼,這才扭頭去了。

嶽大官人麵不改色,如同沒事兒人一般。籠在袖中的手卻悄悄摩挲幾下,心中暗暗得意。

這廝剛才摸到了人家姑娘小手不說,竟爾借著扶沈萬山落座的引子,得寸進尺,故意將姑娘一隻柔胰握住。

沈妹妹哪成想這廝如此色膽包天,待要抽手,這邊才一動,那邊便加了一份力。又羞又氣之下,卻怕被老父察覺,隻得銀牙暗咬,讓這登徒子好揩了一頓油,直到沈萬山坐定,這才得以逃脫。

腳下走的飛快,直到跑進屋子裏,沈妹妹才大鬆了口氣兒,一顆心仍是砰砰跳個不停。

強自鎮靜著讓老仆全叔搬了兩把椅子出去,自己呆呆的站在原地,無意識的撫著被那無賴握過的那隻手,眸中不由朦朧起來。

按說被那無賴輕薄了一通,心中應該恨死他才是。但她此刻心中,除了微微有些羞惱外,卻偏偏半分恨意也無,更多的,隻是莫名的慌張和茫然。似乎,好像,微微還有一絲歡喜。

自己這是怎麽了?為何竟是這種感覺?沈妹妹心中毛毛亂亂的。陽光透過窗欞子射進房中,檀木案桌上,一麵銅鏡光華燦然。

沈青竹下意識的微微側頭看去,卻見鏡中映出的少女,長睫微斂,頰若流丹。黑寶石般的眸子,波光瀲灩,宜嗔宜嘻,說不出的嬌豔動人。

碧葉卷蓮,煙波垂柳。

青澀的少女情懷,萌動卻又懵懂。